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銀花
快要下課的時候,我發現小東表現很奇怪。他滿臉通紅,在座位上不停地扭動著身子,眼睛看看我,再看看教室墻壁上的時鐘,雙眼在這兩處不停地“飄移”著。似乎在向我求救,又好像盼望著下課的鈴聲馬上響起。
多年的教學經歷,我已經養成了一邊講課一邊觀察學生的習慣。小東的反常表現怎能逃過我的“法眼”呢。我悄悄地走近他,俯下身來,問:“有什么需要老師幫忙的嗎?”他的臉一下子紅了。嘴唇囁嚅幾下,終于吞吞吐吐地小聲說:“老師,我憋不住了,想上廁所。”我用手示意他快點去。是啊,人有“三急”,更何況一個孩子呢。又一想,內向的小東怎么不早說呢,可別憋出毛病來……
下一節課是自習課,我回到了教室,第一眼往小東的座位上看了看。沒人!上課10分鐘后,小東仍然沒有回來。我心想,不對啊,上節課到現在,已經20多分鐘了。怎么還沒有回來呢?我心里一凜,幾絲擔憂爬上心頭。
我把目光再次“掃”向班級學生。笑著說:“小東上節課請假去廁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哪位同學知道怎么回事?”
學生紛紛搖頭。
我一想,小東非常靦腆,不愛說話,請假時候走得急,是不是忘記帶手紙了。想到這里,我小聲問身邊的幾個學生:“小東可能忘帶手紙了,誰做好事啊,給他送去?”一時間,一只只小手高高地舉了起來。我安排小雷給小東送手紙去,小雷便急匆匆地出了教室,奔向廁所。
時間不長,小雷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師……不好了……他拉到……褲子上了……”聲音不大,可是全班同學都聽見了,幾名同學開始哄笑。我咳嗽兩聲,既是讓自己清醒一下,以便妥善處理這起突發事件,另外也鎮住班級七言八語、嘻嘻哈哈的混亂狀態。我腦袋飛速地運轉著,盡快想出破解眼前尷尬的方法。兩件事需要處理,一是需要穩妥處理被困在廁所的小東;二是小東的事情被全班同學知道后,本來就內向的他,將來如何面對班級同學,怎么跨過心里這道坎?
忽然一閃念,腦海中浮現出《誰灑了菜湯?》這個教育故事。故事說的是一位小朋友把菜湯灑到了桌子上,怕挨批評,撒謊說是另外一位小朋友弄灑的。當老師查出真相后,覺得沒有必要興師動眾、勞神費力地調查這件事,因為小朋友不是故意灑菜湯,只要把桌子上菜湯處理掉就行了,關心的是孩子有沒有燙傷。
想到這里,我讓學生先上好自習課。我到走廊角落里,用手機小聲地把這一情況告訴了家長,讓家長馬上給小東送一條褲子。小東家住在學校附近,家長很快到達學校。
當我再次返回教室后,站在講臺,敲了敲黑板,清了清嗓子,微笑著說:“據我了解,每個人都會拉到褲子上。”我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學生一副懷疑的樣子。有的學生禁不住小聲說:“我就沒有!”“我們剛出生時候,別說拉到褲子上,衣服、被褥等什么地方沒拉過啊?”學生都笑了起來,教室頓時熱鬧了。
我擺手示意學生們安靜下來。今天,請同學們幫忙想一想,如果小東換完衣服再回到教室,我們該怎么辦呢?
同學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和他說,以后有這種情況,提前請假上廁所。”“告訴他,都曾經有過,別放在心上。”“再遇到拉褲子這樣的事情,要早一點和老師、同學說一聲,我們好幫忙啊。”
火候已到,我笑著說:“這說明同學們心地善良,遇到事情都會幫助同學想辦法。可是,同學們,咱們考慮過小東同學的心理感受嗎?”
“同學們,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于是,我給學生講了《誰灑了菜湯?》的故事。
小明大聲說:“我明白了,就當啥事都沒有發生吧!”我豎起了大拇指,學生們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小東換好褲子以后,家長本想讓孩子回家。這時候,我和家長說,我帶孩子回班級,剩下的事情我處理。
當小東再回到教室時,學生都在“專注”地學習。小東的事情,仿佛真的沒有發生。
這件事過去3年了,但在我的心里仿佛就在昨天。從中我也感悟了一些道理。學生的問題是接連不斷發生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問題,更何況心智還沒有成熟的孩子呢。當問題發生時,教師關注的焦點不是誰對誰錯,孰是孰非,而是學生的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有時候對學生過分關心、勸慰,反而是揭開傷疤或在傷口上灑鹽,會傷及學生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當學生正身處尷尬境地時,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才是對學生自尊心的最大保護。
教育需要愛,有時需要因為愛的“視而不見”。
編輯/王 ?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