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露鋒
人們印象中,北宋趙匡胤是開國皇帝中難得的明主仁君。他在推杯換盞的談笑之中收回了兵權,成功地將曾位高權重、炙手可熱的節度使,變成了一個只代表崇高地位和優厚待遇的榮譽性頭銜,用來獎勵和安置皇親國戚、開國功臣,打破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歷史魔咒。
“杯酒釋兵權”的核心就是用錢來換兵權,優待那些將軍,保證他們的政治權利、爵位可以世襲,且每年朝廷還會補貼大量錢財,再加上和皇室聯姻。不過,趙匡胤的仁慈是有代價的,那就是巨額的財政支出。百姓負擔沉重,軍力孱弱,也從此打開了以錢贖權的“潘多拉魔盒”。
趙匡胤鼓勵功臣宿將及時享樂,他采用以待遇和財富贖買權力的政策,將功臣們尤其是節度使曾經擁有的大權逐漸融解掉。而在歷朝歷代中,北宋官員的正式收入是最高的。
以宰相為例,其年收入以購買力計算,約相當于現在200萬元人民幣,是明朝宰相——首輔的5倍以上,而擁有宰相待遇的遠不止三五人。
以錢財換權力,基本上消除了對王權的內部威脅。趙匡胤的后繼者們,包括南宋諸帝,也延續了這個傳統,形成了慣性思維。他們不僅用于國內政治,還延伸到對外關系,企圖以錢財填補與虎狼鄰國之間的權勢落差。但對外并不像國內那么靈驗。
宋真宗繼位后,宋遼戰爭烽煙再起,雙方軍隊在澶州對峙。當時北宋國力已經超越太宗時代,完全可以一戰,但真宗仍屈辱求和。他承續了前輩的傳統——用錢擺平,相信歲幣可以解決邊患問題,于是,宋朝每年向遼國交納一筆巨額歲幣。
面對咄咄逼人的西夏軍隊,宋仁宗也如法炮制。雖然前線守將建立起了較為牢固的防線,控制住了西夏的擴張,但宋仁宗仍決定和談,每年向西夏輸送銀7萬多兩、絹約16萬匹、茶3萬斤。
北宋歲幣是應對遼國和西夏,而南宋主要是面向金國。金軍大兵南侵,本來宋軍節節取勝,形勢有利于宋朝,但宋高宗沒有北上恢復故土的打算,他殺害了主戰將領岳飛,向金國割地稱臣,還每年交納銀25萬兩、絹25萬匹。此后67年中,南宋以歲幣的名義向金國共輸送銀1485萬兩、絹1485萬匹、銅錢300萬貫。
宋朝交納歲幣,到底該如何評價?對手的心里話最能說明問題。《齊東野語》書中《淳紹歲幣計》一文記載,金國大將金兀術在臨死前,留下一句遺言,談及歲幣問題:“江南累歲供需歲幣,竭其財賦,安得不重斂于民。非理擾亂,人心離怨,叛亡必矣。”金兀術認為,每年巨額的白銀、絹帛,宋朝皇帝必定不會自掏腰包,最后都會轉嫁到百姓頭上,使得宋朝百姓在正常賦稅之外,又多了一項沉重負擔。長此以往,讓宋朝民力耗竭,怨聲載道,眾叛親離。民心一失,宋朝江山豈能穩固?由此看來,宋朝支付歲幣,不僅失去了金銀,也失去了民心。
與此同時,宋朝一味地通過妥協和議來茍且偷安,不僅在敵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軟弱,激發了他們的貪婪和野心,重要的是造成將士的怯戰、怯敵心理,極大地影響了軍隊戰斗力。
宋朝每次求和,不僅輸送大量歲幣,甚至奴顏屈膝,稱臣稱侄。統治者本應知恥而后勇,大力發展國力軍力,報仇雪恥,但他們大多不思進取,抱殘守缺,將議和視為治邊良藥,把歲幣奉為對外的圭臬。趙氏國祚急劇衰敗,便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