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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困局與出路
——以“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為研究對象

2021-07-21 11:18:00
西南政法大學學報 2021年3期
關鍵詞:機制法律

李 偉

(江西師范大學 政法學院,南昌 330022)

區塊鏈系利用自動化腳本代碼組成的智能合約(Smart Contract)(1)Brian Ray,Susan Joseph,Stuart D.Levi,Patrick Berarducci.Smart Contracts & Legal Enforceability,New York:Cadozo Blockchain Project Research Report #2,October 12,2018,p.4.來編程和操作數據的一種全新技術,其具有的去中心化、過程透明可追蹤等優勢,有利于實現群體智能所需的“去中心化”治理機制。(2)[美]阿爾文德·納拉亞南等:《區塊鏈技術驅動金融:數字貨幣與智能合約技術》,林華、王勇等譯,中信出版集團2016年版,第350頁。而當區塊鏈技術被運用至司法領域,其通過各種“去中心化”開源協議進入司法應用場景,促使區塊鏈與司法系統相銜接,以達到大幅削減法律交易中大量的司法資源浪費和司法工作量的目標,司法區塊鏈應運而生。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9月發布的《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首次認可通過區塊鏈收集的電子數據,這為國內司法區塊鏈的在證據層面的開展首次奠定了法律基礎。(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中國法院的互聯網司法》,人民法院出版社2019年版,第173頁。2020年最高人民法院制定《司法區塊鏈技術要求》以及《司法區塊鏈管理規范》,用以指導和規范全國各級地方人民法院數據上鏈,用以建設“人民法院司法區塊鏈統一平臺”,從而構建數字空間“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4)新華網:《杭州互聯網法院上線智能合約司法應用》,http://www.xinhuanet.com/local/2019-10/25/c_1125153191.htm,2021年1月10日訪問。,使得人民法院在從技術信任角度降低司法參與度、提升司法效益的同時,也通過法律治理機制設計彌補當前“法治數字化”缺陷,從源頭自動化解糾紛和實現數字空間信用再造。然而,司法區塊鏈所構筑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理論架構對我國傳統司法所產生的各種挑戰是顛覆性的,對“去中心化”的處理不當甚至會引發諸如“代碼自治”或“唯代碼主義”等“唯技術主義”操作。因此,我們需置于前瞻性視角分析并破解“去中心化”帶來的各項難題,提出在國內推廣的司法區塊鏈構建方案,讓司法區塊鏈更好地為我國數字司法文明建設助攻,為推進司法區塊鏈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堅實保障。

一、司法區塊鏈“去中心化”之內涵: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存在基礎

區塊鏈技術在司法領域的運用,使得訴訟、審判、執行及管理等環節的數據存證、變更均被納入區塊鏈。人民法院在傳統爭議解決機制中的角色與功能被計算機部分或大部分替代,傳統的中心化司法治理模式面臨挑戰,使得“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這一概念在數字空間甚囂塵上,甚至諸如“密碼朋克”(cypherpunks)或“密碼叛亂”(crypto rebels)等無政府主義過于鼓吹司法區塊鏈“去中心化”以推動“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在數字司法的絕對地位。不可否認的是,區塊鏈提供了優越的數字司法環境,參與方通過區塊鏈可以實現自動立案、審判、執行以及監督(5)屈強、林益民:《區塊鏈+人工智能:下一個改變世界的經濟新模式》,人民郵電出版社2019年版,第82頁。,但這種自動化和分布式的特性在為司法區塊鏈“去中心化”提供了滋生土壤的同時,也亟需打破“唯技術主義”給“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帶來的負面效應以避免落入“代碼即法律”之窠臼。基于此,有必要從法理角度剖析“去中心化”在司法區塊鏈的多元屬性,以奠定“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有效理論重構。

(一)訴訟主體自治程度較高的“去中心化”參與機制

區塊鏈的實質是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無需相互擔保信任或第三方核發信用證書,任何機構和個人都可以作為“節點”參與信任機制創設,創設的區塊須在全網公示,因而掌握公鑰(public key)的參與者看得見所有節點。(6)區塊鏈參與者一般被分為兩類:第一類是“驗證者”,即檢查一些與付款說明有關的技術細節和業務邏輯細節;第二類是“礦工”,即專門參與者,他們致力于將資源用于哈希并向區塊鏈添加區塊,被稱為“采礦”。而當區塊鏈進入司法領域,“去中心化”的公有區塊鏈(public block chain)與司法自身的普遍性和公正性相契合,參與者去除了在訴前對他人身份信息了解的需要(7)[加]唐·塔普斯科特,亞力克斯·塔普斯科特著,凱爾、孫銘、周沁園譯:《區塊鏈革命:比特幣基層技術如何改變貨幣、商業和世界》,中信出版集團2016年版,第39頁。,其通過私鑰(private key)(8)區塊鏈賬戶的私鑰不同于對稱加密算法的密鑰唯一性,非對稱加密算法下的私有密鑰(private key)本質上是由32個byte隨機生成的數組。來自主決定哪些身份信息、在什么時候、以何種方式、透露多少給他人(9)Tom W.Bell,Copyrights,Privacy,and the Blockchain,42 Ohio N.U.L.Rev.439 (2016),p.442.,這就意味著司法區塊鏈參與者個人信息的公開多少與否系自行決定,不再由法律界定。與此同時,當參與者以數字身份進入司法鏈時,該司法鏈會自動對自然人或法人進行自動身份認證和資格準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惡意訴訟或虛假訴訟的幾率。(10)郭少飛:《區塊鏈智能合約的合同法分析》,載《東方法學》2019年第3期,第63頁。由此觀之,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參與機制打破了現行法律對于司法參與程序的僵固界定,使得司法區塊鏈的參與機制較之傳統司法更具人性化和自治性。

另外,不同于傳統的法律主體設定,“去中心化”帶來的影響是傳統法律常識無法實現的異質世界,其所帶來的最大挑戰并非技術問題,而是自古就存在的以“法官”為主導的司法訴訟程序。以基于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平臺Jury.Online為例,在構建“去中心化”參與機制上打破了傳統的法官選擇機制:Jury.Online實質上是一個“去中心化”的“司法市場”,但與傳統司法參與機制不同,由于司法鏈上所有信息都是公開的,任何參與者都可以訪問,因此其司法程序也是透明的、不可變的。位于世界各地的具有司法工作背景和經驗的法官,均可通過申請加入其中,并給出其司法工作“報價”,當事人將根據既定的法律服務成本做出選擇。最后由當事人與其選定的法官創建一項司法職能協議,借助博弈論和經濟激勵,使用智能合約來創建一個公正的“去中心化”Oracle(預言)投票組,允許當事各方以近乎為零的成本在24小時內得到解決方案。(11)Leonid Smorgunov,Blockchain and a Problem of Procedural Justice of Public Choice,Thir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Global Society,St.Petersburg,Russia,May 30-June 2,2018,Revised Selected Papers,Part I.這種低成本、高度自治的司法區塊鏈參與機制,以市場博弈的方式促使司法程序公正與經濟效益相結合,在弱化審判人員角色的同時也強化了當事人的意思自治權利。

(二)司法數據不可更改的“去中心化”信任機制

區塊鏈的基本特征之一即基于代碼、并且沒有任何人為干預的信任,是一種完全基于機器、邏輯的信任,而司法機構則是區塊鏈數據信任度的最有力發言權者,因此基于司法區塊鏈信任機制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較之傳統司法審判更加具有說服力。因為從技術角度來看,司法區塊鏈將相關司法數據從一開始便嵌入在系統中,作為計算機語言的代碼具有精準和唯一指向性,所以計算機語言相較于傳統文字語言更為清晰、穩定,以該語言形成的司法數據是參與主體選擇意愿的直接映射,不存在誤解或漏洞等問題。一旦雙方或多方就合約條款達成一致,就可以將全部或部分合約編成代碼,發送至共享的基礎架構中進行儲存、維護、執行和交割,任何一方都沒有權力控制、篡改基礎架構或數據。簡而言之,以數據為基礎的司法區塊鏈解決了司法機構力所難及的當事人意思表示認定,以及相關證據真實性判斷的難題,減輕其司法負擔,不存在主觀信用風險。

去中心化爭議解決平臺Crowd Jury則是將區塊鏈信任機制擴大到司法數據的典型代表,其將部分司法程序放在區塊鏈上進行操作,包括控告或投訴,收集并審查證據,被隨機挑選的公民以“在線陪審團”的身份參與在線公開審判,以及作出判決等,就像公元前4世紀古希臘陪審員所采用的Kleroterion投票器一樣。這個程序從違約或侵權行為的在線報告時開始,最初的申訴或索賠,以及證據都會被加密,存儲在區塊鏈上,來確保其記錄完整且不會被篡改。所有證據均在司法區塊鏈平臺公開,任何人均可參與其中并向被告進行提問,不過只有陪審員可以通過在線投票平臺對裁決進行投票并得出具有數字空間法律效力的結果。(12)[日]野口悠紀雄著:《區塊鏈革命:分布式自律型社會出現》,韓鴿譯,東方出版社2018年版,第153頁。由此觀之,Crowd Jury將區塊鏈信任機制與證據的客觀性認定相結合,無須通過法官再行認定,實現數字司法信任機制的最大化可靠性。這種做法有利于當事人通過區塊鏈對與司法數據相對應代碼進行一一校驗,以形成“全流程記錄、全鏈路可信、全節點見證”的“去中心化”司法信任機制。

(三)以“代碼即法律”為基礎的“去中心化”執行機制

較之以公權力執行為主的傳統司法,司法區塊鏈則實現從“公權力執行”和“私權力執行”到“去中心化執行”的轉變,即在滿足其源代碼中寫入的條件時自行執行,無需法院執行局等機構介入執行,一旦啟動就會自動執行,且整個過程,包括編碼者在內的任何人均無法干預,系“代碼即法律”(code is law)的典型操作。因此,從司法資源利用效率以及執行結果的質量來看,各方當事人無須等待對手方進行操作、驗證操作或手動輸入數據,整個流程依賴代碼實現完全自動化執行,這使得司法機構的執行功能在一定程度上被弱化。但區別于傳統司法的單一、被動的執行機制,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在執行機制上依據“去中心化”的程度不同,體現為外部執行(Internal Enforcement)和內部執行(External Enforcement)兩種。

外部執行通常是“請求——許可”(Permission of claim)模式,這一數字執行機制從本質上來講屬于“半去中心化”執行。以金錢執行為例,申請執行人需等待被執行人做出付款的操作,而非直接經由司法區塊鏈觸發付款執行。申請執行人需在區塊鏈上發起執行請求,并以加密的方式驗證時間、付款金額和執行條件數據等。但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執行機制不屬于完全意義上的“去中心化”執行,仍須獲得司法機構的許可和協助。而內部執行系“使用——許可”(Permission of use)模式,屬于完全意義上的“去中心化”執行,其運行的法理基礎為“代碼即法律”,承認被引用的代碼具有法律約束力,即使結果存在錯誤仍會被執行。(13)Peter GL Hunn,Smart Contracts as Techno-Legal Regulation,7 Journal of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 269(2019),p.286.在確保司法區塊鏈運作正常的前提下,當事人僅需確認案件履行結果,無需按照傳統程序完成確認是否按期履行、申請執行以及提供執行依據等,這些信息通過智能合約達成執行條件后,自動觸發抓取,無需司法機構來強制執行。總而言之,從合約執行到交割完全無須司法干預(14)Marcelo Corrales,Paulius Jurˇcys and George Kousiouris,Smart Contracts and Smart Disclosure:Coding a GDPR Compliance Framework,in M.Corrales et al.(eds.),Legal Tech,Smart Contracts and Blockchain,Perspectives in Law,Business and Innovation,Washington:Springer Nature Singapore Pte Ltd.2019,p.205.,這一特性也是被“去中心化”擁護者和代碼主義者們將其奉為“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圭臬的重要緣由之一。

二、構建司法區塊鏈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時的“囚徒困境”

當前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需要有效的司法區塊鏈來處理各種“去中心化”利益關系,如區塊鏈經濟高度發達的迪拜國際金融中心(Dubai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Center)法院系統和“智慧迪拜”(Smart Dubai)聯合宣布建立的區塊鏈第一法院(First Court of the Blockchain),其基于區塊鏈以設立時間戳和公開司法裁判,以用于處理公有鏈和私有鏈爭議。(15)DIFC Courts,DIFC Courts and Smart Dubai launch joint taskforce for world’s first Court of the Blockchain,https://www.difccourts.ae/2018/07/30/difc-courts-and-smart-dubai-launch-joint-taskforce-for-worlds-first-court-of-the-blockchain/,2021-01-18.而當前司法區塊鏈的“去中心化”走勢已然與傳統的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程序滯后性、成本過高性以及司法信任度缺乏不相適應,加上當前不少國家的法院直接將傳統司法規則加諸于司法區塊鏈而使得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陷入“偽數字司法”的怪圈(16)Orna Rabinovich-Einy Ethan Katsch,Blockchain and the Inevitability of Disputes:The Role for Online Dispute Resolution,2019 Journal of Dispute Resolution 47 (2019),p.56.,反而引發數字技術與司法程序之間的沖突,這也使得“去中心化”反而淪為司法區塊鏈構建的阿喀琉斯之踵。這種技術與法律之間博弈的“囚徒困境”對于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負面影響較大,因為這一去中心化機制的覆蓋面先后及于司法管轄權、法官裁量權、證據認定規則以及執行機制等一連串司法訴訟環節,一旦在某一環節沒有恰當處理好技術與法律之間的沖突或達成解決“囚徒困境”的非零和博弈方案,那么與之相扣的其他環節的公正性和效率將備受質疑。

(一)司法區塊鏈的“準對物”管轄權難以確定

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核心要義在于,以區塊鏈的社區管轄(社區自治)來作為解決糾紛的首要手段,從而排除傳統司法管轄,但社區管轄實質上是將糾紛的裁決權交由參與者自行決定,表面看似民主,但卻無法對黑客合乎技術規則但不合法的攻擊行為作出管轄權界定。(17)王淑敏、李忠操:《區塊鏈糾紛的民事管轄權配置:法理創新與立法應對》,載《政治與法律》2020年第5期,第143頁。因此,為避免這種絕對的“去中心化”管轄權,司法區塊鏈須借助傳統司法管轄權規則來消弭這一傾向,否則社區管轄與司法管轄之間的“囚徒困境”無法避免。傳統司法管轄權的核心思路在于,通過擬制區塊鏈上的虛擬財產為法律上的“物”確定管轄,而無法通過確定當事人所在地的“對人管轄”規則,畢竟區塊鏈的參與者通常匿名且難以確定其實際所在地。因此,“物之所在地”通常成為首要考量的管轄權規則。(18)《民事訴訟法》第265條規定,因合同糾紛或者其他財產權益糾紛,對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沒有住所的被告提起的訴訟,如果合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簽訂或者履行,或者訴訟標的物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或者被告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有可供扣押的財產,或者被告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設有代表機構,可以由合同簽訂地、合同履行地、訴訟標的物所在地、可供扣押財產所在地、侵權行為地或者代表機構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但較之現實中有形財產,區塊鏈中的虛擬財產并非實物,其被存儲于全世界無數臺電腦的分布式賬本中,沒有具體的地理位置,也難以被找到。當前區塊鏈研究者們廣泛認為,若當事人在區塊鏈上使用公鑰和私鑰進行交易,則私鑰的“存儲”地點,就是加密財產的“物之所在地”。(19)包丁裕睿、遲騁、李世剛:《區塊鏈爭議解決與治理范式選擇》,載《科技與法律》2019年第3期,第77頁。但區塊鏈賬戶的私鑰不同于對稱加密算法的密鑰唯一性,非對稱加密算法下的私有密鑰本質上是由32個byte(字節)隨機生成的數組,因此無實質形體承載的私鑰具有多種表現形式。

針對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管轄權規則,紐約大學法學教授麥克斯·拉斯金教授(Max I.Raskin)也將其落腳點置于私鑰的實際所在地:就私鑰的存儲地點而言,若有人將私鑰打印在紙上,則這份打印的紙張就可以作為“物之所在地”;若私鑰被存儲于“云端”,則可以通過IP地址追蹤云存儲的服務器所在地作為“物之所在地”;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私鑰被“存儲”在某一民事主體的腦海里,此時也可以將該民事主體所在地擬制為“物之所在地”。(20)Max Raskin,The Law And Legality Of Smart Contract,1 Georgetown Law Technology Review 301,311(2017).只要是能夠取得私鑰的“地點”,無論是紙張、計算機、服務器還是某一民事主體的所在地,均被視為區塊鏈上的虛擬財產“準物之所在地”。盡管這種以承載私鑰的實體物所在地的實體化確定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當事人或法院尋找虛擬財產所在地的困窘局面,但不排除私鑰同時被存儲于紙張、計算機、服務器還是某一民事主體的局面,此時如何從中確定虛擬財產的“所在地”?若將私鑰所在地認定為財產所在地,不排除同一筆虛擬財產可能同時位于多個不同的地區,從而會引發管轄權沖突。

(二)法官在區塊鏈審判中的司法裁量權被弱化

現實世界的爭議解決需借助一個權威的、中心化的固定司法機構(如法院),而在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中,參與者可以自由選擇他們想要的“法官”,各種潛在的司法中介可以根據效益與成本相互競爭。這就使得法官在審判中的角色定位低于傳統的主導地位,因為區塊鏈自身的“去中心化”屬性決定了法官在庭審主持、案件評議、意見陳述以及裁判文書制作上的法定權力被進一步削弱。早在上世紀70年代末興起的“專家系統”(Expert systems)即“代碼法官”的雛形,系基于人類專家知識而形成的電腦系統,其運用電腦數據庫以及合理邏輯以形成“推理引擎”(Inference engine)并作出裁判結果。例如稅法領域的專家系統——TAXMAN系統被用來分析涉及公司重組的稅收案件并作出訴訟結果,其假設自身為“法官”并在特定類型案件主動作出案件處理決定。(21)Goldenfein,J.,Leiter,A.Legal Engineering on the Blockchain:‘Smart Contracts’ as Legal Conduct,29 Law Critique 141,149 (2018) .而在現代的司法區塊鏈,較具代表性的Kloros作為以太坊(22)以太坊從本質而言是一個有智能合約功能的公共區塊鏈平臺,通過其專用加密貨幣提供去中心化的以太虛擬機(Ethereum Virtual Machine)來處理智能合約。的一個獨立的、去中心化的爭議解決平臺,主要依賴眾包(crowdsourcing)、區塊鏈以及博弈理論來作出最終裁決,裁決的作出過程無需法官的介入。(23)J?RN ERBGUTH,JEAN-HENRY MORIN,Towards Governance and Dispute Resolution for DLT and Smart Contracts,ZHENGZHOU:2018 IEEE 9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OFTWARE ENGINEERING AND SERVICE SCIENCE (ICSESS),23-25 Nov.2018,p.129.數字算法基于法律規則能夠被寫入區塊鏈,案件事實分析、證據證明力審查以及法律適用過程則完全在區塊鏈里自動完成。因此,這種“去中心化”所帶來的實際后果使法官的司法裁量權可能會被減弱,從而導致法官陷入被動的數字司法困境。

但目前大多數司法區塊鏈項目對于法官的司法裁量權并未作出具體界定,以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DAO)較具代表性的阿拉貢(Aragon)為例,其主要任務是行使數字司法權,依照原告與被告所簽署法人法庭協議(Court protocol)來提供糾紛解決服務。當用戶對阿拉貢平臺上的合約(或書面協議)履行有異議時,即可發起訴訟程序。申請人需要繳納押金并提出訴求,也可從同樣交納押金的用戶中隨機選擇五人作為案件的審理法官(DAO成員可以通過預存一筆押金的方式成為一名陪審員,并在爭端解決后獲得一筆酬金)。法官們根據“阿拉貢司法”規則及參與者提供的材料,在阿拉貢司法機關就有關爭議借助網絡投票機制實現裁決提交(如圖1所示)。在這種系統設計下,法官若不保持公正,他們的代幣和押金則會被罰沒。(24)Wulf A.Kaal,Craig Calcaterra,Crypto Transaction Dispute Resolution,73 Business Lawyer 109,152(2018).但這當中有幾個問題不在法官被授權范圍內解決:第一,被隨機選擇的法官或許會被一方當事人以加密貨幣賄賂;第二,爭議資金在訴訟期間是處于被凍結狀態,對于急需資金運營的一方當事人不利;第三,當這種類司法程序失效后,由于交易雙方均為匿名,即使雙方可以被識別,智能合約的法律效力當前也不被包括我國在內的大多數國家所認可。

圖1

(三)分布式數字賬本下的證據認定備受質疑

從數據存證的角度來講,區塊鏈本質上是一個分布式數字賬本(Distributed digital ledger),記載各種有形資產或虛擬資產的所有權交易記錄,以保證存證數據的原始性、真實性、完整性以及信息來源的可追溯性。(25)曹迪迪、陳偉:《基于智能合約的以太坊可信存證機制》,載《計算機應用》2019年第4期,第36頁。因此,分布式數字賬本適合應用于司法鑒定、審計、公證、仲裁等權威機構,一旦產生糾紛,權威機構可直接從節點中取證、核證,互聯網法院可以在審判期間使用,以避免昂貴且耗時的專家鑒定報告。目前,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利用分布式數字賬本所構建的“人民法院司法區塊鏈統一平臺”,已完成上億條數據上鏈存證固證,有效保障了證據的真實性,極大減輕了法官認定證據的難度。然而,這種分布式賬本也為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帶來證據認定規則上的革命性挑戰。

2018年6月27日,杭州互聯網法院基于保全網上的區塊鏈證據做出了全國第一例區塊鏈司法判例。著作權人都市快報社獨家授權華泰一媒公司發現,道同科技公司未經授權轉載了文字作品和攝影作品,涉嫌侵犯其信息網絡傳播權,遂將其起訴至杭州互聯網法院。該案與普通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不同的是,華泰一媒公司系通過第三方存證平臺,進行了侵權網頁的自動抓取及侵權頁面的源碼識別,并將上述兩項內容和調用日志的壓縮包計算成哈希值上傳至FACTOM區塊鏈和比特幣區塊鏈中。杭州互聯網法院在判決書中指出:“對于區塊鏈存證的電子數據,應秉持開放、中立的態度進行個案分析認定”,(26)中國裁判文書網:杭州華泰一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與深圳市道同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http://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658af71d86b64403b95caaff00a0d275,2021年1月10日訪問。言下之意,對于此類證據,不應因其對分布式數字賬本的高度依賴而提高效力認定標準,也不應因其在保全證據上具有不可篡改的技術優勢而降低認定標準。另外,我國最高人民法院所頒布的《區塊鏈司法存證應用白皮書》也并未對存入司法鏈存證系統的電子數據效力予以明確界定。這就對現有的電子證據規則理論提出了一個較為嚴峻的課題:這種證據是從真實的、離線的世界過渡到區塊鏈的數字世界,但線上和線下世界的接觸點仍然是脆弱的點,可以被認為是安全漏洞的入侵點。(27)Xiangjuan Bian,Youping Gong,Longbiao Gao,Contact analysis and simulation of high performance round link chain,16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Wireless and Mobile Computing 241,246(2019).加之目前分布式賬本只能保證存儲在內部的數據的一致性,卻不能驗證嵌入的數據是否正確,這就決定了傳統中心化電子證據規則仍是主流,分布式賬本與傳統證據規則之間則進入信任機制的反復博弈。

另外,從電子數據的認證角度來看,盡管電子數據已在審判中得到廣泛使用和接受,但其真實性、合法性以及關聯性是由經認證的當局完成(如德國是由聯邦刑事警察局的IT取證部門負責認證)。(28)Bernhard Waltl,Christian Sillaber,Ulrich Gallersd?rfer,and Florian Matthes,Blockchains and Smart Contracts:A Threat for the Legal Industry? In Horst Treiblmaier,Roman Beck(eds.),Business Transformation through Blockchain,Palgrave Macmillan,2019,p.301.但在我國,即使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106條存證的電子數據合法,傳統電子證據規則并不適用于區塊鏈存證系統中的電子證據認證(29)法官在取得電子證據的區塊信息之后,登錄區塊鏈存證,系統查驗鏈上的區塊信息的一致性,并通過公鑰打開區塊,還原電子數據的具體內容。,更何況,舉證方也須證明區塊鏈存證的第三方技術平臺具有國家或法律認可的資質,這就使得除互聯網法院外的第三方區塊鏈存證平臺的中立性有待商榷,從而導致不同法院針對電子證據的審查認定標準存在差異。

(四)數字執行中的代碼與法律難以協調

較之于過于依賴司法機構的“申請-審查-執行”方式,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數字執行體現在,就參與方一致同意的數字條款存儲并簽署在區塊鏈中,不能被單方面改變和操縱,依靠司法區塊鏈實現自動(臨時)禁用客戶帳戶、暫停保險、凍結銀行帳戶,或啟用安全措施以實現財產保全,從而減少對第三方媒介的依賴。(30)Bernhard Waltl,Christian Sillaber,Ulrich Gallersd?rfer,and Florian Matthes,Blockchains and Smart Contracts:A Threat for the Legal Industry? In Horst Treiblmaier,Roman Beck(eds.),Business Transformation through Blockchain,Palgrave Macmillan,2019,p.303.北京互聯網法院則在一起網絡侵權糾紛案中開啟國內“去中心化執行”之先河:原、被告經法院主持調解,達成調解協議。法院告知原、被告雙方,如被告在履行期內未履行義務,將通過區塊鏈技術實行自動執行。后來被告仍有部分賠償金未履行,為此,原告點擊“未履行完畢”按鍵后,該案直接進入北京互聯網法院立案庭執行立案程序,通過立案庭審核后,立案進入執行系統。(31)熊志鋼、汪倩、顏君:《全國首例!北京互聯網法院采用區塊鏈智能合約技術實現執行“一鍵立案》,http://jszx.court.gov.cn/main/FrontPageNews/246387.jhtml,2021年1月3日訪問。在區塊鏈自動執行機制上采取“達到條件即觸發執行”方式,即條件可以是規定的時間,也可以是部署智能合約的節點,利用共識算法把運行狀態保存到區塊鏈。若雙方確認未履行完畢,則事先設置好的代碼觸發生成未履行報告、自動生成執行申請書、自動執行立案、自動生成執行通知書和報告財產令,這似乎意味著代碼正在“取代”法律而成為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核心依據。

“囚徒困境”的主旨在于,囚徒們雖彼此合作,可為全體帶來最佳利益,但在資訊不明的情況下,因為彼此“出賣”雖違反最佳共同利益,反而是自己最大利益所在,而這在數字執行中體現得更為明顯。但這種數字化執行無論從技術層面還是法律層面,兩者不可能獨立存在或對抗,它們在改變傳統法院執行局的角色和責任的同時,也對現行民事執行規則提出新的命題。換言之,“去中心化”執行比傳統執行更加依賴數字空間的代碼,對植入執行代碼和新型運算法則的計算機科學家和軟件工程師提出了更多的技能和專業上的要求,其部分或全部替代了法院或律師在司法執行中的角色,但代碼并不能完全取代法院在數字司法中的執行角色,代碼無法對爭議解決后的執行機制作出預設,只能從技術角度來提升執行效率。另外,不排除司法區塊鏈從技術角度對錯誤轉移虛擬財產(如錯誤輸入比特幣編號或混淆公鑰)或非法轉移虛擬財產(如黑客黑入他人區塊鏈賬戶將比特幣轉賬給自己)認定為有效,而從法律上來講是歸于無效的,那么“代碼即法律”下的數字執行反而會成為不法分子在數字空間非法獲取或轉移他人財產的免責“金牌”,而法院作為司法執行監督者卻必須協調代碼與法律的沖突。但我國《民事訴訟法》及其司法解釋本身沒有針對區塊鏈虛擬財產的執行規則,尤其當同一筆虛擬財產位于不同國家時,“去中心化執行”就會產生管轄權沖突,如何利用現有國內法實現法院的排他性管轄和執行權則是困難重重。

三、正確引導司法區塊鏈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多維策略

“中心化”與“去中心化”并非水火不容,實際上沒有一個數字司法是完全中心化或完全去中心化的,目前傳統“中心化”司法仍占據統治地位,即使眾多區塊鏈學者所推崇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也是建立在現有司法體制基礎之上,并不能完全取中心化司法而代之。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對于我國當前司法區塊鏈建設而言,仍是一個嶄新的法律命題,要實現基于區塊鏈的跨技術領域、跨行業和跨國界交易糾紛的處理,須完全適應數字化經濟的要求以及符合“去中心化”的發展趨勢,把區塊鏈技術用以促進數字法治的創新完善,而非以“代碼自治”全盤否決法律的地位和角色,抑或將“去中心化”等同于“去法院化”。因此,我們應將“去中心化”限制在法律法規范圍內,從法院角色、數字審判程序、區塊鏈存證以及數字執行等維度引導“去中心化”在司法區塊鏈構建過程中的良性發展。

(一)強化法院在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中的基礎地位

從本質上講,區塊鏈在實現傳統法律框架向數字化法律框架轉變的同時,也使得傳統司法程序向“去中心化”爭議解決程序演化。值得注意的是,司法區塊鏈秉承區塊鏈“去中心化”特質,在一個分布有眾多節點(司法程序)的司法系統中,每一個節點(司法程序)都具有高度自治的特征,即每一個節點都是一個“小中心”。這容易被一些代碼狂熱主義者或無政府主義擁護者們誤解或鼓吹為脫離現有的司法體系而實現完全意義上的“代碼自治”,但“去中心化”在我國司法領域的運用目前仍停留在電子證據規則的革新階段,對于整個司法體系的影響極為有限,不能以炒作“去中心化”概念為由故意弱化法院在司法區塊鏈中的絕對性基礎地位。

1.“去中心化”是法院合理配置司法資源的數字途徑

當法律關系受到挑戰時,當事人通常通過法院來尋求正義和保護其利益。但傳統司法與新技術發展的銜接過于遲緩,對于諸如高昂的法律成本、訴訟時間的延長、判決的延遲執行,以及其他困難的解決仍存在諸多短板,而“去中心化”系利用區塊鏈技術解決電子證據生成、存儲、傳播和使用等問題以及應用于網絡著作權、鄰接權侵權糾紛和網絡金融借款合同等案件的司法程序漏洞而存在。以網站侵權為例,杭州互聯網法院所構建的司法區塊鏈,確保當事人通過搜索引擎搜索侵權的網站,查看已存證的侵權記錄,系統會自動提交侵權過程的記錄。(32)王春:《杭州互聯網法院司法區塊鏈正式上線,打通涉網審判“最后一公里”》,http://www.ymcall.com/artinfo/686246085478616881.html,2020-12-02訪問.法院在當中所扮演的角色并非完全“去中心化”下的放任自流,而須核驗區塊鏈中的哈希數據,比對通過則生成證據鏈,比對不通過則該條證據失效,以保證了侵權電子證據的真實性。在“一鍵立案”、在線審判以及執行判決也是如此,司法區塊鏈帶來的“去中心化”僅僅是賦予法院在合理配置司法資源,提升互聯網審判效率的優勢技術手段,“去中心化”是作為對傳統司法的進階型優化方式而存在,雖然看似實現司法自動化、智能化,但實現代碼完全自治為之尚早。況且,其司法程序進行的依據大部分來源于現實世界的法律,比如產權的登記和確認,因履行智能合約產生的糾紛,最終還是需要一個現實第三方獨立機構來提供最后的司法仲裁和救濟。況且,“去中心化”在我國互聯網領域的滲透不足以到徹底革新的存在,而是作為未來互聯網法治的發展趨向之一,亟需國內法院等中心司法機構來積極推動和實現科技與現有法律安排的有效互補。

2.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良性運行須以法院為中心

區塊鏈之所以需要法律,本質上來講,是因為兩者都基于信任機制。區塊鏈雖然能夠巧妙地解決驗證問題,但其在數字空間所建構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仍不可避免地受某些人的主觀自私、攻擊和操縱等不良意圖的影響,若想增強信任,還需借助法院的力量運用法律從旁協助。(33)[美]凱文·沃巴赫:《信任,但需要驗證:論區塊鏈為何需要法律》,林少偉譯,《東方法學》2018年第4期,第86頁。盡管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AO)曾大力推崇“代碼即法律”下的“代碼自治”,但受當前技術限制,其在實際操作當中難以實現,更多采用鏈下治理模式,仍然無法避免大量以太坊代幣被黑客控制的危機,即使“硬分叉”這樣的去中心化措施違反了區塊鏈的原則,最終仍需美國聯邦法院適用聯邦證券法來確定代幣發行人員的法律責任。(34)Alex Murray,Scott Kuban,Matthew Josefy and Jonathan Anderson,Contracting in the Smart Era:The Implications of Blockchain and 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s for Contracting and Corporate Governance,New York::Academy of Management,p.26.可見,脫離法院的完全“去中心化”并不能實現司法區塊鏈的良性運行,技術性代碼漏洞并非類似于DAO這種自發性群體可以力所能及地避免,畢竟該群體的互聯網安全審查以及法律知識水準并沒有接受現實世界的司法認證,因此,從“去中心化”的未知法律風險和程序公正的角度來說,以法院為中心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能夠避免網絡社區對于安全注冊和法律監管的規避現象,審查智能合約的編程語言,嚴格遵循現實世界的司法程序,確認電子數據的真實性,發揮其在司法區塊鏈的確權、維權的全流程監督職能,從而形成健康、有序和規范的司法區塊鏈生態。

3.以“實際控制原則”確定法院的鏈上管轄權

針對“對人管轄”和“準對物管轄”在司法區塊鏈的缺陷,“實際控制原則”系目前國際社會針對區塊鏈爭議(尤其是加密財產爭議)管轄權沖突的解決方案之一,即一旦某一國家法院通過扣押或保全的方式控制、占有爭議加密財產,則取得了排他的管轄和執行權。(35)美國聯邦調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FBI)于 2013年10月對非法交易平臺暗網“絲綢之路”(Silk Road)進行查封時就采取了類似的手段。在 FBI 封禁網站之后,將相關區塊鏈虛擬財產(比特幣)轉移到自己的區塊鏈地址(“錢包”),從而排除其他主體對財產進行控制的可能。作為處罰的方式之一,FBI 將非法交易所用的比特幣全部沒收,并公開拍賣。由此推之,任何國家和地區的法院通過取得對私鑰的控制即可行使管轄權,一旦擁有私鑰,該法院就被賦予轉移該加密財產至法院賬戶的絕對性權利,就自然排除了其他國家和地區法院的管轄,從而對區塊鏈爭議行使“準對物管轄權”。即使區塊鏈的私鑰可能被多重簽名技術(multisignature technology)拆分為多個“子鑰”(sub-keys)并處于不同主體的控制之下或存在于不同國家而導致對加密財產“物之所在地”的定位存在困難,但法院仍然可以通過取得多個子鑰從而取得管轄權,而非交由類似阿拉貢這樣依賴第三方的“社區管轄”。

(二)鞏固法官在去中心化審判程序中的“鏈上裁量權”

自由裁量權本身是為了解決成文法局限性和司法終局性之間所存在的矛盾而存在,因為成文法規則本身的局限性、滯后性以及各種漏洞、沖突系必然現象,而司法之終極價值乃司法公正和公平正義,需賦予法官司法自由裁量權在正確適用法律規則的前提下,確保個案之公正的實現。(36)王宗濤:《論民事司法自由裁量權的規范化運作》,載《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第52頁。但在司法區塊鏈,若代碼需要被司法審查,盡管法官或律師通常無法對這些數字代碼進行詳細解釋,但也不能全部交由計算機自行處理。即使計算機系統內負載有成文法或普通法,數字算法基于法律規則能夠被寫入系統,案件事實分析、證據證明力審查以及法律適用過程則完全在系統里自動完成,但計算機本身只能從技術角度確保區塊鏈爭議的高效解決,而無法協調代碼與法律之間的關系。因此,避免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走向“代碼自治”的首要前提要件,即在承認代碼自身所具有的裁量權基礎上,進一步鞏固法官的“鏈上裁量權”。

盡管法律學者們承認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植入系統中,但對自由裁量權的減弱是司法程序計算機化的積極屬性。當然,法律規則或原則可以被植入系統,司法裁量權被減弱對于計算機化的司法裁決而言并非壞事。例如,當裁決僅基于智能合約中的條款作出,會加速爭議的快速解決或完全避免程序異議,因為自由裁量權會使得當事人雙方都希望通過審判中爭取法官的同情而獲得對己有利的結果,而機器本身并無自由裁量權存在,使得我們生存在法律規則而非人的規則之下。當然,這需要一系列非常復雜的算法來確保法律適用于特定案件事實以實現個案正義,通過自動搜索關聯判例或其他已公開“規范”作為支持或說明裁決作出的理由,這對于當前司法區塊鏈技術尚處起步階段的我國而言仍有距離。這并非意味著沒有法官的一席之地,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下司法裁決作出模式僅對于初級法院裁決作出而言是有效的,目的在于簡化法官在初審案件的職能,但對于上訴和再審審查而言仍需發揮法官的主導性角色,畢竟現行代碼并不能對案件的法律適用和事實認定作出有效判斷。

(三)區塊鏈存證的司法審查路徑再構建

區塊鏈最具法學價值的關鍵點在于,為當前的法學界和互聯網司法引入一種與傳統電子證據規則截然不同的“證據自證”模式(37)張玉潔:《區塊鏈技術的司法適用、體系難題與證據法革新》,載《東方法學》2019年第3期,第87頁。,即“去中心化”區塊鏈證據司法適用體系。較之于我國傳統的證據規則,區塊鏈存證在數字司法中的運用,有效解決了傳統電子證據易被篡改、對電子設備的過度依賴以及司法認定成本過高等缺陷,自身即可完成對自身的真實性論證。但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2018年出臺的《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對解決電子證據的區塊鏈存證予以肯定,卻僅限于證據的純粹數字化范疇,無法對電子證據的真實性、關聯性以及合法性作出司法認定。杭州互聯網法院基于保全網上的區塊鏈證據所做出的司法判例并不足以形成對區塊鏈存證的認證理論支撐,但也不可忽視這一案件背后所折射出的證據學價值和司法價值。基于此,從電子證據規則發展趨向來看,應從以下兩方面恰當處理區塊鏈存證與“去中心化”認證之間的關系。

1.明確區塊鏈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與關聯性審查標準

從最高人民法院所發布的2019年《區塊鏈司法存證應用白皮書》中的區塊鏈存證“去中心化”操作規則來看(38)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9月6日發布實施《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的第11條第2款規定:當事人提交的電子數據,通過電子簽名、可信時間戳、哈希值校驗、區塊鏈等證據收集、固定和防篡改的技術手段或者通過電子取證存證平臺認證,能夠證明其真實性的,互聯網法院應當確認。,為對接互聯網司法業務場景,區塊鏈技術為鏈上數據的真實性和合法性審查提供了堅實的數據存儲基礎,但對審查主體、審查范圍以及審查程序并未加以詳細界定,易使得“去中心化”下的證據資格認定變為法院自行審查或當事人自行證明的做法。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104條的證據資格認定規定,對于區塊鏈存證的司法審查應從三方面入手:第一,將區塊鏈存證環節拓展至取證以及示證兩個后續環節,即除了審查電子數據存儲格式以及源數據核查,還須結合經由參與節點共識的數據備份和智能合約、區塊鏈瀏覽器示證,輔助電子證據的真實性認定;第二,從存證發起方身份的合法合規性、取證方身份資質的合法合規性、存證運營主體的合法合規以及記錄電子數據的原始載體等方面實現電子證據的真實性審查;第三,關聯性審查即審查區塊鏈系統中各個節點存儲的上鏈數據的一致性,進而達到數據可信共有的目的。因為電子數據之所以難以認證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其容易被篡改,導致當事人雙方就同一事實出示兩個完全不同的證據材料。

2.第三方機構認證與國家公證相結合

如前文所述,在杭州互聯網法院“杭州華泰一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訴深圳市道同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中,原告華泰一媒公司通過第三方存證平臺“保全網”,進行了侵權網頁的自動抓取及侵權頁面的源碼識別所形成的證據得到法院的認可。(39)杭州華泰一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訴深圳市道同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案號:(2018)浙0192民初81號,杭州互聯網法院。因為“保全網”已獲得公安部與國家網絡與信息系統安全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所授予的網站安全一級認證證書,除有相反證據否定之外,應認定該網站具備區塊鏈電子數據存證的資質。由此推及,“去中心化”電子證據規則不可能完全脫離國家公權力機關而徹底實現去中心化“證據自證”,畢竟司法區塊鏈的證據證明力受當前技術因素所限并不能脫離證據法規則而“自我證明”,國家公權力機關則為未來社會發展中的無數個第三方存證平臺的資質審查和電子證據證明力沖突的協調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四)提供司法執行向數字執行轉化的法律條件

現行司法體制在應對解決互聯網商事活動所引發的爭議,尤其在處理小額交易爭議時,很難在實現司法公正的同時兼顧效益,以法院及其輔助執行機構所代表的國家公權力,以及以第三方交易平臺為代表的私權力所塑造的國家執行和私人執行的司法執行體制,并不必然適應數字經濟下的爭議解決機制新態勢。(40)高薇:《互聯網爭議解決中的執行問題——從私法、私人到去中心化數字執行》,載《法商研究》2018年第6期,第135頁。基于司法區塊鏈的數字執行則實現一種無需監管機構和中介機構,且實現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分散式私法權,是更為徹底的互聯網爭議數字執行機制,但不同于公權力和私權力下的傳統執行,“去中心化”執行的實現重點需解決兩個關鍵性問題。

1.利用現行法律審查數字執行的實質要件

當司法區塊鏈進入到執行區塊,法律適用以及法院在數字執行中的角色被進一步弱化,申請執行的當事人僅需在系統中點擊“未履行完畢”按鈕,即可跳過后續繁復的審查程序,直接完成執行立案。如Chain link已成功對智能債券合約結合SWIFT網絡的應用進行了概念驗證,智能債券合約根據排名前五家銀行的平均利率自動執行,之后在SWIFT網絡中觸發支付消息,從合約執行到交割完全無須司法干預。(41)Marcelo Corrales,Paulius Jurˇcys and George Kousiouris,Smart Contracts and Smart Disclosure:Coding a GDPR Compliance Framework,in M.Corrales et al.(eds.),Legal Tech,Smart Contracts and Blockchain,Perspectives in Law,Business and Innovation,Springer Nature Singapore Pte Ltd.2019,p.205.由此觀之,“去中心化”執行排除了實質要件審查,完全由區塊鏈驅動智能合約自動立案執行,那么法院作為司法區塊鏈的數字執行監督者,不能僅靠執行自動化實現“技術之治”而放棄對其司法審查,而是要重點審查構成智能合約的代碼是否具有可執行性。美國國內各州法院可運用統一商法典(the Uniform Commercial Code)、全國和全球商務電子簽名法(Electronic Signatures in Global and National Commerce Act )以及統一電子交易法(Uniform Electronic Transactions Act)等各項州立法評估智能合約代碼的可執行性,來確定數字執行及其各項代碼是否合法。而在我國,《民事訴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的“電子商務爭議解決”部分以及商務部、中國人民銀行關于網上交易和電子支付的各類政策法規并沒有將代碼納入審查范疇。這種審查真空亟需國內法院靈活運用上述法律進行實質要件審查,避免司法區塊鏈執行權力的過于集中而導致“去中心化”執行脫離現實的危險局面。

2.構建數字執行的“技術之治+法律之治”框架

實現數字執行的先決條件,以便由計算機處理和自動執行,換而言之,沒有條款語義模糊性和存在明確和清晰的可行性執行規則是主要要件。(42)Harry Surden,Computable Contracts,46 UC Davis Law Review 629(2013),p.656.畢竟現行法律不能涵蓋爭議解決后“去中心化”執行的方方面面,實現互聯網爭議執行機制向“去中心化”的轉變,根本性解決方案在于構建起具體的可操作性框架。第一,從技術之治框架來看,數字執行的實現依賴于智能合約連接至web API(可以對接各種瀏覽器,移動設備等客戶端以構建http[超文本傳輸協議]服務的框架)、物聯網和云端等鏈下數據流、銀行或其他區塊鏈等支付系統以及第三方機構,因此數字執行應當以這些主體為法律規制對象,明確其在“去中心化”執行中的權利義務;第二,從法治之治框架來看,“去中心化”執行的適用范圍、執行程序正當性的控制、法院對執行條件審查范圍、審查主體、執行錯誤及其后續糾錯程序等執行規則需要明確的法律指引。通過技術之治和法治之治兩者的結合,有效避免代碼與法律在“去中心化”執行中的沖突而引發的“囚徒困境”,以構建全面且有效的區塊鏈技術標準“去中心化”執行法律框架。

四、結語

“去中心化”在我國數字司法領域的廣泛試行與應用,在突破法律語言局限性、促進司法立案、審判以及執行智能化、公開透明化,減輕司法資源壓力的同時,也提出了顛覆傳統司法模式的“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對我國傳統司法在管轄權、法官裁量權、證據認定以及執行等規則方面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沖擊,更是對我國互聯網法院提出了挑戰性命題。盡管目前互聯網法治利用司法區塊鏈這一前瞻性技術平臺,在“去中心化”浪潮中獲得顯著性進展,但我國在相應法律規則以及理論研究上的滯后性,使得國內數字法治革新仍停留在有限層面。我們應致力通過構建司法區塊鏈數據共享框架,彌補當前互聯網“去中心化”的諸多理論研究缺陷,從而實現數字治理與智慧司法的有效結合。這并非全盤否決“去中心化”,而是借助司法區塊鏈平臺逐鹿數字司法并構建去中心化爭議解決機制的規則,促使我國互聯網從傳統司法向去中心化司法的轉型,以建立普遍的社會信任機制和共識機制。這也是未來我國數字司法戰略的重要步驟之一,為我國智能司法鏈實現開拓性創舉,并為深入推進全面數字法治提供強有力的信息化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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