張桂梅：用最好的年華，燃一盞希望的燈

近日，一張17歲少女的照片引發了網友熱議。照片中，少女梳著兩個小辮兒，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眉眼彎彎、笑靨如花……照片的主人是正值芳華的張桂梅。年初舉辦的全國脫貧攻堅表彰大會上，64歲的張桂梅榮獲“脫貧攻堅楷模”榮譽稱號。扎根邊疆四十余載，張桂梅用生命教書育人，讓1800多名山村女孩走進大學殿堂，獲得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正如感動中國頒獎詞中所說：“自然擊你以風雪，你報之以歌唱。命運置你于危崖，你饋人間以芬芳。”

●“很多女學生讀著讀著就不見了”

1974年，17歲的張桂梅跟隨姐姐從家鄉黑龍江來到云南支援邊疆建設，那時的她青春洋溢，生活過得恣意又快活。10年后，張桂梅來到中甸（現香格里拉市）林業局子弟學校教書，從此開始了她長達40余年的教學生涯。

1996年，張桂梅調到邊遠的麗江華坪，在中心中學擔任老師。教學之初，大山里的貧困超出了她的想象：有家長帶著一包鋼镚和角票交學費，有學生只吃飯不吃菜，有的頭天晚上把大米放進暖水瓶當作第二天的早餐。比物質上的貧困更讓她痛心的，是當地“讀書無用”“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

在她后來教書的華坪縣民族中學，學生大多來自偏遠山村，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很多女學生讀著讀著就不見了。“有的被叫回去干農活兒、打工，有的是父母收了彩禮，就讓孩子輟學結婚。”張桂梅說，“因為不是男孩，有的女孩從出生到長大，爺爺奶奶甚至都不會和她說一句話。我們經常說，要讓每一個孩子擁有公平的起跑線，可這些女孩卻連站上起跑線的機會都沒有。”

目睹一幕幕悲劇，張桂梅心中漸漸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辦一所免費的女子高中。不管中考分數高低，只要愿意讀書，女孩們都可以來這里免費讀書，考上大學、走出大山，通過知識改變命運。

●全國第一所免費女子高中

辦學的錢從哪里來？張桂梅首先想到的是募捐。從2002年起，張桂梅連續5年假期都跑去昆明募捐。她把自己獲得的各種先進、勞模獎狀復印了一大兜，在街上逢人便拿出來請求捐款。由于多數人的不理解，5年下來，她只募集到了1萬多元。

2007年，別無他法的張桂梅幾乎要放棄了。就在這一年，她被選為黨的十七大代表，準備去北京參會。參會前，華坪縣委、縣政府知道她十分節儉，舍不得買衣服，特意撥了幾千元給她買正裝。但她沒舍得花，把這筆錢捐給了福利院。

后來，她穿著一身平時穿的舊衣服來到北京參會。一天早晨，她急急忙忙往會場里趕，一位女記者突然把她拉了過去，悄悄對她說：“你摸摸你的褲子。”張桂梅一摸，羞得臉通紅，她的牛仔褲上有兩個破洞。這是張桂梅平時最愛穿的牛仔褲，因為耐磨，自己平時家訪走累了，經常席地而坐，褲子不知啥時磨破了。

那天散會后，張桂梅應約找這位女記者聊天。她這才知道，這個提醒她褲子上有破洞的記者是新華社的。兩人從傍晚一直聊到深夜。“我把想建一所免費女高的夢想告訴她，兩個人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邊聊，邊聊邊哭。”

張桂梅沒有想到，正是在黨代會上的這次“出丑”，讓她的夢想成為現實。沒多久，新華社一篇題為《我有一個夢想》的稿件播發，這讓人們知道了張桂梅和她的夢想。從北京回來后，在政府有關部門的資助下，2008年，華坪女子高級中學正式掛牌成立，這是全國第一所免費的女子高中。

●華坪女高的“007”

在華坪女高，張桂梅有一個外號，叫作“007”。這是因為她每天嚴格控制學生的作息：早上5點多起床，夜里12點休息。就連吃飯也要控制在10分鐘以內。有人說張桂梅苛刻，其實張桂梅比誰都更心疼孩子們，但是她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考大學對于山區女孩的意義。“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來就是人杰而非草芥”，這個讓人讀起來熱血沸騰的校訓，飽含張桂梅對每一個孩子的良苦用心。

每天從凌晨到深夜，她一直在盯著女孩們學習。遇到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她就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瞇一會兒。孩子們下晚自習后，她一層一層巡查教學樓，確認沒有安全隱患后才來到學生宿舍，查看孩子們的情況。常常到了后半夜，她還在埋頭工作。

每當寒、暑假時，張桂梅始終堅持家訪，前往學生們的家中了解情況，不讓孩子們因為家庭原因放棄學業。自華坪女高成立以來，張桂梅已累計到1550多名學生家里進行家訪，足跡遍布麗江市一區四縣，行程11萬多公里。在她的堅持和努力下，十幾年來，先后有1804名女孩走出大山，走進大學殿堂。

在北京“時代楷模”發布現場，畢業生們在熒幕上一個一個向她匯報：“我現在是醫生，我現在是警察……”張桂梅忍不住掩面而泣：“她們一個個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丑小鴨變天鵝了。”

●她的故事感動中國

2月17日，感動中國頒獎晚會上，走上頒獎臺的張桂梅，步履蹣跚，手上纏滿了膠布。

主持人白巖松問她為何要貼膠布，她說：“關節疼，不貼手就伸不開了。”很少有人知道，為了建成這所免費高中，為了實現山里女孩教育平等的夢想，這位64歲的鄉村女教師，早已病魔纏身。因為巨大的壓力和長期的超負荷工作，張桂梅患上了肺氣腫、腎囊腫、顱骨骨瘤等23種疾病。她行走困難，上下樓梯都得攥緊扶手，一步步地挪。即便如此，只要能走動，她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熟悉的校園。

已經無力站上講臺上課的她，十幾年來堅持著一項頗具儀式感的“日常工作”——每天5點15分，她都會準時從女生宿舍的鐵架床上爬起，忍著全身的疼痛，乘坐宿管員的電摩托來到教學樓，顫巍巍地從一樓爬到四樓，把每一層樓道的電燈點亮。“女孩子膽小，把燈提前打開，她們來晨讀會感覺更安全、更踏實。”張桂梅如此解釋自己的執拗堅守。樓道里，她瘦弱的身影，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一屆又一屆大山女孩們的追夢之路。

（一航整理）

·張桂梅訪談錄·

1.問：為什么那么重視貧困山區女孩的教育？

張桂梅：如果能培養有文化、有責任的母親，大山里的孩子就不會輟學，更不會成為孤兒，讀書能夠改變她、父母及家庭三代人的狀況。我的目標是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

2.問：據說您為自己的學生們定了個不成文的規矩：畢業以后不準回來。您的初衷是什么？

張桂梅：不用老想著我，不必像我這樣，背那么重的包袱，一走不回頭才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3.問：您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價值在哪兒？

張桂梅：不管怎樣，我救了一代人。只要山區的女孩走出大山，不管是多少，她們后面過得比我好，比我幸福，就足夠了，這是對我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