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本地人

張茸

在詹納為數不多的人生智慧中，下雨天去給車做保養的人少、等待時間短，這個經驗屢試不爽。

站在大堂的詹納，目光落在墻上貼著的一則招聘啟事上。銷售、客服、機械師，招聘的內容沒有什么特別的，下邊一行備注卻讓詹納瞪大了眼睛——不招本地人。詹納眨眨眼睛，心想：居然還有這種要求，我只聽說過“不招外地人”的。

本來打算去休息室的詹納，又回到服務臺，琢磨著怎么開口問問這事兒。

就在詹納盤算著編一個什么樣的朋友來應聘時，一個穿著維修制服的年輕人推開玻璃門走進來和她打招呼：“幸會啊！詹小姐。”

鄒店長坐在詹納正對面的小沙發上，問：“聽客服說，你想介紹朋友來應聘？是哪個崗位呢？”

“有個朋友，做銷售的。”詹納覺得對方很內行，不敢瞎說，“不過你們寫著不招本地人，他是本地人，很遺憾。”

“銷售啊，這個問題倒不大。”鄒店長想了想，回答說，“這一條主要針對車間內的技術人員。”

“為什么？”詹納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

鄒店長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我們這么做，主要是考慮員工加班的積極性。本地人親友關系多，家庭負擔更重，大多數本地員工晚上不愿意加班。外地人社交關系簡單，加班能賺錢，回宿舍也沒什么事兒干，就很喜歡晚上加班。”

“難道半夜還有人來修車或者做保養嗎？”詹納問。

鄒店長解釋道：“有些車主白天太忙了，只能下班后來給車做保養，還有些豪車的車主加價預約晚上做保養。所以我們就要晚上加班，比如晚上10點去提車，干完活一般是早上六七點，再給他們送回去。這種服務就完全不影響車主正常用車。”

“有錢人真是會享受啊。”詹納感嘆。

“其實有些豪車是屬于公司的，比如租車公司、婚慶公司之類，”鄒店長繼續說，“車是他們主要的生產資料，為了爭分奪秒地做生意，他們就利用晚上給車補漆、清洗、打蠟或者裝飾。我們的這種服務對大客戶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從成本方面來說，雖然加班費多一些，但場地設備這些都是固定的成本，如果能24小時運營，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我入行時間不算太久，但據我所知，這不是最近才出現的現象。”鄒店長坦白地說，“我們寫上‘不招本地人，意思就是要加班、要上夜班，行業內的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雖然說“愛拼才會贏”是一種值得贊美的奮斗精神，但是放棄一切業余時間，將特殊情況常態化的職業，在詹納看來，應該不是大多數本地人的追求。畢竟，勤奮工作的目的是更好地生活。

然而，無數在大城市起早貪黑的外來打工人呢？即使他們已經從勞動密集型的流水線上走下來，開始從事技術含量更高的工作，但從之前延續下來的加班慣例仍然滲透在職場的各個角落。想象一下那洶涌而來的壓力，詹納也感覺很無奈。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處在整個行業中的一個鏈條上，估計也無法對抗這個大時代的節奏。

（陸 英摘自《風流一代》2021年5月上，黃思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