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沉默現象的文化學分析

王文華

(福建師范大學，福州 350100)

引言

常言道，沉默是金。但是沉默若發生在課堂教學中，往往會使教學效果大打折扣，既浪費時間、影響正常的教學，又使得課堂氣氛死氣沉沉。文化滲透于課堂之中，是導致學生發生課堂沉默現象的主要原因。本文就文化學視角下的沉默現象進行分析。

一、課堂沉默及其分類

(一)課堂沉默的內涵

在詞典中沉默一詞可以作為名詞、動詞和形容詞使用，意思是默默不說話。既可以表示一種環境氛圍，也可以表示個人的情緒。作為動詞時，沉默是一種行為，表示一個人在行動上展現出來的沉寂行為；作為形容詞時，沉默是一個中立性質詞，不存在褒貶的意味。我們在日常的工作、學習、個人發展或人際交往中都有可能發生沉默現象。

學校中人數最多的是學生，其次是教師，所以學生與教師是學校人際關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當學生與教師在課堂上出現有效交流障礙時，便形成了課堂沉默。劉向前(2005)在《論課堂沉默》中將課堂沉默定義為課堂教學環境中教師與學生所呈現出來的無聲且無固定語義的非言語交際行為。比如教師對學生進行提問時，學生所表現出來的安靜行為便是課堂沉默。

(二)課堂沉默的分類

課堂沉默有內在與外在之分，二者之間的區別取決于學生的上課態度是否積極。如果態度消極，那么學生的注意力就沒有集中于教師所講授的知識上，思維渙散，便是內在的課堂沉默。反之，則是外在的課堂沉默。

內在的課堂沉默指學生思維游離于課堂之外，是思維上的“沉默”。其外化表現可能是沉默的，也有可能是聒噪的、吵鬧的。內在沉默的學生是沒有發言傾向的，也就是消極的課堂沉默；外在的課堂沉默指學生行為上的沉默。學生的思維可能是活躍的，只是沒有將其表現出來。當學生外在沉默但內在不沉默時，其消極影響小于內在的沉默。綜上，課堂沉默有三種類型，如圖1所示。

佐藤學認為，學習就是與他人對話、與自己對話、與事物對話[1]。與教師或同伴對話的課堂不存在課堂沉默現象，是積極活躍的；與自己對話、與事物對話的學生內在是不沉默且具有發言傾向的，如果其外在沉默，則是積極的課堂沉默。如果學生的學習沒有對話的過程，則是內在沉默的沉默傾向者，此時產生的課堂沉默是消極的。

二、課堂沉默現象的文化學視角建構

文化充斥于人類社會中，無處不在。教育是文化表現形式之一，也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2]。沒有文化就沒有教育，教育是為了文化的繼承出新，所以沒有獨立于文化的教育，也沒有脫離文化而存在的課堂。物質文化、制度文化、行為文化和精神文化四個層面，對課堂沉默的產生發揮著不同的影響。如果將課堂沉默比喻成第一次世界大戰，那么文化就相當于當時美國的經濟危機，從本質上影響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所以，文化對于課堂沉默的影響是深層次的、根源性的。

(一)精神文化對課堂沉默的影響

精神文化是影響課堂沉默的核心因素。當精神文化作為理想信念時，具有趨向性的特征，決定著學生產生怎樣的學習思維、具有怎樣的態度；當精神文化作為行為準則時，具有目的性的特征，決定著學生發生怎樣的學習行為。所以，課堂沉默是否發生、是積極還是消極都取決于學生頭腦中的精神文化。精神文化滲透于課堂之中，對于課堂沉默的發生具有間接影響。

(二)行為文化對課堂沉默的影響

行為文化是校園文化中最活躍的動態層面，是師生根據一定的教育目的而采取的行動，是師生價值觀的外在反映[3]。行為文化對于學生課堂沉默的產生具有直接的影響，它是學生日常生活和學習行為的積淀。所以，一旦形成沉默的行為方式，便難以更改，在學生的學習中發揮穩定的作用。課堂沉默不僅僅是一種行為結果，更是學生行為方式的體現。

(三)制度文化對課堂沉默的影響

制度文化約束著學生的行為，在防止錯誤發生的同時，也束縛了學生的自由。規制性要素使學生害怕發言，規范性要素使學生遵從沉默[4]。教師既希望得到一個氣氛活躍的課堂，又不希望聽到無意義的發言，所以學生就有選擇性地進行課堂發言。在應試教育的大環境下，對于學生來說，成績好要比課堂表現活躍更為重要，所以學生對于課堂發言的重視程度低于對聽講、做筆記的重視程度。

(四)物質文化對課堂沉默的影響

物質文化是文化的直觀表現，是校園文化的載體，在課堂中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作用。根據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人類初級層次的需求是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比如教室的溫度、環境所帶來的安全感等是學生低層次的需求，都可以通過物質文化的滿足得以實現，所以課堂物質文化水平越高，學生的需求才能更好地得以滿足。只有滿足學生的初級需求，學生才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課堂學習中。簡單地說，如果一個學生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都沒有被滿足，那么他的關注點更容易集中于與課堂無關的事情上，而不是教師所講授的內容上。當注意力不集中時，就可能導致課堂沉默現象的發生。

三、課堂沉默歸因及文化學考量

課堂文化是發生在課堂教學過程中的規范、價值觀念、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的整合體[5]。相對地受到制度文化、精神文化、行為文化及物質文化的影響。學生的課堂沉默行為就是在課堂文化影響之下產生的結果。由于傳統文化、社會習俗文化的原因，使課堂文化的弊端通過課堂沉默顯現出來。同樣將課堂沉默比作第一次世界大戰，那么課堂文化就是薩拉熱窩事件，直接導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所以，課堂文化就是產生課堂沉默的導火索，課堂文化中的傳統文化及社會習俗文化是產生課堂沉默的直接原因。

(一)精神文化：儒家文化因素

儒家文化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千年傳承，至今仍經久不衰。儒家文化作為學生根源性的思想背景，深深根植于思想之中，潛移默化地指導學生的行為。但是，儒家文化在歷經千年之后，被世人賦予的意義與其本意已多有偏頗。學生學習到的多是表面文章，因此產生了謹小慎微的形式作風，在課堂上也就產生了沉默行為。

1.儒家文化強調“師之所存，道之所存也”

“吾師道也”反映了學生對教師應持有的敬重之心。教師傳道授業解惑，自古以來都備受尊敬。教師在授課過程中對學生的教導、生活中家對孩子聽話理念的灌輸等，使教師在學生心目中具有強烈的威信力。教師的鞭策和教導在學生眼中卻扭曲為嚴厲，并且產生距離感，對待老師小心翼翼，所以在教師嘗試課堂互動時，部分學生會采取沉默的措施進行防御。

2.儒家文化強調“明哲保身”

當學生發現問題或遇到困惑時，因為害怕被老師和同學認為是在挑戰老師的權威，因而不愿給他人造成困擾，往往選擇以沉默來應對。在發言后的不確定性結果與沉默后的安全性結果中，大部分學生會選擇以沉默來應對。發言的結果吉兇未卜，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而跟隨多數人的行為給自己提供前車之鑒則可以保護自己。

3.儒家文化強調“中庸”

當今世人將中庸理解為折中主義、妥協主義以及只求隨大流的庸俗主義[6]。在課堂上“中庸是一種常態，學生害怕自己成為他人眼中的另類，所以選擇隱藏起自己的鋒芒，不愿將自己的內心表達出來。當學生感到自己的觀點屬于少部分人的觀點時，往往會因為害怕被孤立而把自己隱藏起來”，這就是伊麗莎白·諾爾-諾依曼所說的“沉默的螺旋”。即人類總是力圖從周圍環境中尋求支持,避免陷入孤立狀態,當發覺自己屬于“少數”意見時,一般人就會屈于環境壓力而轉向“沉默”[7]。

(二)行為文化：面子文化因素

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每個人都有對于面子的需求?！懊孀佑蟹e極與消極之分，積極的面子指希望得到別人的贊同、喜愛、欣賞、尊敬，消極的面子指希望自己的行為不受別人的干涉、阻礙，有自己選擇行動的自由。”[8]所以，學生對于面子的需求主要體現在“贏得面子”和“維護面子”兩個方面。學生會為了贏得面子而選擇積極努力，同樣也會為了維護面子而回避與教師的交互行為，選擇沉默。

1.贏得面子

在課堂博弈的過程中，為了避免沖突，充分尊重他人的面子，會為了維護教師或其他學生的積極面子而損害自己的消極面子。權利、成績、班級人際關系等因素是贏得面子的象征性因素，所以學生會為了贏得面子而作出符合其人物設定的行為?！跋喾袨榭哨A得個體、社會、他人對個體的自我價值一致評價，規避評價沖突，保全或贏得面子。”[9]從數量上看，普通學生是課堂的行為主體。平淡無奇的沉默行為符合普通學生對于自身的期望，以及在場其他學生對于自身的看法。

2.維護面子

在課堂教學過程中選擇沉默的結果雖然不能贏得面子，但至少可以維護面子，而選擇發言的結果可能是贏得面子，也有可能是丟失面子。伴隨丟失面子而來的就是羞恥感，羞恥感是具有他律性的，一個人的羞恥感并不是來自于他本身不正當的行為表現，而是來自于其他人對于他做這件事的譏笑和嘲諷等[10]。所以，令學生畏懼發言的，并不是發言本身，而是發言帶來的結果，是這個結果能否維護自己的面子，發言后教師和其他同學的不認可都會威脅到學生的面子。所以，當學生對自己的回答沒有自信時，沉默無疑是安全且可以維護自己面子的方式。大部分學生對于課堂發言的態度是“多說無益必自斃”。

(三)制度文化：權利距離因素

班級通過其制度文化，使學生完成最初的角色學習與分配[11]。班級制度文化的建設離不開學生干部的作用。在班集體中班級成員之間的權利關系類似于金字塔，教師處于權利金字塔的頂端，學生干部處于上層，其他同學處于下層，越接近底端越人微權輕。班級中的權利存在差距，正是課堂沉默產生的原因之一。

1.教師與學生之間存在權利距離

親其師，信其道。但師生之間存在的權利距離如果在課堂場域中,那么師生行為的主要屬性則首先是控制與服從[12]。當師生之間權利距離過大時，學生與教師在情感上就缺乏交互，學生由于畏懼教師的控制而選擇沉默；當師生權利距離較小時，教師難以控制學生，導致學生放縱自己的行為，消極應對課堂，則導致課堂沉默的發生。

2.學生與學生之間存在權利距離

相對于普通學生而言，學生干部會獲取更多無形的資源，比如教師的期待。學者的研究表明，教師在提問或叫答時傾向于給學生干部更多的機會[13]。為了保證課堂高效而有序的開展，教師往往期待學生干部的積極發言。而教師對于普通學生的低期待值會使其產生被忽視感，從而自暴自棄，形成課堂沉默的不良行為。這是由于在皮格馬利翁效應的作用之下，教師期待會對學生的行為產生巨大的影響。教師根據學生在班級中的權利地位不同，產生相應的期待。學生通過教師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行為感受到教師的期待，從而表現出符合教師期待的反應。

(四)物質文化：課堂物質環境因素

課堂物質環境是物質文化的集合，作為課堂文化的物質載體，與精神文化、行為文化、制度文化相比，可以直接作用于學生身上，導致課堂沉默產生。馬克思曾說：“人創造環境，同樣環境也創造人。”優質的課堂物質環境是優質的課堂教學的基礎條件。而劣質的課堂物質環境是助長課堂沉默行為的條件。

1.班級座位情況

“課堂空間安排影響教師向學生傳播信息，也影響學生作出教師所期望的行為。”[14]如座位處于教室中心的學生，除了可以獲得最佳的視覺與聽覺效果之外，還會獲得教師更多的關注，從而使其表現出教師所期望的互動積極狀態，所以教室里面的言語交流大多集中在教室的中間區域[15]。而座位處于邊緣的學生常常是被教師忽視的對象，其互動積極性也比較低，且注意力容易被周遭事物所吸引，導致其無法跟上教師的進度而使沉默的情況發生。

2.班級規模情況

若管理者設置大的班級規模限制了師生交往和學生參與活動的機會。班額的大小對學生發言的深度與廣度都會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例如一個班額40人的課堂，如果要確保每個學生都獲得發言的機會，那就會犧牲教師授課的時間。所以，班級人數多就會導致教師為了確保課堂教學順利運行，在課堂上只能關照到小部分學生，給予發言的機會，而大部分學生上課時間并沒有機會發言，只能沉默傾聽。

3.教學設施情況

當教學內容較為抽象或與學生生活相脫離時，就需要依靠教學設施來實施教學。當教學設施沒有有效使用時，知識無法直觀呈現，學生難以和知識產生共鳴。學生失去了對課堂的興趣與繼續學習的信心，此時就會產生消極的課堂沉默。

結束語

學生的差異性決定了產生課堂沉默的原因千姿百態，而文化原因首當其沖。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課堂沉默也不例外。在物質文化上，應給學生提供基礎的物質保障；在精神文化上，應發揮儒家文化的包容性作用，推陳出新，古為今用，使儒家文化的現代化表達更好地服務于課堂；在行為文化上，通過教師的積極引導，使面子與里子一同發展，促進動機性學習行為的發生；在制度文化上，教師、學生干部利用自身影響力，帶動課堂氛圍，促進積極情感遷移。當處理好文化與沉默這對因果關系時，課堂沉默也就可以發揮其積極效用，成為學生精彩發言的前提、深度思考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