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名片
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哥倫比亞作家、記者和社會活動家,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代表人物,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代表作有《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
馬爾克斯18歲考入國立波哥大大學法學系,后因時局動蕩,他中途輟學,隨后進入《觀察家報》任記者,并逐漸走上文學創作道路。20世紀50年代中期以來,馬爾克斯陸續發表了一系列中短篇小說。其中有《枯枝敗葉》《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惡時辰》《格蘭德大媽的葬禮》等。1965年開始創作《百年孤獨》,1967年小說出版后被譽為“再現拉丁美洲歷史社會圖景的鴻篇巨著”,短時間內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并飲譽全球,奠定了馬爾克斯在文壇上的地位。1982年,馬爾克斯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獲獎后,馬爾克斯潛心創作,不斷有新作推出,《霍亂時期的愛情》和《迷宮中的將軍》等都是影響比較大的作品。
內容簡介
《百年孤獨》的故事發生在虛構的馬孔多鎮,描述了布恩迪亞家族百年七代的興衰、榮辱、愛恨、福禍,以及文化與人性中根深蒂固的孤獨。其內容涉及社會和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說是拉丁美洲歷史文化的縮影。《百年孤獨》風格獨特,既氣勢恢弘又奇幻詭麗。輕靈厚重兼而有之,被公認為魔幻現實主義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同時被稱為“20世紀用西班牙文寫作的最杰出的長篇小說之一”。
片段摘錄一
許多年以后,奧雷里亞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當時,馬孔多是個二十戶人家的村莊,一座座土房都蓋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著遍布石頭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頭光滑、潔白,活像史前的巨蛋。
這塊天地還是新開辟的,許多東西都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指點點。每年三月,衣衫襤褸的吉卜賽人都要在村邊搭起帳篷,在笛鼓的喧囂聲中,向馬孔多的居民介紹科學家的最新發明。他們首先帶來的是磁鐵。一個身軀高大的吉卜賽人,自稱梅爾加德斯,滿臉絡腮胡子,手指瘦得像鳥的爪子,向觀眾出色地表演了他所謂的馬其頓煉金術士創造的世界第八奇跡。他手里拿著兩大塊磁鐵,從一座農舍走到另一座農舍,大家都驚異地看見,鐵鍋、鐵盆、鐵鉗、鐵爐都從原地倒下,木板上的釘子和螺絲嘎吱嘎吱地拼命想掙脫出來,甚至那些早就丟失的東西也從找過多次的地方兀然出現,亂七八糟地跟在梅爾加德斯的魔鐵后面。“東西也是有生命的,”吉卜賽人用刺耳的聲調說,“只消喚起它們的靈性。”霍·阿·布恩蒂亞狂熱的想象力經常超過大自然的創造力,甚至越過奇跡和魔力的限度,他認為這種暫時無用的科學發明可以用來開采地下的金子。
梅爾加德斯是個誠實的人,他告誡說:“磁鐵干這個卻不行。”可是霍·阿·布恩蒂亞當時還不相信吉卜賽人的誠實,因此用自己的一匹騾子和兩只山羊換下了兩塊磁鐵。這些家畜是他的妻子打算用來振興破敗的家業的,她試圖阻止他,但是枉費工夫。“咱們很快就會有足夠的金子,用來鋪家里的地都有余啦。”——丈夫回答她。在好幾個月里,霍·阿·布恩蒂亞都頑強地努力履行自己的諾言。他帶著兩塊磁鐵,大聲地不斷念著梅爾加德斯教他的咒語,勘察了周圍整個地區的一寸寸土地,甚至河床。但他掘出的唯一的東西,是十五世紀的一件鎧甲,它的各部分都已銹得連在一起,用手一敲,鎧甲里面就發出空洞的回聲,仿佛一只塞滿石子的大葫蘆。
三月間,吉卜賽人又來了。現在他們帶來的是一架望遠鏡和一只大小似鼓的放大鏡,說是阿姆斯特丹猶太人的最新發明。他們把望遠鏡安在帳篷門口,而讓一個吉卜賽女人站在村子盡頭。花五個里亞爾,任何人都可從望遠鏡里看見那個仿佛近在咫尺的吉卜賽女人。“科學縮短了距離。”梅爾加德斯說,“在短時期內,人們足不出戶,就可看到世界上任何地方發生的事兒。”在一個炎熱的晌午,吉卜賽人用放大鏡作了一次驚人的表演:他們在街道中間放了一堆干草,借太陽光的焦點讓干草燃了起來。磁鐵的試驗失敗之后,霍·阿·布恩蒂亞還不甘心,馬上又產生了利用這個發明作為作戰武器的念頭。梅爾加德斯又想勸阻他,但他終于同意用兩塊磁鐵和三枚殖民地時期的金幣交換放大鏡。烏蘇娜傷心得流了淚。那盒金幣由她父親一生節衣縮食積攢下來,她一直把它藏在自個兒床下,想在適當的時刻使用。霍·阿·布恩蒂亞無心撫慰妻子,他以科學家的忘我精神,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一頭扎進了作戰試驗。
賞析
作者獨創了從未來的角度回憶過去的倒敘手法,小說一開頭就寫道:“許多年以后,奧雷里亞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短短的一句話,實際上容納了未來、過去和現在三個時間層面,而作者顯然隱匿在“現在”的敘事角度。緊接著,作者筆鋒一轉,把讀者引回到馬孔多的初創時期。這樣的時間結構,在小說中一再重復出現,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不斷地給讀者造成新的懸念。
片段摘錄二
他的胡須已有三天沒刮了,跟白頭發連接了起來。可他認為不必刮臉,星期五反正要剪發,可以同時刮臉和剪發。在不太舒服的午睡之后,他渾身都是粘搭搭的汗,腋下的瘡疤也在發痛。雨停了,可是太陽仍然沒有露臉。奧雷里亞諾上校打了個響嗝,嘴里感到了湯的酸味,這也好像是他的機體發出的命令,要他披上斗篷走進廁所。他在那兒逗留的時間,比需要的時間長久一些;他蹲在茅坑的木箱上,木箱里發出強烈的發酵氣味,然后習慣告訴他應該開始工作了。他在廁所里想起,今天是星期二,霍·阿卡蒂奧第二不來作坊,因為星期二是香蕉公司的發薪日。就像最近幾年經常憶起往事一樣,這時他又不知不覺地想起了戰爭。他記得,格林列爾多·馬克斯上校有一次答應給他弄一匹額上有顆白星的駿馬,但是這個朋友再也不提這件事了。然后,他開始反復思量戰爭中的一件件事情,可是回憶過去并沒有在他心里激起歡樂和悲哀。返回作坊的時候,他發現空氣開始變得干燥了,就決定洗澡,可是浴室已被阿瑪蘭塔占據。于是,他著手做這一天的第二條金魚。他已給金魚裝上了尾巴,這時太陽突然鉆出云層,強烈的陽光仿佛照得周圍的一切像舊漁船那樣軋軋發響。三天的雨水沖洗過的空氣中滿是飛蟻。這時上校覺得,他早就想去小便了,可是一直推遲到金魚做完。下午四點十分,他剛走到院子里,便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銅管樂器聲、大鼓聲和孩子們的歡呼聲,他從青年時代以來第一次自覺地掉進了懷舊的羅網,重新想起了同吉卜賽人呆在一起的那個奇妙的下午;那時,他父親是帶他去參觀冰塊的。圣索菲婭·德拉佩德放下廚房里的活兒,跑到門外。“是雜技團!”她喊了一聲。
奧雷里亞諾上校沒去栗樹那兒,他走到門外,同一群愛看熱鬧的人混在一起,他們正在觀望街上行進的隊伍。他看見大象背上一個穿著金色衣服的女人;看見一只悒郁的單峰駱駝;看見一只裝扮成荷蘭姑娘的狗熊,它用匙子和盤子打著音樂拍子;看見正在隊伍后頭翻筋斗的幾個小丑。在一切都已過去之后,除了充滿陽光的、空曠的街道,飛蟻,以及幾個仍然在茫然張望的觀眾,什么也沒有了,上校又面對自己可憐的孤獨了。接著,他一面想著雜技團,一面朝栗樹走去。小便的時候,他想繼續想一想雜技團,可是么也記不起來。他像小雞似的縮著脖子,把腦門扎在樹干上,就一動不動了。第二天早上十一點鐘,圣索菲婭·德拉佩德到后院去倒垃圾,發現幾只禿鷹朝栗樹飛來,全家才知道出了事。
賞析
奧雷里亞諾上校應該是本書中作者賦予感情最多的一個角色,據說馬爾克斯寫到他死的時候,“一頭倒在床上,整整哭了兩個鐘頭”。奧雷里亞諾上校一生中發動過三十二場武裝起義,逃過十四次暗殺、七十三次伏擊和一次槍決,成為一個神話般的英雄人物。可當他為了理想浴血奮戰之時,所在黨派的領導卻忙于與對手談判,以爭取國會席位,將他無情地拋棄。他身上體現的是理想主義者奮斗時的至死不渝、失敗后的無助無奈,以及前后對比中所折射出的深深的孤獨感。作者的本意是以他傳奇的一生,來反映拉美地區的黨派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