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網絡“哄睡師”

方菲

中國睡眠研究會2021年最新數據顯示，全國有3億人存在睡眠障礙，其中四分之一的人在23點后才入睡，有三分之一到凌晨1點后入睡。睡眠經濟順勢而生。

零點的鐘聲敲響，手機那頭響起哈欠聲。“我要睡啦，今天幸好有你。”在感到困意來襲時，小雨和哄睡師曉晨道了晚安。

小雨是一名在外企工作的30歲女生，平時工作忙碌，常常加班到深夜11點，有時甚至還會工作到凌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以及最近突如其來的情感變故，小雨開始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精神狀態也變得越來越抑郁。

一次偶然的機會，小雨找到了平臺上的哄睡服務，遇到了哄睡師曉晨。曉晨的工作是在網線的另一端哄那些失眠、焦慮、有情感障礙的人睡覺。經常是在凌晨，小雨會和曉晨通話，抱怨她今天被公司要求反復修改的文案和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情。曉晨用溫暖的語氣安慰她：“冷靜，累了就去休息。”

與曉晨聊聊天，小雨感覺自己一天的緊繃狀態可以得到些許放松，有時候一通哄睡電話可以持續3個小時。在曉晨的幫助下，困擾小雨的睡眠問題也慢慢有所緩解。后來每隔一段時間，小雨就會購買曉晨的哄睡服務。

在曉晨看來，每位失眠者的困擾各有不同，如何解開難以入睡的繩結，怎樣可以找到最適合的哄睡方式，曉晨覺得哄睡師這份工作，充滿著許多挑戰。

有“十八般武藝”

進入哄睡師行業，曉晨發現這里臥虎藏龍。他所在的店鋪有30多個哄睡師，規模算是較小的，但是其中不乏留學生、海歸和公務員等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哄睡師。他們彼此之間互不相識，都用化名示人。

作為一種新興行業，外界對哄睡師的工作不是很了解，有人覺得哄睡師聽起來“不像是一份正經工作”，但在曉晨看來，這種認識有失偏頗。“有的哄睡師擅長唱歌、彈琴;有的給網劇配過音，聲音很有穿透力;有的哄睡師可以在陽光可愛和霸氣溫柔之間來回切換角色;有的哄睡師會說多國語言，還會用法語念詩，充滿著浪漫溫柔的色彩。”哄睡師身上的“十八般武藝”經常讓曉晨感到頗為驚嘆和羨慕。

曉晨在高中時期就開始創業，在一些音頻網站上投放自己的音播作品。大學時期，他成功通過了希爾頓酒店的實習生應聘，接受了高端酒店較為嚴苛的客戶服務訓練，在希爾頓酒店實習工作過一段時間后，他也積累了服務客戶的專業能力。這些經歷和他自身的性格特點，讓曉晨很懂得照顧他人的情緒，獲得了不少人氣和信賴。

在平臺店鋪里，哄睡師一般會被分為“資深”“金牌”“鎮店”和“首席”四個等級，每個等級的收費標準也不一樣。每次來訂單后，店主會把買家的需求發到哄睡師群里，可以接單的哄睡師需要在群里發送一條十幾秒的語音，作為買家挑選哄睡師的參考。

“哄睡著”是終極目標

哄睡師要能主動帶話題，保證聊天時間內不冷場，即使不能給對方解決問題，也要做一個合格的陪伴者和聽眾。

曉晨說：“我們店鋪沒有硬性考核機制，但等級的高低會隨著接單量和好評率而有所變化。下單人數多、好評率高，我們的單價和等級就會提高。”

曉晨剛開始幾天接一單，后來回頭客多了，他一天有10個小時的時間都處于通話狀態中，一年時間里，他累積接過200多個訂單。

曉晨也遇到過一些飽受失眠、焦慮折磨的買家，他們已經尋求了各種方法仍然難以入睡，因此會對哄睡師的服務寄予很大的希望。面對這種頗具挑戰性的訂單，曉晨會提前做幾套哄睡方案。在他看來，陌生的網絡世界里，人們往往能夠打開心房，卸下偽裝，做最真實的自己，通常這時的情緒發泄是發自內心的，同時也是哄睡師能夠起到最佳療愈效果的時候。不過也有一些客戶習慣了假裝堅強，在短時間內難以放下心理包袱，對外界沒有安全感。

曉晨會根據客戶的承受能力，選擇不同的交流方式。比如職場壓力大和沉浸在失戀痛苦中的失眠者，這兩類客戶很容易把哄睡師當成情緒的垃圾桶。如果客戶比較成熟，曉晨會選擇當一個傾聽者、一個樹洞，給對方時間，讓對方去消化情緒，一旦不好的情緒緩解了，通常他們就能睡個好覺。如果對方不夠成熟，曉晨就會像哄小孩一樣，將對方送入夢鄉。

作為金牌哄睡師，大部分時候曉晨都能夠完成哄睡的目標，不過也有一些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曉晨遇到過一位40歲的大姐，對方跟他講述了很多自己的人生經歷，包括離婚創業、遠赴海外、車禍生病等，這些人生過往遠遠超過了曉晨的人生體驗。“雖然最后哄睡失敗了，但買家說感受到了我的誠意和耐心，也體諒了我的經驗不足。我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這就是我的工作，我要去做好。”曉晨說道。

未來和困難同在

中國睡眠研究會2021年最新數據顯示，全國有3億人存在睡眠障礙，其中四分之一的人在23點后才入睡，有三分之一到凌晨1點后入睡。睡眠經濟順勢而生。

按照行業一般分類，睡眠經濟可以分為“硬件黨”（床上用品、器械）、“軟件黨”（助眠App）和“藥物黨”（助眠藥物、保健品）。除了五花八門的產品，最后就是人情味十足的“哄睡服務”，即通過網絡使用各種方法，主要是提供聲音服務讓顧客入眠。2020年12月31日，淘寶網發布的“2020年度十大冷門職業觀察”中，“哄睡師”登榜。

哄睡行業的未來發展將會如何，會不會存在風險，他們能否擁有一定的行業資質？湖北省心理咨詢師協會常務理事杜洺君認為，哄睡師的發展還是要看市場的需要，風險和危機來自違規和違法，比如可能涉嫌詐騙等，但杜洺君仍然認為，哄睡師這個職業的存在即是意義。

“它反映了受眾的心理需求，需要被聽到、被感覺到，而現實生活中的心理落差也推動了哄睡服務網絡訂單的產生。可見人們越來越重視自己內心感受和內在需求，并積極探索如何去解決這方面的問題，這是一個積極的社會現象，我們應該予以更多的支持和信任。”杜洺君說道。她還認為，社會心理健康體系需要人人參與和共建。市場的需要召喚新職業的誕生，同時不同階段的問題都有對應的不同專業人員來疏導和干預，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可以實現社會心理健康的閉環體系。比如，失眠的調試有助眠師來支持，心理困擾和問題有心理咨詢師來疏導和干預，精神疾病有精神科醫師來診斷和治療，那么哄睡可能也需要一個職業來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