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凡
關鍵詞 網絡互助群;社會支持;話語體系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08-0033-04
網絡圈子化是近年來受到關注的現象,彭蘭認為,網絡圈子化主要受到關系、文化、技術三方面影響。網絡互助群作為一種群內成員由于共同所面臨的問題而群聚起來尋找其他群友支持的社群,實質上是受到現實中關系的影響而形成的社群。
高校保研互助群是各大高校的同學因為共同的原因“保研”而組建的社群,其組建目的主要是為了從其他成員身上獲取社會支持(包括工具性支持、情感支持、信息性支持以及同伴性支持)。在群內成員互相提供社會支持時,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話語體系。本文的研究目的,就是探究此種由社會支持表達所組成的話語體系形成的特征及其對群內成員帶來的影響。
社會支持可以讓個體感到被關懷,因此可以緩解由其他因素帶來的壓力,使人的身心更加健康。MacGeorge認為“社會情境”角度、“主管認知”角度以及“行動支持”角度是三種最主要的社會支持研究角度[1]。
從社會支持內容的角度來看,Cohen認為社會支持可以分為工具性支持(提供物質資源幫助);情感支持(提供關心、愛意與共情);信息性支持(提供相關信息上的支持與建議)同伴性支持(提供陪伴以滿足個體與他人接觸的需要)[2]。
網絡社會支持的特點是非時空性、匿名性、廣泛性等。而網絡互助群的特點在于:第一,社會支持不再受到時空限制,群成員無論是尋求還是提供社會支持都可以突破時間與空間;第二,社會支持來源廣泛,群內成員可以在群中找到天南海北與自己有相似經歷或相同問題的其他成員,因此收到的社會支持更加廣泛;第三,由于網絡的匿名性,群內成員可以更加開放地表達自己的需要;第四,信息更加客觀,由于網絡社會支持主要建立在群內成員的弱關系上,因此能夠提供更加客觀,新穎的社會支持信息。
2.1 研究對象
本研究以某保研交流微信群(下簡稱“保研群”)的群聊天記錄為研究對象。聊天記錄從2020年3月開始到2020年10月結束,跨越了“準備保研—參與保研—出保研結果”整個階段。群內的聊天主要圍繞著群友自身學歷背景與水平、各高校保研門檻等內容展開。日活躍度非常高,聊天內容質量也較高。
2.2 基于編碼的內容分析法
在對保研群聊記錄進行編碼之前,本研究參考了其他學者研究中的社會支持編碼設計方案。班比納將互聯網社會支持分為情感支持、信息支持、陪伴支持,每個分類下又有若干子分類與之對應[3]。
希尼認為,互聯網的社會支持可分為四個類目:情感支持、信息支持、工具性支持、陪伴支持,并針對不同類目進行闡釋:情感支持指的是向他人提供尊重或接納;信息支持指的是提供建議或指導類的支持;工具性支持指的是提供物資資源、等方面的支持;陪伴支持指的是通過與他人共處緩解他人的壓力[4]。


本研究通過文本分析軟件ROST對保研群聊天記錄進行切詞并進行詞頻統計以及詞云分析。通過詞頻統計得出了以下高頻詞:例如“夏令營”“新傳”“老師”“名額”等與保研息息相關的詞匯、“排名”“論文”“成績”“六級分數”等指向發言者自身信息的詞匯、“加油” “抱抱”等指向安慰的詞匯“武大”“復旦”“上交”等群內發言者打算申請的院校。這些高頻詞體現群內成員的個人背景、申請學校時面臨的困境、相互提供的支持與幫助等。由于保研生申請學校時存在許多信息空白,因此許多人都通過微信群分享關鍵信息、提供情感支持。因此,本研究引入了社會支持的視角來研究這群參與保研的學生,考察它們在網絡社群中所形成的話語體系結構以及形成原因。最后對群內進行抽樣調查選取的成員進行一對一訪談調查。通過以上分析得出以下結果。
2.2.1 群內聊天記錄體現社會支持各個分支所占比例
根據群聊記錄,本研究參考班比那與希尼的編碼方案,以及莊曦在《滴滴司機移動社區中的關系結構及支持研究》中的編碼方案[5],結合社會支持的分類特點制定了適應本研究的編碼方案。參考莊曦的研究內容,在編碼時將社會支持的需求類內容與供給類內容分開描述。(表1)
根據編碼,本研究將聊天群中隨機抽取的100個話題進行分類匯總,對其在社會支持中所屬類別,話題的發動者、話題的回應者等信息進行記錄。
本次統計中,100個話題總共有110個參與者。按照對話題活躍度的貢獻,從高到低將282個分為“核心成員”“活躍成員”“一般成員”與“信息接收者”。(表2)

2.2.2 群內用戶的活躍度(發言頻率)對于社群成員的社會支持感知度的影響
綜合成員在微信群中的活躍度與其主要貢獻的話題,可得表3。
從表格所體現的數據可以看出,微信群中的信息支持與情感支持話題占所有話題的94%,且主要貢獻者為群內核心成員和活躍成員,占比76%。
2.2.3 群內聊天氛圍給群內成員帶來的心理體驗
群內聊天氛圍給群內成員帶來的心理體驗,見表4。
2.2.4 群聊內容對群內成員是否有實際意義
從問卷回收結果來看,282名接受調查群成員中221人認為群聊內容對自己是有實際意義的,能幫助自己在申請學校時獲得報名信息、總結自己的不足之處等。僅有61人認為群聊內容對自己沒有意義,原因在于其認為群聊內容與自己實際生活沒有關系,或其認為群聊內容對自己帶來的壓力大過對自己的作用。
3.1 群內社會支持信息傾向性很強
本研究對群內100個話題進行分類,結果發現所有話題中,需求類的信息占比超過60%,無論是需求類還是供給類的話題中,信息支持類話題都超過了70%,即大部分的話題為了尋求解決問題的建議或指導。而情感支持類的話題在需求類或供給類的話題中占比只有16%左右。
在這些信息支持類話題中,保研群成員通過微信群發布信息,尋求申請院校門檻、專業信息、導師信息等占大多數。情感支持類的話題則大多圍繞著保研過程艱辛而進行負面情緒的表達,內容大多是懊悔自己的績點與比賽經歷等不如他人,或是吐槽目標院校的申請門檻等。
3.2 群內的社會支持信息存在“凡爾賽”特征
2020年網絡十大熱詞之一的“凡爾賽文學”是一種“以低調的方式進行炫耀”的話語模式,也稱凡學。這種話語模式先抑后揚,明貶暗褒,自說自話,假裝用苦惱、不開心的口吻炫耀自己。深諳凡爾賽文學的人,被稱為“凡爾賽人”,簡稱“凡人”①。
在研究中發現,本群中有許多社會支持信息存在明顯的“凡爾賽”特點。例如:某群成員在回答某位提問者提出的“績點排名多少才能入圍中傳電視學院夏令營呢?”時回答:“211學校排名前2一般能夠入營。感覺績點排名高也挺苦惱的,選擇太多,最近我收到了好幾個入營通知,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呢。”這種并不偶然的現象也引起了筆者的注意。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是因為個體在表演場域內,會不斷在“個性化自我”和“社會化自我”的動態互動轉化中,構建出內在的平衡狀態下的自我[6]。許多人在潛意識中將與自己交流的人當作“觀眾”,享受自己作為“凡人”受到稱贊和追捧的感覺,從而形成了一種自我認同。因此可以認為,這些提供社會支持的“凡人”們本意并不是在故意夸耀自己,而是潛意識認為自己本來如此。
3.3 群內帶給人的氛圍因人而異,但因群中信息感到焦慮的成員占大多數
學者劉洋認為,傳播技術的不斷進步正在給人類的生活帶來深刻的影響,微信這樣一種迅速占據人們日常生活的新媒體工具會給社會心態的傳播帶來質變。本群大部分受訪者(184人)都認為群內的聊天內容讓自己感到焦慮,僅有少部分受訪者對群內的聊天內容感到慰藉或無感。
在認知心理學對于個體焦慮來源的研究發現是:個體焦慮主要來自于其對于未來感到不確定、無法控制,同時也來自于負面的自我評價和未來可能面臨的危機與威脅[7]。
部分研究發現,像微信、QQ這樣的社交媒體帶給人們“上行社會比較”的機會,在這些社交媒體上人們能夠與比自己更加優秀的參照對象進行比較,從而將這些參照對象看作自己的競爭對象,進而衡量自身是否優秀,從而引發個體焦慮。
微信群也存在著社會比較壓力。群內的成員為了獲得保研信息,會主動展示自己的績點、獎項、學歷背景等。大部分受訪者在談到,當得知微信群中其他成員優秀的經歷,例如優異的績點、獲得的獎項等時,這些受訪者都會感到較強的情感壓力與焦慮。而當部分群員將自身的這種壓力在群內表達出來引起共鳴之后,就形成了普遍的群體焦慮。
作為一個信息分享類平臺,保研群可以滿足群內大多數成員對于信息的需求。然而,在一定程度上保研群也成為了表演型人格的“表演舞臺”,無形之中的“凡爾賽”言論也給群內成員帶來了非常強的焦慮感,造成了心理負擔。在目前大學生普遍心理壓力較大的社會背景下,人們需要在參與此種微信群時辯證看待群內信息,理性地將自己與他人比較,克服比較所帶來的焦慮感,培養開放、向上、健康的公共討論空間。
注釋
①《咬文嚼字》2020年度十大流行詞,https:// baijiahao.baidu.com/s?id=1685127684099829918&wfr= spider&for=pc.2020。
參考文獻
[1]MacGeorge,E.L.,Feng,B.,Burleson,B..Supportive communication. In M. L. Knapp & J. A. Daly(Eds.),Handbook of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Thousand Oaks,CA:Sage:2011:317–354.
[2]Cohen,S..Social Relationships and Health.The American psychologist,2004:676-684.
[3]Bambina.A.D,Understanding Online Social Support:The Interplay of Internet Technology,Social Networks and Social Support,Ph.D thesi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2005,30-31.
[4]Heaney,C.A.&Israel,B.A..Social Networks and Social Support.In Glanz,K.&Rimer,B.K.et al.(eds),Health Behavior and Health Education,San Francisco:Jossey-Bass,2008:190-191.
[5]莊曦,王旭,劉百玉.滴滴司機移動社區中的關系結構及支持研究[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9,26(6):36-58,127.
[6]賈夢珂.擬劇理論視域下“凡爾賽文學”的自我呈現[J].新媒體研究,2020,6(24):118-120.
[7]Ladouceur R,Gosselin P,Dugas MJ.Experimental manipulation of intolerance of uncertainty:A study of a theoretical model of worry[J]. Behaviour Research and Therapy,2000,38(9):933-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