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實現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的有機銜接是中國農業長期面臨的重要任務,基于大國小農的基本國情,黨和國家多次強調要發展農戶之間的生產合作。在此背景下,研究產權強度影響農戶生產合作行為的機理,采用2020年黃淮冬麥區實地調研數據,運用雙變量Probit模型實證考察產權強度與小麥種植戶生產合作行為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1)產權強度法律賦權維度正向影響農戶聯耕聯種行為。(2)產權強度社會認同維度正向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3)產權強度產權主體行為能力維度中的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正向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與聯戶經營行為;處置能力正向增進聯耕聯種行為,負向影響聯戶經營行為。為此,必須改善賦權的穩定性與明確性,提高社會認同度,提升產權主體的行為能力,從而促進農戶生產合作行為。
關鍵詞:產權強度;聯戶經營;聯耕聯種;雙變量Probit模型
中圖分類號:F301.22;F30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21)04-0132-09
收稿日期:2020-10-25" 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1.04.16
基金項目:陜西省軟科學創新能力支撐計劃項目(2018KRM011)
作者簡介:王雨格,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農業經濟管理。
*通信作者
引 言
小農戶生產經營模式是我國農業生產長期存在的一個歷史現象[1],這種模式在特定時期取得了應有的成果,但是隨著農業的轉型其逐漸造成耕種規模不經濟、抗災能力差、優質農產品供給不足等問題,無法與高質量發展的現代化農業有效對接[2]。目前農村兼業化成為主流[3],農村中大量青壯年勞動力紛紛涌向城市,造成農村勞動力不足和老齡化等結構性失衡現象[4],使農業生產陷入碎片化經營與撂荒地共存的困境。為擺脫這一困境,促進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的銜接,客觀上要求現有生產經營模式必須由“分散”向“聯合合作”轉變。世界銀行指出,在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通過農戶合作方式能夠克服小農戶分散經營的弱勢地位和市場風險,有利于實現農業規模化經營和提高農民收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在2019年印發的《關于促進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亦指出,要促進小農戶之間開展合作,支持其通過聯耕聯種、聯戶經營等方式聯合開展生產,進行統耕統收、統防統治,共同購置農資農機,降低生產經營成本。2020年《中央一號文件》與《2020年鄉村產業工作要點》的通知中也提到,要推廣統防統治等合作行為,完善聯農帶農機制。
農地產權作為中國農業生產一直依賴的基本條件,是資源優化配置的核心[5],決定農業經營主體的基本構成與發展,為農戶合作提供了基礎條件。已有文獻討論了農地產權對農戶生產行為的影響,這些研究從產權對農戶生產行為預期的影響、對土地集約利用的影響以及對農戶生產績效的影響等方面證實農地產權顯著影響農戶的生產行為,但影響方向和程度尚未得到一致結論[6-9]。由于各地農地確權程度、社會規范以及農戶權利行為能力等存在差別,導致實施產權的可能性與成本存在差異,即農戶的農地產權強度不同很可能造成農戶不同的生產合作選擇。關于農地產權與農戶生產合作行為之間關系的研究仍存在討論空間。
本文探索小麥種植戶農地產權強度的不同維度如何影響農戶不同的生產合作行為。依據河南、山西857戶小麥種植戶的調查數據,在使用因子分析對主要自變量進行測度的基礎上,運用雙變量Probit模型評估農地產權強度法律賦權、社會認同與產權主體行為能力三維度對農戶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兩種生產合作行為的影響,以期為推進農地產權制度改革以及完善聯耕聯種、聯戶經營等相關政策提供有益參考,更好地實現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
一、概念界定、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農地產權強度與農戶生產合作行為界定
農地產權強度三維度,即法律賦權、社會認同及產權主體行為能力。農地產權強度是法律賦權、社會認同與產權主體行為能力的函數[10]。法律賦權是指通過國家法律機構對農地產權進行初始賦權。《土地承包法》《土地管理法》等多部法律賦予農戶土地承包經營的權利,并對土地確權登記發證。農地產權的社會認同是指基于非正式的社會組織與道德形成的認同感[11],是由一個社會類別全體成員得出的自我描述[12],可以表達為關于產權的意識形態[11]。換言之,社會認同是合作各方對土地權利的主流意識,反映了人與人之間土地財產權利的社會認可關系。行為能力包括產權主體在權利行使過程中的排他能力、交易能力與處置能力等。其中排他能力是指產權主體對資源獨自占有并獲得收益的能力,如農戶是否可以將農地經營收入的剩余收益都歸自己所有的能力;交易能力是將產權權利通過契約形式進行配置的能力,表現為權利主體在合作過程中根據資源用途差異進行自主抉擇的能力,如決定合作的地塊數量、位置等能力;處置能力是農戶可以對農地用途、種養種類等多種經營方式進行任意選擇的權利,表現為權利主體改變農地原有用途或種養品種使之配置到一個符合其目標函數的新經營方式上的能力。學者們主要討論了產權強度與農地流轉[13-14]、生產要素配置[11,15]以及農戶權益保護[16]的關系,這些研究雖然沒有直接涉及農戶生產合作行為,但是從廣義資源配置角度方面為研究農地產權強度與農戶生產合作關系提供了借鑒。
農戶生產合作行為概念界定為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農戶合作一直是學者們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通過對合約選擇[17]、合作組織[18]、小農戶集體行動[19-20]、生產合作效率[21-22]等方面的研究,學者們肯定了農戶合作的重要地位,認為農戶合作經營是中國小農戶銜接現代農業的必然選擇。參照《意見》,農戶生產合作包括農戶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等形式。針對這兩種生產合作行為,學者們主要以案例研究法對其概念、發展歷程、特征、優勢與困難等方面進行了分析,認為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具有降低生產成本、促進新技術使用以及提高農業抗風險能力等諸多優勢[23-24],是實現規模經營的新方法[25],但在推廣過程中依然受部分思想局限性的限制[26]。
結合《意見》及學者們的研究,本文將農戶生產合作行為界定為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并采用計量方法對其進行研究。聯耕聯種行為是在不改變農地要素配置的情況下,不以田埂為界限將土地集中起來,實現有組織的連片種植,按照程度可分為聯耕聯種分管與聯耕聯種聯管兩種模式。聯戶經營行為是為解決生產要素不完整而進行的互助活動,包括農戶幫工換工、共同購買農資、共同購買或租用農機具等行為[27]。
(二)農地產權強度對聯耕聯種行為的影響
法律賦權體現產權強度的合法性和權威性,土地確權登記及證書的發放是界定農地產權的重要法律憑證[28]。經過法律程序形成的法權,一般具有確定性和穩定性,有利于集體行動的開展[19],能夠降低由于不確定性而造成的風險成本[29]。通過統一、正規的表述明確土地四至信息,能夠降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交易成本,使產權得到較強的權利約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搭便車”等現象,保護產權各方的權益,進而促進農戶的聯耕聯種行為。因此,本文提出第一個假設:
H1:法律賦權的提升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
社會認同體現產權強度的合理性與規范性,是社會成員的主觀博弈結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產權權益的合理正當。有研究認為當個體強烈認同他們的群體時,會產生“內群體偏好”,促進集體行為發生[30]。因此產權主體以社會認同的方式行使權利,以社會道德秩序進行內卷式自律作用以及由此內生的公平標準,能夠有效降低產權行使過程中的行為監督考核成本。借助社會認同約束來克服認知問題導致的產權“交易失靈”,可以增進產權功能的穩固發揮,減少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成本,促進聯耕聯種行為的推廣。因此,本文提出第二個假設:
H2:社會認同的增加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
產權主體行為能力體現產權強度的合意性與偏好性,包括排他能力、交易能力與處置能力等。其中,排他能力是對農地產權權利和收益的排他占有能力[31]。排他能力越高,獲取合理收益的能力越強,越容易進行聯耕聯種。交易能力不僅包括將產權權利與潛在交易主體進行交換的能力,還包括農戶的溝通、談判等能力。農戶交易能力越強,越有利于增強契約安排的談判能力,從而獲得更高的權益分享份額,促進生產合作行為的發生。處置能力即產權主體使用資產的能力,表現為使資源配置到符合其目標函數的新用途或性質的權利[32],處置能力越強、配置資源用途的選擇空間越大,利用和配置資源的效率也就越高。因此農戶處置能力越強,退出聯耕聯種的壁壘就越小,從而更愿意進行聯耕聯種。因此,本文提出第三個假設:
H3:行為能力中交易能力、排他能力與處置能力的增強可能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
(三)農地產權強度對聯戶經營行為的影響
農戶合作的出發點是對潛在利潤的追求,其結果必須使合作各方受益[33]。農戶之所以會進行聯戶經營等合作,是希望通過聯戶經營的模式達到節省生產資料成本等目的,因而農戶的產權行為能力對聯戶經營行為而言具有重要作用。農戶的排他收益和排他占有能力顯著促進務農收益[16],因而排他能力強的農戶可能更愿意增加生產投入,更希望通過聯戶經營的方式降低生產成本;當農戶交易能力越強時,契約談判能力越強,越能在聯戶經營中購買到自己想要的農資農機,因而進行聯戶經營的可能性越大;當農戶的處置能力越強時,其利用和配置資源的效率也隨之增高,但是在目前以家庭承包經營為主的農地制度安排下,農戶整體戶均耕地面積較小,聯戶經營節省的生產成本有限,同時合作耗費的溝通、訂立契約等成本很可能會降低處置能力帶來的資源配置效率,故農戶的處置能力可能對農戶聯戶經營的影響較弱甚至產生負向影響。因此,本文提出第四個假設:
H4a: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可能促進聯戶經營行為。
H4b:處置能力可能負向影響聯戶經營行為。
二、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及樣本基本情況
本文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20年6-8月在河南、山西2省16縣開展的主題為“小麥種植戶生產合作行為調研”的農村實地入戶調查。河南大部分地區與山西南部地區的社會化服務組織以及土地托管等組織具有一定發展規模,為農戶生產合作建立了良好的基礎。調研采取二次抽樣法,第一次采用非概率抽樣,以確定調查地點。在這個環節,選取了兩個重點調研地區,分別是小麥主產區的河南省安陽市和小麥平衡區的山西省臨汾市。前者轄區管有全國小麥第一縣滑縣,剩余縣市的小麥產量分別涵蓋全省的上、中、下游,基本可以代表河南省的小麥生產情況;后者作為傳統礦區省主要小麥產區之一,能夠代表小麥非優勢產區的生產情況。選擇這兩個地區的小麥種植戶進行調研可以綜合考察不同生產水平的小麥種植戶生產合作行為,具有典型性。為保證調研涵蓋到不同經濟水平的鄉鎮,本文選取安陽市全部縣市以及臨汾市非產糧縣除外的全部縣市進行調研,兩市共計16個樣本縣。
第二次抽樣采用分層隨機抽樣,以確定每個調查點的具體調查對象,按照每個縣市隨機抽取1~2個樣本鄉(鎮),每個鄉隨機抽取2~3個樣本村,每個樣本村隨機選擇15~20戶樣本農戶(主要為生產決策人)進行一對一訪談。調查的主要內容包括:農戶農地產權狀況;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狀況;農戶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以及種植面積、外出務工人數等個人特征與家庭基本情況等。調查共收回問卷870份,共涉及16個縣23個鄉(鎮)52個自然村,剔除信息不完整問卷,最終獲得有效樣本農戶數據857份,有效率為98.5%。受訪樣本中,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的占比分別為34.42%和36.52%;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分別為86.58%與13.42%;受訪者平均年齡為54.39歲;受教育程度以初中及以下為主;戶均種植面積為6.36畝,與2019年兩地官方數據相當[34-35];戶均外出務工人數占勞動力數量的50%以上;對相關政策比較了解的僅占19.24%。
(二)變量設計及描述性統計
1.被解釋變量選取:本文選取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行為作為研究目標。在聯耕聯種行為中,如果農戶在小麥生產過程中的耕、種、管、收環節有一個或多個環節的合作即認為發生了聯耕聯種行為。在聯戶經營行為中,如果農戶發生了幫工換工、共同購買農資、共同購買或租用農機中的一種或多種行為,即認為農戶發生了聯戶經營行為(具體見表1)。
2.主要解釋變量選取:在法律賦權維度,鑒于農地確權登記及證書的發放是界定農地產權的重要法律憑證,其發放更是農民關心的重點[28],參照胡新艷[31]、胡雯[36]等學者的研究,本文將法律賦權通過農地確權頒證表征,即選取法律是否賦權且到達農戶層面作為測量指標(具體見表1)。
在社會認同維度,主要從農戶對個體及群體農地確權頒證結果的認同等方面考察農戶對于農地產權的認同與了解程度。最終的題項如表1所示,其中1~5分分別代表完全不認同、比較不認同、一般、比較認同與完全認同。由于社會認同反映的是由群體得出的自我描述[37],故首先對題項分值結果以村為單位做均值處理,均值越大說明村內社會認同與法律規定的契合度越高,集體對產權的認同度越高。其次對均值結果進行因子分析,根據檢驗結果,KMO統計值為0.917,Bartlett球形檢驗值為0.00,說明社會認同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通過因子提取可得1個公因子,且7個因子的公因子方差都超過0.8以上,方差貢獻率累計達90.30%,說明該公因子可很好體現社會認同內涵,因此可將提取的公因子定義為“社會認同”。
在產權行為能力維度,參照劉一明等[38]學者們的研究,分別針對農戶的排他能力、交易能力與處置能力三方面設置問題,具體題項如表1所示,題項分值結果越高說明農戶的處置能力越強。經過標準化處理后,KMO統計值為0.706,Bartlett球形檢驗值為0,說明產權主體行為能力也適合做因子分析。分析結果共提取3個公因子,在旋轉后的成分矩陣中,測度排他能力的指標在因子2上有較大載荷,分別達0.880,0.915。測度交易能力的指標在因子1上有較大載荷,分別達0.903,0.906和0.683。測度處置能力的指標在因子3上有較大載荷,分別達0.799,0.860。故因子1可解釋為交易能力,因子2可解釋為排他能力,因子3可解釋為處置能力。
3.控制變量:個人特征與家庭稟賦特征。根據行為經濟學理論及已有研究可知,個體特征與家庭稟賦特征對于農戶行為有重要的影響,是已有研究引入的重要控制變量[39]。變量的含義及描述性統計見表2。
在個體特征中,參考蔡榮等的研究[20],選取受訪者年齡、受教育程度作為農戶個人特征;參考蘇昕等的研究[21],選取勞動力數量、外出務工人數、種植面積反映受訪者家庭稟賦特征;另外,選取對相關政策了解程度、是否是村干部作為穩健性檢驗的替換變量,除此之外,本文還包括了地區虛擬變量。
(三)模型構建
本文以聯耕聯種及聯戶經營為被解釋變量,構建模型分析農地產權強度三維度對農戶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行為的影響。由于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兩種生產合作行為之間的擾動項很可能存在相關性,故選取雙變量Probit模型進行考察,具體模型為:
y*1=x*1iβ11+z*1iβ12ε1
y*2=x*2iβ21+z*2iβ22ε2(1)
式(1)中,y*1與y*2為不可觀測的潛變量;x*1i與x*2i表示可能影響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的農地產權強度;β11與β21為其待估系數;z*1i與z*2i表示影響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的個人因素與家庭因素等控制變量;β12與β22為其待估系數。假設擾動項( ε1,ε2)服從二維聯合正態分布,相關系數為ρ,即:ε1 ε2~N00,1 ρρ 1。可觀測變量y1和y2由以下方程決定:
y*1=1 y*1>00 y*1≤0(2)
y*2=1 y*2>00 y*2≤0(3)
式(2)中,y1表示農戶是否采用聯耕聯種模式;式(3)中,y2表示農戶是否進行聯戶經營。
三、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3顯示農地產權強度三維度對農戶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的影響。Wald檢驗結果顯示使用雙變量Probit模型是合適的。對于聯耕聯種行為,法律賦權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戶聯耕聯種行為,即隨著賦權的增強,農戶更愿意進行聯耕聯種。對此可能的解釋是,當農戶被賦予清晰穩定的產權時,能減少不確定性帶來的生產合作成本,同時農戶對產權的安全感知也有所提高,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聯耕聯種行為的發生。社會認同在5%的水平上顯著正向促進農戶的聯耕聯種行為,對此可能的解釋是當產權得到群體尊重與認同時,社會規范性與道德約束性就增強,能減少產權實施的監督成本及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等交易成本,從而推進聯耕聯種的發生。產權主體行為能力中交易能力、排他能力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戶聯耕聯種行為,處置能力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的發生。對此可能的解釋是當農戶的排他能力越強就越能增進在合作中獲取收益的穩定性;當農戶交易能力越強就越能在合作中占據主動地位,降低合作中溝通談判等合作成本;當農戶處置能力越強,在聯耕聯種中的退出壁壘就越低,可以隨時調整合作狀態,從而促進聯耕聯種行為的發生。
對于聯戶經營行為而言,農地產權強度對其影響主要體現在產權主體行為能力方面。其中,農戶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分別在1%與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戶聯戶經營行為,即隨著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的增強,農戶更愿意采取共同的購買、租用農資農機的行為。對此可能的解釋是,隨著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的增強,農戶能降低合作中的議價、決策等交易成本,能在合作中獲取合作剩余,因而更愿意進行聯戶經營。而農戶的處置能力負向影響農戶聯戶經營行為,對此可能的解釋是對處置能力強的農戶而言,聯戶經營帶來的生產成本的降低不足以彌補合作成本帶來的資源配置效率的損失。在調研中發現,處置能力越強的農戶對資源配置效率的要求也越高,這些農戶認為單獨購買、租用農機更自由便利,合作雖然會帶來生產成本的降低,但由于戶均耕地面積較少,節省的成本很可能成為這部分農戶的“不在意資金”[40]。
(二)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替換及增加某些控制變量的方式對雙變量Probit模型回歸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增加變量是為了控制在基準回歸中未考慮到的某些因素,替換的變量與原有變量含義相近,具體涉及對相關政策了解程度、是否是村干部這兩個變量。本文使用對相關政策了解程度替換受教育程度,這是因為對政策的掌握和接受能夠很好體現受教育成果,增加受訪農戶是否是村干部變量是為了考察社會地位是否會對農地產權強度與農戶生產合作之間的關系產生影響。從穩健性檢驗的結果來看(見表4),農地產權強度對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影響的估計結果、誤差項以及相關系數等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未發生較大變化,本文基本估計結果較為穩健。
四、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基本結論
基于2020年河南與山西小麥種植戶調查數據,本文使用雙變量Probit模型實證考察農地產權強度與農戶生產合作的關系,運用農地產權強度的法律賦權、社會認同與行為能力變量對聯耕聯種與聯戶經營行為進行分析,構建了農地產權強度對農戶生產合作行為的影響模型。本文得出如下結論:
1.農地產權強度三維度正向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具體表現為法律賦權、社會認同以及產權主體行為能力的增強會促進農戶聯耕聯種行為。法律賦權的增加能給農戶賦予更清晰的權利,能減少因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合作成本,使產權得到較強約束,降低合作中“搭便車”行為,促進聯耕聯種行為的發生。社會認同的提升增強了社會規范性與道德約束性,能減少產權實施的監督成本對權利以及對村莊土地人員狀況了解程度的加深能促使對自身及他人狀況特征達成較為統一的認知,減少逆向選擇等交易風險與合作成本,促進聯耕聯種行為的發生。產權行為能力的增加能降低合作中的交易成本并增進合作中獲取收益的穩定性,降低聯耕聯種的退出壁壘,有利于推進聯耕聯種。
2.農地產權強度對農戶聯戶經營行為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產權主體行為能力方面。農地產權主體的排他能力與交易能力正向促進聯戶經營行為。農戶排他能力越強,對合作收益的占有能力就越強;交易能力越強,對合作購買的話語權就越強,越能在聯戶經營中占據主導地位,達到節省生產成本等目的,農戶因此越愿意進行聯戶經營。而產權主體的處置能力會負向影響農戶的聯戶經營行為,這可能與處置能力強的農戶通過聯戶經營帶來成本降低不足以彌補合作成本損失的生產效率有關,使這部分農戶更愿意采取其他經營模式進行生產。
(二)政策啟示與討論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為促進農戶生產合作行為,提出如下政策建議:(1)改善賦權的穩定性與明確性。由于產權被賦予時有天然的模糊化趨勢并且對于成員需求與能力的評估水平有限,因此對于農地產權的基本要求應該是非歧視性與排他的強制性,并在此基礎上加強產權清晰度,如增加對農地質量界定等賦權流程,使得分配合作收益時可依據的標準更加完善,增強合作公平性。(2)提升社會認同度。有效的社會認同與道德約束可以增強產權與資源的配置效率,產權的依法實施必須得到社會的認同與尊重,公開公正的合作分配能夠強化社會規范,促進合作行為的發生。(3)提升產權主體的行為能力。產權主體的行為能力具有重要的行為發生學意義,保護產權主體對產權的實際使用與操作有助于提升農戶安全感知,增進合作行為。考慮到處置能力可能帶來負向影響,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注意農地產權強度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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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luence of Land Property Right Intensity on Farmers’ Production Cooperation Behavior
WANG Yuge,MENG Quanxing*,LI Min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orthwest Aamp;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 712100,China)
Abstract:It’s important for China to realize the organic connection between small-scale household economy and modern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Based on the situation that China is a large agricultural country while the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is dominated by small households,the Party and the state have repeatedly stressed the need to develop cooperation between farmers.In this context,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data of Huanghuai winter wheat region in 2020,this paper uses bivariate Probit model to empirically investig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rength of property rights and the cooperative behavior of wheat growers.The results show that:The legal empowerment dimension of property right intensity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behavior of farmers.The social identity dimension of property right intensity positively promotes the farmers’behavior of joint farming.The exclusive ability and transaction ability in the dimension of property right subject’s behavior ability positively promote the farmers’ joint farming and joint household operation behavior,the disposal ability positively promotes the joint farming and planting behavior, and negatively affects the joint household operation behavior.The above research provides new ideas for sorting out the concept of property right intensity and production cooperation,understand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hree-dimensional degree of farmland property right intensity and the two kinds of production cooperation behaviors,promoting the reform of property rights system and improving relevant cooperation policies,so as to better realize the organic connection between small farmers and modern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Key words:property right intensity;joint farming;joint household operation;bivariate probit
(責任編輯:董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