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道具“水袖”在戲曲舞蹈中的運用
——以湘昆《牡丹亭》為例

傅 奕

（湘南學院音樂學院,湖南郴州 423000）

《牡丹亭》為明代湯顯祖著，講述了在南宋初年，江西南安太守之女杜麗娘在夢中與書生柳夢梅相愛，醒后發現不過是夢一場，因此感傷而死。柳夢梅路過南安，拾得杜麗娘自畫像，對畫中人一往情深，從而呼喚出杜麗娘的魂靈與他相見，并助杜麗娘復生，最終二人結為夫妻。《牡丹亭》對愛情的描寫具有濃厚的傳奇色彩和浪漫主義色彩，這一劇作是昆曲的經典代表作之一。服飾道具“水袖”是傳統戲曲元素中的一個顯著特征，“水袖”有百種以上的程式，表演中，把它組合起來加以運用，就能表示各種不同的情感。在中國古典舞中戲曲舞蹈對“水袖”的運用也是最常見的。為了加深對戲曲舞蹈以及昆曲藝術的認知，本文以“水袖”為出發點，結合湖南省昆劇團的天香版《牡丹亭》片段，以下簡稱湘昆《牡丹亭》，探究服飾道具“水袖”在戲曲舞蹈中的運用。

一、“水袖”的歷史

“袖”，是中華民族傳統服飾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從古代起古人的上衣概念里就已經包含了衣袖。關于袖子，在《說文解字》中有提到到：“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象人兩褎舞形，與工同意。”“褎”字是古代“袖”字的寫法，從這可以看出，“袖”最初是祭祀的儀式舞蹈中一種手執的舞具。“袖”在生活中作為上衣的一部分，在巫舞中長袖又是巫衣裝的一大特點。我國以衣袖為中心的服飾文化源遠流長，從原始社會時期到清朝，中國傳統服飾中寬大衣袖的穿衣傳統一直流傳了下來，雖然不同時代都有各自的特點，但總體來說基本風貌是一致的，這也是民族文化的重要傳承部分。隨著社會發展，人們對生活的追求不再僅限于保暖御寒，衣袖除去服飾的功能，它的其他用處逐漸被人們重視。寬大衣袖是中國服飾歷史上的重要傳承道路，那么衣袖也在這過程中發展出另一條藝術之路——“水袖”

水袖是演員用來進行舞蹈表演的一種服飾文化的舞蹈道具，它既有服飾功能，又兼有道具的屬性。水袖通過舞者身體的舞動來帶動，就像道具一樣具有可操縱性的特點。“水袖的名字來源于‘水衣’，水衣本是戲曲演員穿在戲服里的一件襯衣，它的袖子比戲服長一些，后來人們發現這種襯衣的袖子，不但可以保護戲服，而且還可以用于表演，就逐漸把它放長，脫離水衣，直接縫在寬袖的戲衣上，就成了水袖。”在戲曲舞臺上，水袖區別于其他戲曲舞臺道具，具有不可替代性和超強的情緒感染力，這使得它在戲曲舞臺上越來越被人們重視和歡迎。“中國古典舞創新的同時袖舞也在快速發展，尤其是中國古典舞身韻的產生，水袖發展成了獨立的身韻道具。”不管是戲曲中的水袖還是中國古典舞里的水袖，二者都是我們民族文化傳承發揚和創新的體現。

二、服飾道具“水袖”在湘昆《牡丹亭》中人物塑造上的運用

（一）柳夢梅的人物塑造中服飾道具“水袖”的運用

“水袖”作為戲曲里必不可少的表現手段，在人物塑造的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柳夢梅在《拾畫叫畫》一折中，當柳夢梅發現太湖石下壓著東西時，他揚袖擋在頭頂去拾畫，拿到畫軸之后，提袖拂袖，擦去畫軸上的灰塵。而當他仔細觀摩，看出畫中的美人是已在夢中見過的人間小姐時，非常興奮，這時開始叫畫，水袖的動作隨之增多，幅度也更大。柳夢梅看見畫中人的目光似乎始終不離他身，他這時故作試探看畫中人的目光是不是一直聚集在他身上，想看卻又不敢看，一個反折袖，水袖慢慢向下移動。水袖基本技法的運用讓他這個書生形象活靈活現，雖然憨厚卻不失情趣，又顯現出青春活力的精神面貌讓觀眾眼前一亮。

（二）杜麗娘的人物塑造中服飾道具“水袖”的運用

杜麗娘在湘昆《牡丹亭》中，水袖對她的人物塑造起到關鍵的輔助作用，她對自由愛情的向往是遠遠超出當時的封建思想。在威嚴的判官問話時杜麗娘多用遮臉、搭袖的動作，且動作幅度較小，在外看來她還是一個弱女子，大家閨秀的形象。隨后向判官訴說了對柳夢梅的愛慕，此時水袖在杜麗娘的揚袖、抖袖中猶如春天的露水一樣溫柔，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她以“情”抗“理”，勇敢地去追求心中真摯的情感，并且運用水袖的輔助，塑造出一個堅韌勇敢且靈動可愛的大家閨秀。

三、服飾道具“水袖”在湘昆《牡丹亭》中運動形態上的運用

（一）“水袖”的“曲線”運動形態

縱觀我國的舞蹈編創過程，會發現一個特點，那就是“圓”設計的理念。在通常理論意義上它是一種幾何圖形，而在中華文化中也是一種哲學理念和思維方式。

湘昆《牡丹亭》中的水袖功，基本都呈現出“劃圓”式的曲線運動形態。在杜麗娘與柳夢梅夢中相見的一折戲中，兩人初見相互吸引，在傾身試探和相互拉近距離時手中的水袖都呈現明顯的“立圓”運動軌跡，杜麗娘被柳夢梅牽起袖子時，另一只手的水袖時而遮面，時而作“曲線揚袖”，產生流暢飄逸之感。在尋夢的過程中杜麗娘也多運用“繞袖”和“曲線揚袖”，在水袖的運動過程中程現“立圓”軌跡。“圓”本身就是人們對美好事物的憧憬與向往，柳夢梅與杜麗娘都向往著不受封建思想禁錮的自由的愛情，盡管兩人幾經波折但還是不放棄能夠與相愛之人團圓的機會。

與湘昆《牡丹亭》相比，在中國古典舞身韻的水袖舞中，“圓”的元素運用得更加頻繁，繞袖、搭袖、曲線揚袖以及片花等技法都包含了曲線的運動形態。正因為在水袖中它獨特的運動軌跡以及所詮釋的文化內涵，才能在戲曲表演和水袖舞中加以運用。

（二）“水袖”的“直線”運動形態

除了“曲線”運動形態外，“直線”式的運動形態在水袖的表現形式中也是最常見的，“曲”“直”結合二者缺一不可。中國古典舞中的長水袖則運用了很多“直線”的運動形態。如“直線揚袖”這一技法由舞者的腰帶動肩、肘、腕發力把手中的水袖向外拋出，使長長的水袖在空中呈現出“直線”形態，一收一放之間加強舞者的空間拓展張力的同時強化了情感表達的效果。

在湘昆《牡丹亭》的冥判一折中，為杜麗娘審案的判官多次運用“甩”這一水袖動作。在出場向觀眾表明自己的身份時水袖向斜下方甩去，在詢問杜麗娘的悲情遭遇時又把水袖向旁甩出。短短的水袖在運動過程中形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干凈利落。給予觀眾視覺沖擊上加上演員的唱詞，表現出了他是一位具有威嚴，神圣不可侵犯的冥間審判官。正是因為水袖不同程度上延伸了手臂通過身體各個部位的配合，它就成了演員身體的一部分，并且是最具感染力的一部分。

四、服飾道具“水袖”在湘昆《牡丹亭》中情感表達上的運用

（一）“水袖”在“游園驚夢”中的情感表達

在游園驚夢一折中，杜麗娘與柳夢梅的夢中幽會基本都是靠優美的舞姿和水袖的運用來體現的。夢中柳夢梅溫柔的牽起杜麗娘一端的水袖，兩個人在交流中不斷拉近距離，兩人的水袖也逐漸交匯在一起，這不僅是二人水袖之間的交流，更是情感之間的交流，搭袖、拂袖、繞袖、折袖畫面好似在跳雙人舞一般美好。

水袖在這一幕中起到了層層遞進的作用，讓兩人之間互生情愫到你儂我儂的過程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樣充滿含蓄的、朦朧的美是最打動觀眾的一折戲。

（二）“水袖”在“幽媾冥誓”中的情感表達

在幽媾冥誓一折中，當杜麗娘和柳夢梅都認出對方后，杜麗娘將水袖輕輕放在柳夢梅的手中，一個動作把對柳夢梅的思念之情用這方寸的水袖訴說清楚。柳夢梅多次牽著杜麗娘的水袖二人難舍難分，水袖交匯相融就好像兩人之間的感情一樣真摯美好。

水袖在這一折戲中不僅增添了優美的舞姿更是一種情緒的外化，兩人內心蘊含的情緒通過搭袖、揚袖、等技法把看不見的感情用實實在在的動作傳達出去，讓觀眾得到視覺沖擊，最直觀地感受到舞臺上人物的內心情感。水袖的魅力大概就是來自此吧，它能“訴說”角色不能言表于口的內心臺詞，使觀眾產生共鳴。

五、結論

水袖作為舞蹈表演和戲曲表演中的一種表演手段，首先，作為一種古典舞身韻的舞具，它最淺顯的作用就是延長手臂，美化舞蹈動作。演員通過控制水袖的運動軌跡變幻出多種不同的形態和意境。其次，運用水袖可以刻畫出不同人物的內心情感和心理活動，從而使舞臺上的人物形象更加鮮明飽滿。同時通過水袖一些技法運用傳達出角色在不同意境下的思想感情也不一樣，能進一步強化演員情感表達的效果。在欣賞水袖表演時，觀眾能聽見人物言語中不能說的話，通過這種藝術語匯了解人物內心的情緒。不管是戲曲舞蹈里的水袖舞還是湘昆《牡丹亭》中的水袖表演，都是我們國家的優秀藝術文化，我們要對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重視起來，不要讓祖輩留下的優秀文化在我們手中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