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巖話中程度副詞“青”的句法分布及語義分析

摘要：在龍巖話中，程度副詞“青”常用來表示程度的加深，表現說話人對某人、某事或某物的強烈感情色彩。程度副詞“青”比普通話中相應程度副詞“很”的修飾能力要強。同時，“青”與不同成分的組合能力也比“很”要強。

關鍵詞：龍巖話;程度副詞;“青”;分布特征;語義特征

一、龍巖話簡介

龍巖話是閩南話的次方言，通行于新羅區和漳平市境內。本文所討論的“龍巖話”特指龍巖新羅區的方言。新羅區位于福建省西部，地處閩粵贛三省交界。歷史上較之閩沿海地區而言語言演變相對緩慢，加之長期受到毗鄰客家話的影響，形成了有別于同屬閩南話的廈門話、漳州話、泉州話的方言特色。本文所用語料，主要引自郭啟熹先生的《龍巖方言詞典》[1]以及本人調查所得。

二、龍巖話中“青”的文白異讀

在龍巖話中，“青”有“文讀”和“白讀”兩種讀法。文白異讀是閩南話的重要特征之一，文讀詞和白讀詞不僅反映了古今語音發展的歷史流變，也反映了詞匯系統演變的歷史層次以及通用語對方言的影響。

“青”[tshin334]（文讀）有以下幾種釋義：①作為顏色詞，表示深綠色或淺藍色，例如：青苗、青山綠水等;②作為名詞，表示綠色的東西，例如：青黃不接;③作為顏色詞，專指靛藍色，例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④作為形容詞，喻年輕，例如：青春、青工等;⑤作為名詞，表示竹簡，例如：青簡、青史等。

“青”[tshi?334]（白讀）有以下幾種釋義：①作為顏色詞，例如：青草、青箬等;②作為形容詞，表示（果實）未成熟的或（食物）未煮熟，例如：青蕉、青番薯等;③作為副詞，常在動詞、形容詞前表示程度加深，相當于普通話里的“很”。例如：青枵、青狂等。

三、“青”的分布及釋義

在龍巖話中，“青”[tshi?334]的性質為程度副詞，表示程度的加深，相當于普通話里的“很”。從分布上看，“青”主要有以下幾種組合關系。

（一）青+形容詞

按照能否受程度副詞或否定副詞的修飾，形容詞可劃分為性質形容詞和狀態形容詞。性質形容詞單純表示事物的性質和形狀，具有一定客觀性。狀態形容詞所表示的事物性質具有量的成分，表示程度的加深，有較濃厚的主觀色彩，具有較為明顯的描寫性，是一種生動形式的形容詞。例如龍巖話里常用的AA式（紅紅）、AAA式（芳芳芳）、AAAA式（肥肥肥肥）、AABB式（大大漢漢）、A里AB式形容詞等。

現代漢語中，狀態形容詞無法接受程度副詞的修飾。而龍巖話中，程度副詞“青”能修飾狀態形容詞“A里AB式”，強調所表達的情感態度非常強烈，例如：青作里作怪、青吵里吵佋等。與普通話一致，“青”能夠修飾性質形容詞，例如：

顏色類：青紅 青綠 青白 青烏

度量類：青長 青短 青大 青懸[kui11]（高）

味覺類：青酸 青甜 青辣 青?[tsi?21]（淡）

觸覺類：青冰 青角[kat5]（硬）青滑[kut32] 青厚[kau52]

評價類：青惡[ok5] 青嫷[sui21] 青憚[tu?52]（懶惰） 青否[ph?i21]（丑陋）

“青”一般用來修飾單音節形容詞，也能修飾雙音節形容詞。例如：青實在、青清氣?！扒唷奔瓤梢孕揎椌哂蟹e極意義的形容詞，例如：青嫷、青八事（懂事）等;也可以修飾帶有消極意義的形容詞，例如：青惡、青作怪等?！扒唷弊鳡钫Z修飾形容詞，表示事物所表現的性狀程度有所加深，帶有說話人的主觀態度和強烈情感。例如：

（1）許一個崽仔生著青嫷?。。ㄟ@一個女孩生得真漂亮啊?。?/p>

（2）伊老弟青怪佋，怎樣講都勿會通。（他的弟弟脾氣很不好，怎么講都講不通。）

（3）汝許個人青邋遢，我伓甲汝摒?。。氵@個人真邋遢，我不和你玩了！）

例（1）中的“青嫷”表示女孩的外貌姣好，表現出了說話人對女孩的喜愛。例（2）中“佋”[siau11]是閩南方言中常見的形容詞詞尾，“X佋”相當于“……的樣子”。其中可被“佋”修飾的多為表示人性格方面的貶義詞，例如：“否佋”形容人脾氣不好不聽話，“拗佋”形容人脾氣很倔強?！扒喙謥浴本褪恰捌夂軌摹钡囊馑?，表現了說話人對其不耐煩的態度。例（3）中的“青邋遢”就是“很骯臟”的意思，帶有說話人強烈的厭惡感情。

（二）青+心理動詞

現代漢語中動詞一般不能受程度副詞的修飾，但是一些心理動詞因具有表示人一定的心理活動狀況而具有了程度義，進而能接受程度副詞的修飾。龍巖話中的程度副詞“青”也能修飾心理動詞，表示程度的加深。例如：青愛、青支持、青恨、青懷疑等。程度副詞“青”常用在心理動詞前，表示說話人所處心理狀態程度之高，表現說話人的主觀心理想法。例如：

（4）伊青愛讀字，舊年仔考著一所好大學。（他很愛讀書，去年考了一所好大學。）

（5）我青了解伊[e22]脾氣。（我很了解他的脾氣。）

（6）我欠伊青穧紙字，青嚇碰著伊。（我欠他很多錢，很怕碰到他。）

（7）伊做人無講誠信，我青討厭伊。（他做人不講誠信，我很不喜歡他。）

例（4）中的“讀字”指的是“學習”，龍巖話里的“讀字”[thak32-11 tsi334]還有上學的意思。“青愛讀字”表示他喜歡學習的程度很高，表現出“我”對他強烈的贊美之情。例（5）“青了解”表現出“我”了解他的程度很深。例（6）“青嚇”表現出“我”對碰到老陳這件事所抱有的心理恐懼程度之深。例（7）“青討厭”表明“我”不喜歡他的心理狀態程度很高。

需要注意的是，龍巖話定語后一定要加上結構助詞[e22]。李如龍（2001）[2]認為閩南方言里相當于普通話的結構助詞“的”有三種說法，分別是①在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結構標記[e24-22]②附加在其他成分后面，使其意義轉化為所指的人事物，相當于普通話的“的字結構”的轉指標記[e0]③連附在代詞、稱謂詞或單位名稱之后表示“所有”的[e24]。

（三）青+能愿動詞

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3]中對能愿動詞的定義為“能愿動詞。又叫助動詞，能用在動詞語、形容詞語前邊表示客觀的可能性、必要性和人的主觀意愿，有評議作用?！眳⒖键S廖本對能愿動詞語法特征的描述，綜合龍巖話自身的特色，我們對龍巖話中常見的能愿動詞做出以下分類。

1.增加可能性的程度：龍巖話中最為常用的能愿動詞“會[e52]”具有十分豐富的語義，常用的三個義項有①表示可能發生或完成的。②與“勿會[bie52]”相對，表示有能力去做。③表示強調某一性狀的存在。當“會1[e52]”受程度副詞“青”修飾時，表示被能愿動詞所修飾的事件發生的可能性非常高。例如：

（8）春天青會落雨，等一刻仔又討落雨啊。（春天很會下雨，等一會兒又要下雨了。）

（9）伊兩人是同桌啊，青會相打，老師甲伊兩人分開，一人一桌啊坐。（他們兩個人是同桌，經常相打，老師把他們兩個人分開讓他們一人坐一桌。）

例（8）“青會”修飾“落雨”，表示下雨的可能性很高，說話人是依據客觀物候條件而做出了合理的推測。例（9）“青會”修飾“相打”，表示他們兩個人性格不合，打架現象發生的頻率很高。程度副詞“青”修飾能愿動詞“會1[e52]”時，表示依據某些客觀事實或者常理推斷出某事發生的可能性很大，或者表示某件事情曾經發生的頻率非常的高，表現的也是一種程度上的加深。

“會1使[e52sai21]”是龍巖人口頭常說的能愿動詞，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可以”“能夠”，本身具有主觀上的“肯定”義，因此不能受程度副詞“青”修飾后再加上謂詞或謂詞性短語。

2.增強必要性的程度：“要[giau213]”也是龍巖話中常用的能愿動詞，基本的義項有：①表示須要;應該。②表示希望做某些事。程度副詞“青”修飾“要1[giau213]”時，表示一定要去做某件事情。例如：

（10）大人青要教育好子弟，畀伊儂有一個好[e22]前途。（父母一定要教育好孩子，讓他們有一個好的前途。）

（11）我儂青要孝順老人。（我們一定要孝順老人。）

例（10）表示父母對孩子進行良好教育的必要性程度特別高。例（11）表示孝順老人是我們必須做到的。以上例句都表示說話人從事實或情理上認為一定要做某件事，表示必要性程度的加深。

3.增加意愿性的程度：“愛[?i213]”“嬈[gi?u55]”“要2[giau213]”“想[si?52]”“肯1[khin21]”“肯2[khin21]”是龍巖話中常用來表示具有做某事愿望的能愿動詞。其中“愛[?i213]”和“嬈[gi?u55]”都具有表示喜愛做某事的意思，不同在于“嬈[gi?u55]”表示喜愛的程度更深，相當于“癡迷”。受到程度副詞“青”修飾后，表示對某事的喜愛程度更甚?！耙?[giau213]”表示希望做到某事，帶有一定主觀意志?！扒嘁?[giau213]”帶有“喜好做某事”的含義。例如：

（12）伊青愛爬山，無愛趖路街。（他很喜歡爬山，不喜歡逛街。）

（13）我阿公青嬈唱山歌，經常唱遘伓記得轉來食飯。（我爺爺很喜歡唱山歌，經常唱得不記得回家吃飯。）

（14）伊青要喝酒，日日食三盅仔。（他喜歡喝酒，每天要喝三甌。）

例（12）表示他對爬山這一興趣愛好的喜愛程度很高。例（13）表示爺爺癡迷于唱山歌，癡迷到忘記回家吃飯的程度。例（14）“日日喝三三盅仔”顯示出他喜歡喝酒的程度之高。

“想[si?52]”表示有做某事的愿望，這件事客觀條件下可能實現，也可能無法實現，側重于個體的主觀心理想法?！扒唷毙揎棥跋隱si?52]”加深了渴望實現某件事的程度。

（15）我青想出去摒，無想做作業啊。（我很想出去玩，不想做作業了。）

（16）我青想飛到天上去。（我很想飛到天上去。）

（17）我肚囊青枵啊，青想食飯。（我肚子好餓啊，很想吃飯。）

例（15）“青想”表示“我”想要出去玩的愿望很強烈，“出去玩”這個愿望是可能實現的，條件是要完成手頭上的功課。例（16）人是不可能飛上天的，在這里表示“我”想要飛只停留在想法的層面。例（17）表示“我”肚子餓得受不了了，吃飯的欲望很強。

“肯[khin21]”在龍巖話中具有兩個義項：①許可;愿意。②喜歡?！翱?[khin21]”被“青”修飾后，表示很愿意做某事，例如：

（18）伊青肯做掖，我儂青愛伊。（他很愿意做事，我們很喜歡他。）

“肯2[khin21]”被“青”修飾后，表示很喜歡做某事，例如：

（19）許一種菜嬰仔人青肯食。（這種菜小孩很愛吃。）

4.增強某一能力的程度：“會2[e52]”與“勿會”相對，表示有能力做某事，可以是先天掌握的能力，也可以是后天獲得的本領?！扒鄷?[e52]”表示特別有能力、擅長于做某事，這一類事情通常是后天學會的。例如：

（20）伊青會食酒，我儂都食伊勿會過。（他很會喝酒，我們都喝不過他。）

（21）伊做青穧生理，青會趁紙字。（他做了很多生意，很會賺錢。）

（22）王老師青會寫毛筆字，字寫著青嫷。（王老師很會寫毛筆字，字寫得很漂亮。）

例（20）“青會”修飾“食酒”可以是他生來酒量就很好，或是后天鍛煉出來的能力?！拔覂z都食伊勿會過”突出他很會喝酒。例（21）表示他很有經商的頭腦，特別會賺錢，賺的錢很多。例（22）“寫毛筆字”一般是后天掌握的技能，王老師把這一技能運用得很純熟。

“[gau334]”在龍巖話中形容一個人十分能干，表示擅長于做某事，帶有說話人的主觀色彩。受程度副詞“青”修飾后，表示很擅長于做某事，突出的是具有做這件事的能力。例如：

（23）伊青畫圖畫，得著青穧個獎。（他很會畫畫，得了很多個獎。）

（24）伊青講話，表達青清楚。（他很會講話，表達很清楚。）

例（23）表示了說話人對他擅長畫畫的肯定，體現他畫畫水平很高。例（24）是說話人基于自身對其的了解，對他擅長講話的程度做出的判斷。

“會2[e52]”和“[gau334]”二者都表示“有能力、擅長于做某事”，但在語義的表達上略有不同。例如：

（25）伊青會趁紙字。（他很會賺錢。）

（26）伊青趁紙字。（他很會賺錢。）

例句（25）和（26）都表示“他很會賺錢”，“青會趁紙字”客觀陳述他會賺錢的事實，“青趁紙字”表示說話人對他賺錢能力的贊揚，帶有主觀色彩。

“敢[k?21]”作為龍巖話中的能愿動詞，指勇于判斷行事。“青敢[k?21]”形容特別有勇氣、膽量做某事，加深了所具有的勇氣和膽量的程度。例如：

（27）我青敢講話，伓嚇得罪人。（我很敢說話，不怕得罪人。）

（28）伊青敢暗仔頭一個人去走暗路。（他很敢晚上一個人走夜路。）

例（27）“青”加深了“我”敢說話，不怕得罪人的膽量。例（28）表示句中主語很有膽量做某事。

5.增加強調的力度：“會3[e52]” 在龍巖話里常用來強調人某一性狀的存在，多用來表現個人性格、行為習慣等特征。程度副詞“青”修飾“會3[e52]”進一步強化了人的性狀。例如：

（29）伊青會發脾氣，老婆甲伊離婚啊。（他很會發脾氣，老婆和他離婚了。）

（30）伊青會做人，?邊鄰近都愛甲伊做伙。（他很會做人，街坊鄰居都喜歡和他在一起。）

（31）伊青會照顧老人，人人夸伊孝順。（他很會照顧老人，人人都夸他孝順。）

例（29）“會發脾氣”是一個人的性格缺點，用“青”修飾后，加深了他脾氣壞的程度。例（30）“會做人”形容一個人特別擅長和別人交往相處，程度副詞“青”加深了他性格好的程度。例（31）“照顧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青”加深了句中主語的孝順程度。

“有[u52]”是龍巖人日常生活中高頻使用的字，在作為能愿動詞使用時，用在動詞、形容詞之前，表示動作的完成或已成事實。程度副詞“青”修飾能愿動詞“有[u52]”時，表示加深“有[u52]”后續成分的程度，或者表示某件已然發生過的事情，曾經發生的頻率非常的高。例如：

（32）伊青有趁著紙字，我伓當伊。（他賺到了很多錢，我不如他。）

（33）老底我青有到伊老?甲伊老妹摒啊。（從前我經常去他老家和他妹妹玩。）

例（32）“有趁著紙字”表示強調“有賺到錢”這一確實發生的事件。加上程度副詞“青”后，表示“賺到了很多錢”，加深了“賺錢”的程度。例（33）“青有”表示“我”曾經到他家和他妹妹玩耍的次數很多。

在龍巖話中，能愿動詞“敢[k?21]”受程度副詞修飾后，也能起到強調的作用，后續成分一般是貶義性質的，帶有強烈的負面感情色彩。例如：

（34）伊青敢做壞事，我儂都無愛伊。（他很會做壞事，我們都不喜歡他。）

（35）伊青敢講奅話，做人勿會實在。（他很會說空話，做人不實在。）

（四）青+行為動詞

值得注意的是，在龍巖話中程度副詞“青”還可以修飾部分行為動詞，表示動作行為的程度之深。例如：青喊、青等、青逐[kiok5]、青趕[kua21]等。

（36）我集母仔牙齒痛，痛遘青喊。（我女兒牙齒痛，痛得拼命叫。）

（37）汝做事太僫，叫我青等啊。（你做事太慢，讓我好等。）

（38）汝把許一筆紙字還我，我青逐著用。（你把這一筆錢還我，我著急用。）

（39）天暗啊，伊青趕，討轉啊。（天黑了，他急著想趕回家了。）

例（36）“青喊”形容“喊得很拼命”。例（37）“青等”意思是“一直在等”，形容等的時間非常長。例（38）“青逐”是“很著急”的意思，表示“我”急著用錢。例（39）“青趕”表示“很趕時間，一直在催促”的意思。

（五）青+動詞短語

徐亞冷（2010）[4]指出，動詞性成分因有的本身具有抽象的性狀義特征，有的在一定的語境下能獲得性狀義，所以一般能受程度副詞的修飾。龍巖話的程度副詞“青”也可以修飾動詞短語，表示程度的加深。

1.青+動賓短語：龍巖話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是“青+有+賓語”這一結構?！坝衃u52]”后既能跟謂詞性成分又能跟體詞性成分，作為能愿動詞被“青”修飾的例子上文已經做了詳細的描述，本部分僅討論“青+有+體詞性成分”?！坝衃u52]”在龍巖話中有多個義項，其中能受程度副詞修飾并加上體詞性成分的是“所屬、擁有”，表示在原有基礎上程度進一步加深。例如：

（40）我甲伊青有感情。（我和他很有感情。）

（41）伊青有福氣，有三個集母仔甲一個后生。（他很有福氣，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2.青+動補短語：李如龍（2001）中將閩南話帶“可能補語”的述補結構描述為“動+會（勿會）（得）+補”的句式。龍巖話也有這種特殊結構，其中一般只有表達否定義時才能被“青”修飾，描述為“青+動+勿會+補”。例如：

（42）許一個顏色伊青睋勿會出來。（這一個顏色他看不出來。）

（43）今日仔我青食勿會落。（今天我吃不下東西。）

（六）青+名詞

現代漢語中存在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的現象，龍巖話中也存在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的情況。能受到修飾的名詞本身大都含有一定的程度義，或是在語境中被賦予了一定的程度義。能用程度副詞“青”修飾的名詞大致有以下三類：

1.青+方位名詞：方位名詞在意義的表達上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和相對性，形容時并非表示一個精確的“定位”，而是表示一個“范圍”，因此含有一定的度量義，能用程度副詞修飾。龍巖話中此類的例子很多，例如：“青后裹、青內裹、青外裹、青皮頭、青對中、青角頭”等。“青+方位名詞”加深了方位偏移的程度。例如：

（44）許一戶[e22]人家是從青鄉下搬出來[e0]。（這一戶人家是從很鄉下的地方搬出來的。）

（45）伊徛著青邊頭看電影。（他站在很旁邊看電影。）

例（44）和“鄉下”是指“偏遠的地方”，用“青”修飾后加深了偏遠的程度。例句（45）“邊頭”是“旁邊”的意思，“青邊頭”形容他站得特別旁邊。

2.青+比喻義名詞：龍巖話中具有許多方言色彩濃厚的名詞，它們本身蘊含著一定的性狀義，在特定的語境中可以看作形容詞，受到程度副詞的修飾。例如：“青豬腦（笨）、青朽柴（朽木不可雕）、青嗍頰（小氣、吝嗇）、青漦落（貪吃）、青了壽（不道德）”等。

程度副詞“青”加深了名詞的比喻義程度，例如：

（46）伊青稀涂，什么掖都做勿會好。（他很沒用，什么活都做不好。）

（47）許一個人[e22]行為青流泅仔。（這個人的行為很不厚道。）

（48）伊講話青奅銃。（他很會說大話。）

3.青+普通名詞：本文將以上兩類以外的情況都歸為“普通名詞”的范疇。能用程度副詞“青”修飾的普通名詞多本身具有一定程度義或是形容詞的兼類，例如：“青專業、青傳統、青封建、青長命、青時作”等。

四、“青”與普通話中“很”的對比

龍巖話中的程度副詞“青”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很”，二者具有很多相似之處。詞匯意義方面，二者都表示較高的程度;語法功能方面，都能修飾性質形容詞、動詞以及動詞短語和部分名詞;語用方面，都能起到強調的作用。但二者在用法上具有明顯的不同。

（一）句法成分方面，“很”既能做狀語，也能夠做補語。例如“很美”“美得很”，而“青”只能夠做狀語，例如“青嫷”。

（二）否定形式方面，“很”的否定形式一般有“不+很”或“很+不”這兩種格式。而“青”的否定形式卻有 “青+勿會”、“青+無”、“青+伓”這三種形式。

（三）感情色彩方面，“很”一般用來評價客觀事實，而“青”則帶有一種強烈的主觀色彩。

五、結語

本文重點從語義及分布特征以及與“很”比較這幾部分內容深入討論了龍巖話的特色程度副詞“青”。

在組合關系方面，程度副詞“青”的修飾能力比普通話中相應的程度副詞“很”強得多，除了能修飾一般的性質形容詞外，還能修飾龍巖話中“A里AB”式的狀態形容詞，強調情感態度非常之強烈。除了能修飾心理動詞和能愿動詞外，“青”還能修飾某些行為動詞，例如：青喊、青等、青逐、青趕等，加強動作行為的程度。“青+有+賓語”是龍巖話中高頻使用的結構，“青+動+勿會+補”是龍巖話等閩南方言中“青+動補短語”的特殊形式。“青+方位名詞”和“青+比喻義名詞”體現出龍巖話濃厚的方言特色。最后在其與普通話中對應程度副詞“很”的比較中，總結出了“青”自身的特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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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如龍.閩南方言的結構助詞[J].語言研究，2001（02）：4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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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麗芳.龍巖話的“■”類程度副詞[J].龍巖師專學報，1998（02）：65-70.

作者簡介：陳佳怡（1999.12--），性別：女，籍貫：福建龍巖，民族：漢族，學歷：本科，研究方向：現代漢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