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年代

撰文_雷強

你期待一個怎樣的未來？決定了你當下的判斷、立場與作為。

20世紀80年代的電視觀眾或者廣播聽眾，一定會對一位叫駱玉笙的京韻大鼓藝術家的表演印象深刻，她一闋《重整河山待后生》聲情激越，道出“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的屈辱、憤怒，吟出“為雪國恥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的奮不顧身、慷慨悲壯。

而到新世紀的今天，當一位年輕的小明星在觀看她直播的粉絲們“面前”說出一句“《覺醒年代》是什么美劇？聽起來好難看”時，你可以“寬宥”她可能神經大條，說話沒有經過腦子，也可以歸因視聯網時代里，“所見即所得”，個人主動或者被動制造的效應傳播起來，其速度甚至比思維還要快——但她至少是犯了一個錯誤，叫“無知”，是對“過去進行時態”里的時代無知。

熱播電視劇《覺醒年代》，以1915年《青年雜志》的問世，到1921年《新青年》成為中國共產黨機關刊物的史實為梗概，展現出的是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也真實地包括了那個“覺醒年代”里的眾多人物及百態人生，據說“被動地”押中了今年諸多高考作文的命題。劇中與史實中最出彩的，當然是當年的那些優秀后生們，正是一百年前一大批優秀青年的存在，促使了最底層人民也包括更多年輕人的覺醒。即便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薪火之上”的危難時期，年輕人有希望，國家就還有未來。

近幾年，我們也確實看到了太多引領一時的關于年輕人的討論，或者炒作，對“90 后”的質疑，沿襲下來，對象換成了“00 后”，甚至可以預見地將會是“10 后”“20 后”。發起質疑乃至拷問的可能是媒體，也可能是資本，有時候不惜下著重手，用“垮掉的一代”這樣的舶來詞，又時不時把“溫室里的花朵”“躺平”等等，當作是各自世代里年輕人的顯著特征。

而與此同時——僅以位于科研前沿而備受矚目的“墨子號”量子衛星、神舟載人航天、嫦娥探月、“北斗”工程為例——這一個個在中國前無古人的事業團隊成員，平均年齡均不足35 歲，火星探測“天問一號”控制團隊的平均年齡更是只有30 歲。中國首位女性太空指揮官，名叫周承鈺，“年方”24，還有新近“突然”走紅的那位北大數學天才、學霸老師韋東奕，也是一位實實在在的“90 后”。

世界參差多態，人生百般不同。整體上，一代年輕人有一代年輕人的使命，個體上，每一代年輕人都呈現出不同的選擇和作為。不用自居（年齡或其他）高地地噴出鄙夷，也不用刻意去標簽化、臉譜化某個（特別是不屬于自己的）年齡群體；過去有“重整河山待后生”的囑托與寄望，那并不意味著作為前輩的自己就此袖手與茍且，現在仍然有“后生可畏”的贊嘆與欣慰，那也不意味著所謂的“前浪”已戛然而止并偃旗；再從某種層面上講，“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有明天的憂慮”式的“短視”感悟，它更真實的意思是，當下才是一切之始，包括“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式的“遲暮”感嘆里，更有對于眼前的滿足，同樣是對當下的禮贊。人最難以“把握”的可能不是未來，不是過去，恰恰是當下。

一位著名的央視主持人曾經說過：“沒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宿命、委屈、掙扎、奮斗，沒有什么可抱怨的。”他的觀察和取位是客觀的。而他的另一段發言，也同樣出名：“難道我們現在指望的是房價很低，然后工作到處隨便找，然后一點壓力都沒有，然后只要喜歡的女孩，跟她一追求就同意？不會吧！”——就顯得主觀與自負。他也至少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對“現在進行時態”里的年輕，已然“無知”。

對他們無知，其實也是對當下，對真實的一種無知。而越是貼近當下，越是趨向真實，就越是呈現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個個“人”——無論TA 是在什么年紀，都請保持基本的認知和尊重，不越俎代庖，也絕不自以為是。

還是以具有標志性形象的那些科研事業為例，既有大漠深處隱姓埋名的“兩彈一星”先驅，也有默默耕耘、不求聞達于天下的航天后生，還有全國大量中職、高職院校飛行器制造技術專業的年輕學子，他們聚力的方向，是在于航空航天飛行器的加工制造與維修維護，你能說他們的存在與努力，并無價值或意義？一則新聞里說，四川大學空天科學與工程學院有一寢室里的12 位男生銳意進取，全體繼續深造了，這樣的“當下”總能令那些焦慮的“質疑者”稍微展眉了吧？就算在如此專業的領域，他們或許對其最基本的知識都非常陌生，但依然不能阻止他們置喙或者加以“指導”。

駱玉笙先生演繹鼓舞人心的《重整河山待后生》時已然年過古稀，她是1914年生人，比《青年雜志》還大上一歲。在她70 余年的藝術生涯中，經歷孜孜不倦的探索，付出熱愛與努力，創立起“駱派”京韻，達到了該藝術領域的高峰。她不是科技事業里的所謂“中流砥柱”。但她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中流砥柱”。而僅以今天的部分成就和客觀事實來看，后生們也并沒有辜負那些期待，作為群體或者個體，都可圈可點。再換言之，在早幾輩的任意別的世代里，也并非人人皆為精英。“江山代有才人出”，對“才人”不要一概而論，也要搞清楚，“年輕人有希望”，是他自己的希望，還是僅僅是你對他的希望。不要僅僅從己出發對自己對他人悲觀，也不要隨便“代言”自己所代言不了的群體與事物，甚至借著時代與未來的名義。

對于可預見或不可預見的未來，你的期待究竟是什么？可能決定著你在當下的判斷、立場與作為——而那個“未來”，至少，應該是一個無須也不必探討什么文科有無用處、女人是不是要從職場退歸家庭、地域是否關乎人品，或者不是靠撻伐著年輕一輩而前進，且讓“后浪”與“前浪”都幸福的未來。

以上建議，或者“愿景”，仍然需要你“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