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波
今年的高考月前后,教育領域出了幾件大新聞,這些變化勢必深刻影響中國受教育年輕人的人生走向。
先是《職業教育法》修訂草案初次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這是《職業教育法》施行20多年來的首次大修。該修訂草案關注職業教育的重要性,提出職業教育應該與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
6月15日,教育部宣布成立校外教育培訓監管司。這也是繼市場監管部門對存在虛假宣傳等違法行為的作業幫、猿輔導等校外教育培訓機構“頂格罰款”之后,教育部又一個大動作。輿論普遍認為,這是深化校外教育培訓改革的標志性事件,預示著該領域常態化的“強監管時期”已經到來。
兩個新聞,一治本,一治標,然而都指向突出的“教育內卷”問題。
“教育內卷”的表現,是“雞娃”盛行。任何家庭如果不讓孩子上幾個課外班,幾乎就會被視為對孩子未來的放棄。小朋友們首先承擔了巨大壓力,課余玩耍時間幾乎被占光。家長更不用說,且不論高昂的課外培訓費用,接送孩子周轉于幾個培訓點,就疲于奔命了。“雞娃”高壓之下,很多父母教育方式變形,導致未成年子女出現各種心理問題,甚至多次出現中學生因為考試成績不好而輕生的新聞。
“教育內卷”的原因是系統性的。在當下中國的教育系統中,壓力的傳導極為明顯,可謂環環相扣,從就業階段幾乎一直傳導到幼兒園。
校外輔導機構進一步放大了這種壓力。由于校外輔導機構大量涌現,很多家長連“躺平”都沒得選,不得不被裹挾著加入“雞娃”大戰。大量額外的付出,其實并不能增加孩子的能力,局中的家長卻無法退出。
這種局面有一定傳統文化原因。比如同處東亞,儒家文化傳統深厚的韓國,從1970年代開始大部分家庭就苦于慘烈的高考競爭以及各種課外培訓班的壓力。政府旗幟鮮明地試圖打破局面,出臺各種嚴厲法律約束,不過,直到今天,也沒有徹底解決。
韓國的教訓說明,單單打擊課外班,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課外班的盛行,本質上是結果,不是原因。
總體上,中國社會仍然是一個“學歷社會”,而非“能力社會”。人們對“高學歷”的預期收益,普遍來說是比較高的。
另一方面,社會對于職業教育卻又普遍輕視。事實上,歐美發達國家一般將綜合性大學以外的專科院校、技術大學、理工大學都列入職業教育范疇,并形成職業教育體系。
讓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一方面能提高職業教育學歷的含金量,另一方面也讓社會對高學歷的收益預期調低。這并不是貶低知識價值。在全世界,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后,藍領工人、體力勞動者的社會地位、收入水平,都會有相對的上升。從這個角度來看,改革方向符合社會發展規律。未來,中國社會必將更偏向于“能力社會”,高學歷雖然仍有參考價值,卻不一定是百發百中的“敲門磚”了。
從近期出臺的一系列政策來看,政府的決心是非常大的,而且不是局限于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未來必然還有從基礎教育到就業的配套政策出臺。盡管改革仍然需要一定時間周期,但可以肯定,從恢復高考以來,我們從來沒有離“能力社會”這么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