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高中英語教材詞匯分析
——以人教版教材詞匯MAKE為例

李俊明，張淑玲

（華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言文化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語料庫是語言學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如今被越來越多的語言教師應用到外語教學之中。對于語言教材，傳統的教材詞匯評估主要采取主觀的、憑經驗的定性評價，缺乏系統的量化分析。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語料庫技術的發展，語料庫方法被引入到教材分析的研究中，這種方法的一大優點便是系統化，且分析也更為具體深入。

詞匯學習是英語學習的基礎，而英語教材作為學習者習得詞匯的主要載體，在詞匯的選擇上必須要有目的性。高頻詞作為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詞匯，便是教材編訂者在編寫、選擇詞匯時的重中之重。Cobuild語料庫統計結果顯示：最常用的700單詞能覆蓋70%的文本內容，最常用的1 500單詞能覆蓋75%的文本內容，而最常用的2 500單詞則可以覆蓋80%的文本內容［1］?？梢?，掌握高頻詞對提升英語水平至關重要。但高頻詞對于非母語的英語學習者來說，并不容易掌握，這是因為高頻詞使用廣泛、含義豐富、用法較多，而且在漢語中有內涵外延都不盡相同的對應詞［2］?；诖耍壳耙延袑W者和教師對國內英語教材所呈現的高頻詞匯進行了分析和研究。研究主要聚焦于詞匯廣度、詞匯深度和詞匯復現三個方面，其中廣度方面主要是分析詞匯密度（類形比）和詞匯覆蓋率等；深度方面主要是分析詞匯義項、詞匯搭配和詞匯類聯接等；復現則指詞匯在教材內部的呈現情況。這些研究者或通過分析某英語教材的高頻詞匯覆蓋及復現情況，或專注某一高頻詞在教材中的使用情況，或對比不同教材中高頻詞的呈現和使用情況。但多數的研究對象是大學英語教材，而目前中小學英語教材仍存在著核心詞匯的一些常用意義被忽略、搭配范式單一、核心詞及其相關搭配復現率低等情況［3］。這說明關于中小學英語教材的詞匯研究值得繼續深入探討。本文從詞匯深度知識的角度考察高頻動詞MAKE①本文中大寫MAKE包含了在教材中的三種變化形式：make，makes和made。在人教版高中英語教材中的使用情況，包括MAKE的語法結構、搭配詞特征和動詞短語特征，以期為今后基礎教育英語教材詞匯編寫和詞匯教學提供參考。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本研究以英語高頻詞“MAKE”為例，探究其在人教版高中英語教材中的使用情況。具體來說，解決以下三個問題：

（1）教材中MAKE的語法結構有何分布特征？

（2）教材中MAKE的搭配詞有何特征？

（3）教材中MAKE的動詞短語有哪些？他們分布特征如何？

（二）研究語料

本研究語料取自華南師范大學外文學院自建的國內高中英語教材語料庫的子庫“人教版英語教材（2007版）語料庫”①本研究所用語料庫由華南師范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語料庫團隊建設，項目由何安平教授主持。。該語料庫包含7 377個類符，112 041個形符，共40篇文本，對應高中8冊教材，第1-5冊為必修，第6-8冊為選修。每冊教材包含5個單元文本。這套人教版高中英語教材（2007版）是我國目前使用面最廣的中學英語教材之一，符合《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實驗）》中所提的五大素養：語言技能、語言知識、情感態度、學習策略和文化意識［4］。此外，本研究還以Thornbury所著的《自然語法》（Natural Grammar）作為參考語料庫。

（三）研究工具與步驟

本研究采用的工具為廣泛應用的語料分析軟件AntConc 3.5.8。通過將自建的教材語料庫輸入該軟件，可以很直觀地觀察到某一特定高頻詞的詞匯搭配和類聯接（語法結構）特征。

基于上述三個問題，研究步驟將分為四步：

首先，選出目標詞匯。將40篇文本中的所有詞匯導入AntConc 3.5.8中，生成一個按詞頻排序的詞表，經過詞目化后從中選出某一高頻實義動詞，本研究以MAKE一詞為例。

其次，從40篇語料文本中提取出所有MAKE的“語境共現行”，并根據《自然語法》中列出的MAKE的語法結構，總結出教材中MAKE的語法結構特征。

第三，探討總結出在MAKE + NP這一語法結構下，MAKE在教材中的搭配詞（具體名詞和抽象名詞）的特點。

第四，根據《自然語法》中列出的典型MAKE短語，檢索并總結出教材中MAKE動詞短語的種類和出現的頻率，并做進一步的分析。

二、研究結果與討論

本部分將呈現動詞MAKE在教材中的使用情況并進行分析和討論，包括MAKE的語法結構、搭配特征以及其動詞短語的特征。在確定目標高頻詞之前，使用AntConc 3.5.8提取教材語料庫中的所有詞匯。之后，進行詞目化并按詞頻進行排序。結果表明MAKE是教材語料庫中出現頻率排名第四的動詞，僅次于HAVE、DO和USE。鑒于前三個高頻動詞已是語料庫詞匯研究的常見詞，加之動詞在詞匯學習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筆者選擇MAKE作為個案研究。圖1是MAKE經過詞目化后在教材中出現的頻率。

圖1 MAKE在教材中的頻數（詞目化后）

（一）MAKE的語法結構

Thornbury基于BNC語料庫將MAKE的語法結構歸納為6種：（1）make + NP，（2）NP + be + made + of / from / out of…，（3）make + NP + NP，（4）make + NP + adjective / NP，（5）make + NP + bare infinitive，（6）be + made + to-infinitive［5］82。圖1顯示MAKE的詞頻為469。經過整理，剔除了74個不合適的例子，其中包括了不含語法成分的短語動詞，如make up，以及一些單個的“MAKE”詞。分析剩下的395個例子，可以發現教材中MAKE的語法結構的分布特征，見表1。

表1 MAKE語法結構在教材中的頻數與比例分布

表1表明：除了MAKE + NP + NP結構外，《自然語法》中MAKE的其他5種語法結構均在教材中出現，其中MAKE + NP結構在教材中出現的次數最多，占比高達67.09%，這與《自然語法》中總結的情況相符合——這一結構是MAKE的最常見用法［5］82。MAKE + NP結構指制造某物或實施某事，如make breakfast，make an appointment等。第二種結構NP + be + made + of / from / out of…用來形容某物是如何制造的，在教材中僅占比5.32%。該結構有21個例子，其中11個均來源于選修八第五單元，這也解釋了該結構是這一單元的重要語法點。圖2呈現了教材中該語法結構的部分例子。

圖2 “NP + be + made + of / from / out of…”結構在教材中的實例

MAKE + NP + NP結構指為某人制造或實施某事，如make sb. a cup of tea；其 結 構 與MAKE + NP類似，然而這一結構的頻數竟為0。作為我國目前最主流的教材，人教版高中教材卻沒有收錄這一高頻語法結構，似乎難以理解，因為學生若是掌握了MAKE + NP結構的用法并不意味著他們一定懂得如何使用這一結構。MAKE + NP + adj. / NP結構指使得某事發生，如make people rich，make J.K. Rowling a millionaire。表1顯示其占比接近17%，但與占比最高的MAKE + NP結構差距仍然很大，說明這一用法在教材中的關注度遠低于MAKE + NP。MAKE + NP + bare infinitive結構表示致使或迫使某人做某事，或某事發生，如make sb feel better，Wind makes the windmill turn。其與前一結構的比例合起來達到近三成，說明在教材中這兩種結構受到一定的關注；而在高中英語課堂中，教師都會要求學生掌握這兩種語法結構的用法。最后的一種結構be + made + to-infinitive用來形容某人（物）被迫做某事，如We were made to empty our eggs，其意思與前一結構基本一致，區別在于前者make為主動形式，這里make為被動形式。該結構在教材中的頻數僅1例。何安平研究發現（sb.）+ be made to do sth.結構在大學英語教材中出現的頻率更高，并指出這一結構較為復雜［6］。這便解釋了該結構在高中教材出現頻率低的原因。表2呈現了MAKE語法結構在教材中的部分實例。

表2 MAKE語法結構在教材中的實例

綜上可知，教材所涵蓋的MAKE的五大語法結構分布極不平衡。其中，MAKE + NP結構所占比例最大，即在教材中出現的次數最多；MAKE + NP + adj. / NP結構和MAKE + NP + bare infinitive結構占比位列第二、第三；剩下的兩種結構占比均低于6%，意味著在教材中很少出現。值得一提的是，《自然語法》中總結的MAKE + NP + NP結構在教材中并未出現。

（二）MAKE的搭配詞特征

搭配指語言使用中兩個或兩個以上詞語在給定跨距內（如Span=±5）的重復同現［7］。MAKE的搭配則指MAKE與其相鄰詞的典型相伴形式。Thornbury基于BNC調查總結出MAKE的常見搭配有兩類動詞詞組：一類是MAKE + NP，意指施行某種行為；另一類是MAKE + particle（小品詞），指MAKE與某些小品詞（介詞或副詞）構成短語動詞，如make up，make for等，此時make本身的意義已被虛化。本文僅討論第一類搭配MAKE + NP在教材中的呈現特征，將MAKE + NP結構中的搭配詞，即名詞按照語義分為兩類：具體名詞類（如make a poster）和抽象名詞類（如make a decision）。兩類搭配詞的詞頻和所占比例，見表3。

表3 MAKE + NP中兩類名詞的頻數與占比

表3顯示，教材中抽象名詞類的頻數是具體名詞類的兩倍以上，分布并不均衡。究其原因，可能是高中生的認知能力基本趨于完善，教材有意增加抽象名詞的出現率，使學生更好地理解和掌握“MAKE + NP”這一搭配。表4呈現了兩類名詞在教材中的部分實例。

表4 MAKE + NP搭配詞在教材中部分實例

由表4可以看出教材中與MAKE搭配的抽象名詞的一些特征。首先，這類詞涉及了日常生活（如make a phone call，make friends），涉 及 了 學 習 活 動（如make notes，make sentences，make a summary），還與社會生活方面息息相關（如make a suggestion，make a difference，make a bet，make mistakes，make an arrangement），這體現了MAKE + NP搭配語義上的多樣性。其次，發現跟社會生活有關的抽象名詞大多出現在教學內容里，而與學習活動有關的名詞主要出現在教學指令語中，這表明教材對高中生學習相關搭配有一定的認知要求，因為前者對于學生來說更難習得。

（三）MAKE的動詞短語特征

這里的動詞短語包括MAKE與某些介詞或副詞組成的短語動詞（上述提到的MAKE + particle）和 一 些 固 定 短 語（如make the bed）。AntConc 3.5.8的數據顯示，教材語料庫中共有67個MAKE動詞短語，其種類和相應的頻數分布，見表5。

表5 MAKE動詞短語的頻數分布

表5顯示短語MAKE up在教材中的出現次數最高，頻數為29；短語MAKE sure其次，頻數為21。而剩下的MAKE動詞短語的頻數均未超過10，這說明教材中MAKE動詞短語的分布差異很大，且極不均衡。例如，MAKE one’s acquaintance這個短語在高中階段是必須掌握的，然而在教材中并未重復出現，這顯然不利于學生更好地習得該短語。對比《自然語法》中總結的高頻MAKE動詞短語，教材中只出現了其中的兩種，即MAKE up和MAKE one’s way；《自然語法》中列出的其他常見短語：如make for（前 往），make out（聽 出，看 出；填 寫），make it（按時到達；成功）和make do（湊合），在教材中并沒有呈現。此外，表5中的一些動詞短語（如MAKE into，MAKE believe，MAKE one’s acquaintance）出 現頻率極低，這種現象可以解釋為這類短語的語義難度（semantic difficulty）較高，從字面上看并不容易理解其真正含義。因此，學生會發現這類“轉義短語”難以習得，因為此時MAKE本身的意義被虛化，即這類短語的語義透明度較低［8］。為了讓學生更好地習得和掌握這類短語，教材有必要加大它們的出現頻率，因為語言知識點的循環復現有助于學生習得語言［9］。

三、結論與啟示

本研究基于語料庫技術，使用AntConc工具對人教版高中英語教材中高頻動詞MAKE的詞匯深度知識進行了探討分析，發現MAKE的6種語法結構在教材中的分布極不均衡，且MAKE + NP + NP這一常見結構并未出現在教材里。MAKE + NP結構中的搭配詞類型在教材中的分布也很不均衡，揭示了在這一搭配結構下具體名詞的習得在高中不再占主導地位，同時該結構中搭配詞的語義表現出多樣性。對教材中MAKE動詞短語的分析表明，它們的分布差異同樣很大，且《自然語法》羅列的一些常用MAKE動詞短語在教材中并沒有呈現。因此，建議今后新編的人教版教材在高頻詞的用法方面可以從以下兩方面來完善：

一是提高高頻詞及其慣用搭配的復現率。教材編寫者應結合語料庫，根據某一詞匯所呈現的常見用法確定該詞匯及其相關搭配的復現率。復現率多少合適？目前學界意見尚未一致：有學者認為需要10次以上，有學者認為至少5次。但本研究所提到的make one’s way，make fun of，make one’s acquaintance 等高中學段必須掌握的MAKE相關短語，在教材中的復現次數均未達到5次，這有可能導致學生不能熟練掌握這些短語的用法。若是因為教材容量有限，難以實現高復現率，那么課后配套練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如在讀后續寫題型的閱讀部分呈現相關詞（組），而后要求學生寫作時也必須用到該詞（組），這樣深度復現有利于學生真正掌握詞匯，從而提高語言運用能力。

二是對于高頻詞及其搭配，呈現其不同常見用法時要避免兩個極端：即不能過度關注某一常見用法，而忽略了該詞的其他常見用法。據上述，MAKE幾種常見語法搭配在教材中的分布極不平衡，其中最常用的語法結構MAKE + NP出現頻率逾200次，而另一常見結構MAKE + NP + NP卻未在教材里涉及，呈現出兩個極端。只有平衡使用高頻詞的各種常見搭配，才能更有利于學生全面掌握該高頻詞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