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學界近十五年秦漢婦女問題考釋

李蒙 梁磊

由于秦漢時期是中國古代婦女地位的重要轉(zhuǎn)折時期，所以有關秦漢婦女的論著成果陸續(xù)涌現(xiàn)。在此基礎上，為了更廣泛的文化交流和活動的深入開展，不斷有學者對已有研究進行階段性的總結(jié)和反思。文章對2005年至今近十五年來國內(nèi)大陸學界關于“秦漢婦女”的主要研究成果進行了歸納和整理，力圖呈現(xiàn)出這一階段學界相關研究的基本樣貌。

秦漢婦女研究是學術界針對秦漢時期婦女的一系列研究。有關中國秦漢婦女的研究開始于清朝末期，后逐漸受到中國大陸學者的重視。二十世紀末有關秦漢婦女的著作不斷涌出，劉增貴在1980年出版的《漢代婚姻制度》是研究漢代女性不可忽視的重要著作。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對秦漢女性系統(tǒng)研究的著作較少，但相關論文居多。為了更廣泛地促進學術交流和研究的深入開展，不斷有學者對已有研究進行階段性的總結(jié)和反思，較有代表性的文章如姚琪艷的《漢代女性研究綜述》、岳嶺的《近20年秦漢婦女史研究綜述》對1985-2005年史學界有關秦漢婦女的研究進行了歸納與整理。本文將對大陸學界中關于“秦漢婦女史”的主要研究成果進行總結(jié)與歸納，力圖呈現(xiàn)出近十五年來的國內(nèi)大陸學界基本研究樣貌和主要特征。

漢代的婚姻禮法繼承了先秦儒家的倫理道德和秦朝的婚姻法規(guī)，形成了一整套與中國古代社會前期相適應的婚姻制度，并對后世產(chǎn)生了十分重大的影響。因此，大陸學者在近十五年間對秦漢婦女婚姻家庭問題尤為關注，論文也多達數(shù)十篇。

擇偶觀與婚嫁情況

王潔的《西漢婦女婚姻生活研究》以西漢婦女在婚姻生活的各個方面為視角，探析漢代女性生活。文中總結(jié)了四項擇偶標準，其中門當戶對是最重要的。韓麗紅的《漢代婚姻禮法與婚姻實態(tài)研究》中詳細地概括了漢代以前婚姻禮教的起源和演變過程，指出婚姻的規(guī)范大致經(jīng)歷了由習俗到禮法的過程，同時指出儒家思想對禮法的確立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文章指出，在漢代不論是皇族、高官還是平民都基本遵循六禮，只是由于其經(jīng)濟實力的不同，其成婚禮儀也不盡相同。

高暢的《從君主婚姻看先秦兩漢上層社會對貴族女性的價值判斷》通過對上層男性的分析，指出女性在社會上是否擁有顯赫的貴族出身和良好的德行是兩漢貴族階級男性最為關注的內(nèi)容。彭衛(wèi)的《漢代婚姻形態(tài)》將漢代婚姻關系置于當時整個社會和文化背景中考察，考證了漢代婚姻等級性的特點，并批駁了部分學者“漢代婚姻無法度”的說法，同時也汲取了新的學術成果，從多角度進行分析。楊樹達的《漢代婚喪禮俗考》從《漢書》《后漢書》等歷史著作中引用了大量關于漢代婚喪的文獻資料，全面而系統(tǒng)地考察了漢代的婚喪史。書中舉例眾多，史料豐富，是較為全面的漢代婚喪研究資料。

婦女的家庭角色與地位

漢代的婦女在婚姻關系中的地位具有鮮明的時代性與民族性。孫勤增在《從漢代女子在婚姻關系中的地位解讀孔雀東南飛》中通過對漢代女子劉蘭芝的婚姻生活的舉例，說明在婚姻中女子的地位較男子低下，在漢代家庭中是以男子的意志為核心，男子有權(quán)決定子女的婚姻，男子也可以廣納妾室，妻妾之間的地位由入府及生育的順序決定。桑秋杰在《兩漢婦女在婚姻生活中的地位比較研究》中指出，漢代是中國古代婦女地位轉(zhuǎn)變的關鍵時期，在中國古代婦女史上中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文章通過對比西漢與東漢婦女在擇偶權(quán)、離婚權(quán)力的不同，得出西漢與東漢相比，西漢婦女有一定的自己選擇配偶的權(quán)利，也擁有離婚的權(quán)利，因此得出西漢婦女比東漢婦女所受的約束小，婦女的地位也相對高一些。

董弘義的《從簡牘材料看秦漢婚姻家庭問題》以出土的云夢睡虎地秦簡和張家山漢簡為基礎，進一步彌補了歷史文獻上的不足。指出由于秦代的儒家思想并未占據(jù)社會的主流地位，因此秦代的女性地位較高于漢代女性地位。而在兩漢期間，由于東漢時期世俗的束縛，女子地位不如西漢。文章指出，當時的人們向往互敬互愛、相互融洽的夫妻關系，雖然夫妻關系不是絕對的平等，但是秦漢時期有明確的法律規(guī)定，夫婦一方不能任意責打另一方。

鞏振英的《兩漢女性婚姻觀略論》，通過對漢代婚姻的研究，指出一旦雙方開始組成一個共同的家庭，那么夫妻雙方的地位就會變得不平等，女子會逐漸失去自我，成為男子的附庸。

夫妻關系及婚姻情況

賀科燕的《兩漢公主婚姻問題之我見》以兩漢公主為視角，詳細地探討了兩漢公主婚姻失敗的原因。文中指出由于兩漢公主擁有尊貴的社會地位、豐厚的收入和法律的保護，不會畏懼丈夫的權(quán)威，因此兩漢公主的離婚率較高。房麗的《漢唐婚姻制度比較研究》是以漢初的法律與唐朝的法律進行婚姻制度的比較，以期對比中國古代社會初期及中國古代社會成熟期的婚姻制度的發(fā)展，從而總結(jié)出中國古代婚姻法律的發(fā)展特點。文中指出漢代沒有專門記載婚姻的法律，但是在漢律中有對婚姻制度的規(guī)定。漢代對于妻子改嫁并不是特別重視，上到后妃下至平民婦女都可改嫁，當時婦女守節(jié)在漢朝還不普遍，而是到了后代才逐漸發(fā)展起來的。

高一萍、方原的《秦漢時期公主婚姻初探》以秦漢公主婚姻為視角，總結(jié)出秦漢公主婚姻的特點。研究秦漢時期公主的婚姻情況，有助于加深學術界對秦漢時期婦女史的研究。通過文章可知：秦漢時期公主的婚嫁對象具有等級性，在婚姻中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公主的婚嫁具有很強的政治意義;另一方面，公主顯赫的出身、尊貴的地位使得婚姻關系中出現(xiàn)“女尊男卑”的現(xiàn)象。

馬開軒的《漢代婦女婚姻家庭法律地位探析》通過對《孔雀東南飛》的解讀，得出在漢代的家庭關系中，婦女的弱勢地位雖然已經(jīng)凸現(xiàn)，但還是享有一些平等權(quán)利的;在婚姻關系中，婦女雖然沒有完全的婚姻自由，但還是享有一定自主權(quán);社會對婦女再婚也還保有較多的寬容。

在關于這一時期的女性問題的研究中，很多學者的研究都集中在上層女性或者特殊女性身上，而對于平民婦女的綜合性研究相對缺失，忽視了女性群體間的差異性。邵愛玲的《漢代平民婦女家庭生活研究》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之上，參考了大量的歷史文獻和出土資料，運用了歷史學、社會學等眾多學科交叉結(jié)合的方法，以平民婦女的家庭生活為主線，探討了漢代平民婦女的家庭生活地位等，展現(xiàn)了當時平民婦女家庭生活的全貌。文章指出漢代女子在出嫁后，家庭角色會轉(zhuǎn)化為妻（媳）、母（婆）這兩種角色，兩種角色的身份和地位差距較大。在當妻子（兒媳）時，地位會隨著具體情況而變化，家庭規(guī)模越大，結(jié)構(gòu)越復雜，夫妻間的不平等性就越明顯。在當母親（婆婆）時，由于兩漢以孝治天下，所以母親會有較大的管理家庭和決定兒女婚姻的權(quán)利。本文通過東周到清的節(jié)婦數(shù)量變化表總結(jié)出漢代女子改嫁再嫁的普遍性，由于當時特殊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改嫁再嫁之風尤甚，不僅在上層女子中出現(xiàn)，平民階層也十分普遍，而且女子改嫁次數(shù)也沒有限制。

韓麗紅的《漢代婚姻禮法與婚姻實態(tài)研究》通過分析張家山漢墓簡文中的“妻悍”等文字可以看出，當時的部分家庭夫妻關系較為緊張。李丹的《漢代家庭不穩(wěn)定問題研究》主要從漢代家庭為切入點，討論了漢代家庭的基本情況及家庭不穩(wěn)定的原因、表現(xiàn)和解決措施。文中指出夫妻關系是家庭史研究的重點，列舉了漢代夫妻由并穴而葬到同室合葬，反映了夫妻關系的日趨親密。但是，本文也通過總結(jié)云夢睡虎地秦簡上的內(nèi)容得出夫妻關系可能會存在多種不同的情況，例如漢代夫妻間的暴力毆打和妻妾之間的爭執(zhí)等會導致夫妻關系的緊張等。彭昳柔、趙川的《論漢代婦女積極的婚姻態(tài)度》從婦女的角度闡述漢代婦女對待婚姻的積極態(tài)度，展現(xiàn)了漢代婦女的婚姻態(tài)度在古代歷史上的特殊性，并且試探析其對現(xiàn)世女性對待婚姻態(tài)度的影響。

兩漢是中國古代社會承前啟后的時代，婚姻禮法繼承了先秦儒家的倫理道德與法律法規(guī)，后世的婚姻法規(guī)均有參照漢代婚姻法律的內(nèi)容。因此，大陸學界關于秦漢婦女婚姻的研究可謂是碩果累累，尤其是有不少佳作，學術價值非常明顯。學者們就秦漢婦女與婚姻家庭的問題得出一個共同的觀點：秦漢時期的女性在婚姻生活中有一定的自主權(quán)，不同階層的女性對婚姻的依賴程度也不同。

秦漢婦女史研究是一個既傳統(tǒng)又新的研究課題，不僅要求有相當豐富的文化知識，還要有對整個大時代的理解和駕馭能力。在研究內(nèi)容方面，近十五年來隨著大陸學者對秦漢時期女性婚姻的深入了解，研究越來越細致。在研究內(nèi)容方面，近十五年來隨著大陸學者對秦漢時期女性的深入了解，所涉及的領域越來越寬泛，研究也越來越細，出現(xiàn)數(shù)篇從新視角、新觀念研究秦漢女性的文章，如吳方基的《秦漢女性生育水平評估》，吳仝的《先秦兩漢時期女性用印者身份考察》，顧麗華、馮君的《漢代女性自殺特點及動因探論》，田艷霞的《從倉公診籍看漢代女性疾病》，樊六東的《漢代女性體育研究》等等。

在研究方法上，越來越多的文章利用“二重證據(jù)法”，即把出土的文物和史書的記載相互驗證的方法。同時近十五年來的中國大陸學界轉(zhuǎn)變了以往單一的研究方法，不斷把歷史學同法學、政治學、地理學等眾多學科相互融合，以更全面的視角看待秦漢婦女婚姻生活全景，同時不斷出土的歷史文物也豐富了學者對秦漢婦女的研究。

從上述總結(jié)中可以看出，這些年關于秦漢婦女的研究較之前有了明顯進步，從論題的拓展到方法的運用都有了改善。然而，在這些研究中仍存在著問題與不足。

近十五年間關于秦漢婦女婚姻問題研究的論文較多，但是專門論述的書籍較少，大部分對秦漢婦女婚姻的研究只在書籍的某一篇章之中，沒有較完整的論述。

表面上研究隊伍不斷地壯大，其實大部分文章都是相似的論述，創(chuàng)新性文章較少。有價值的選題與新的研究成果仍然只有少數(shù)，影響了學術創(chuàng)新的步伐，糾正這種現(xiàn)象，已是刻不容緩。

秦漢婦女史的研究不足表明，研究者還要多從其他領域出發(fā)，進一步努力，促進關于秦漢婦女研究成果的高質(zhì)量化。我們要不斷創(chuàng)新，多從不同的角度出發(fā)，提出更多較新的問題。同時，我們也要時時刻刻關注考古發(fā)掘，及時把出土資料和傳世文獻有力結(jié)合。希望隨著出土文獻的不斷發(fā)現(xiàn)和整理，學者們逐漸加深對秦漢時期女性各方面生活的深入了解，增加從不同學科解讀秦漢婦女生活的狀態(tài)，力求發(fā)揮其最大效應，更新觀點，以此推動秦漢婦女史的研究不斷向前進步。

通訊作者：梁磊

基金項目：2019年度吉林省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計劃項目“先秦到兩漢婚姻形態(tài)的演變”。

作者單位：長春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