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建珺 諶濤
關鍵詞 傳播的儀式觀;上新了·故宮;文化類綜藝節目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05-0093-03
自從19世紀以來,美國公共話語里的“傳播”分為傳播的傳遞觀和傳播的儀式觀。詹姆斯·凱瑞在《傳播的文化研究取向》中首次提出“傳播的儀式觀”,認為傳播并非信息在空間中的擴散,而是指在時間上對一個社會的維系;是一種現實得以生產、維系、修正和轉變的符號過程。它是構建并維系一個有秩序、有意義、能夠用來支配和容納人類行為的文化世界。”[1]在儀式觀的視角下,傳播媒介運用符號形成現實的表征,并通過信息的共享達到對在時間上對社會的維系。
《上新了·故宮》是2018年北京衛視推出的首檔聚焦故宮博物院的文化創新類真人秀節目,已連續播出三季。節目的最大亮點有三方面:其一,每一期節目中,嘉賓帶領觀眾深入故宮各角落;其二,節目中,嘉賓用表演的形式對歷史故事“情境再現”;其三,每期節目最后, 根據故宮相關的文化元素進行“文創作品設計”。相比于娛樂性綜藝節目的狂歡戲謔,《上新了·故宮》傳遞出一種神圣秩序。在此過程中,觀眾不僅僅感受到其所傳達的歷史文化之美,也沉浸于節目的打造的儀式盛宴之中,在“故宮探秘”的方式中重構共同的文化信仰,傳承優秀傳統文化。這些特質正符合儀式觀理論,本文將從《上新了·故宮》的符號表征、傳播媒介、互動參與三方面分析其如何將文化內涵與娛樂性高度凝結,在觀眾心中構建起獨特的儀式性特征,從而引發共鳴,取得成功。
儀式是一個龐大的象征符號集合體系,是由眾多象征性符號構建起的文化與價值的象征體系。將傳播內容分解為不同的符號,通過對典型符號的選擇、組合,建構起多層次的符號體系,更易于解讀其內涵與意蘊。《上新了·故宮》選擇與故宮相關的典型符號,并通過符號的排列組合來營造傳播內容的儀式感、再現歷史文化的隱喻意義。
1.1 場景符號
《上新了·故宮》節目中建構的場景具有一定的儀式獨特性,節目塑造了故宮這一儀式空間。在空間層面上,恢弘壯闊的皇家宮殿營造著莊嚴肅穆的儀式氛圍;在時間層面上,其承載著的600余年歷史蘊涵著深厚的文化隱喻。節目通過真實場景與虛擬場景結合,建構出一個完整的故宮場景,讓觀眾全面感受故宮的儀式氛圍。例如,在探尋延禧宮中被大火燒毀的水晶宮時,節目通過動畫緩緩搭建出“建筑完成假想圖”,一座潔白的宮殿出現在觀眾面前,美麗至極,不禁讓人在與現實的對比中感受歷史的痕跡,思索歷史之厚重,引發出對特殊歷史時期的思考。虛實場景符合相結合,再現歷史場景,消解時間的跨度,給予觀眾神奇的沉浸式視聽體驗。
從典型場景符號出發,轉而聚焦到當下社會,不乏對歷史厚重的感慨,對當下社會問題的思考。從小場景出發,卻又不乏宏大敘事,將文化內涵隱喻與符號中[2],這是文化類綜藝節目之意義所在。
1.2 人物符號
任何儀式都有用于維護儀式紀律、推動儀式進入既定程序的主持者,以彰顯權威的在場。在文化類綜藝節目中,權威者由節目嘉賓來擔任。明星嘉賓鄧倫作為節目的“新品開發員”,擁有大量影視粉絲基礎,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與公信力,有利于增加節目熱度。
同時,《上新了·故宮》中邀請的嘉賓往往參演過故宮相關影視劇集中的角色。例如,節目邀請嘉賓鄔君梅參與探索“紫禁城中的零零后——溥儀、婉容、文繡的故事”,觀眾自然聯想起其在《末代皇帝》中演繹的文繡,回想起電影中呈現的特殊歷史時期,更易產生情感共鳴。
與傳統娛樂綜藝不同,文化類綜藝節目的內容多為專業性較高的歷史文化內容,《上新了·故宮》邀請故宮博物院的專業嘉賓在節目中為觀眾答疑解惑,增加節目的專業性,同時消彌了歷史文化與普通觀眾的距離感。在專業嘉賓面前,明星也與觀眾一樣,對歷史文化興趣頗深卻所知寥寥。因此,在探尋文物奧秘的過程中,嘉賓也可以看作儀式的參與者,在情感認知方面與屏幕前的觀眾相融合,拉近了與觀眾的心理距離。
可以看出,文化類綜藝節目以文化內容為主導,弱化了“明星至上”的審美,強調專業人士對節目的升華作用。明星僅作為文內容化的探尋者、參與者。有利于對綜藝節目“娛樂至上”的審美進行修正,推進文化類綜藝節目文化儀式的進行。
1.3 橫縱符號編排
索緒爾認為符號產生意義有“橫組合”與“縱聚合”兩種情況[3]。《上新了·故宮》具有橫縱結合的模式。節目中,嘉賓走進故宮角落找尋線索,推進節目流程的進行,是“橫向”直敘節目內容,偏倚綜藝節目形式。而節目中結合嘉賓所處環境、探索的推進,在某一節點設計出的史料查詢、情景表演等環節便是在“縱向”深入插敘某節點的相關歷史故事、文化背景,偏倚紀錄片形式。采用“綜藝+紀錄”模式,是對娛樂綜藝節目與純文化科普類節目雙重超越,在提高受眾觀看興趣的同時更便于理解符號隱喻的意義。
文化類綜藝節目通過電視、網絡媒介等進行傳播,隔著屏幕觀眾雖然與屏幕中的世界并不在同一個時空,卻能沉浸在節目中所營造的文化空間中。可以說在當今的語境下,媒介的使用已經成為了一種普遍儀式。
2.1 多媒介融合共建儀式空間
《上新了·故宮》在電視首播,播出時間為每周五晚9:08,選取周末休息日,保證了觀眾參與儀式的在場,觀眾打開電視收看節目被視為接收邀請,身臨其境地參與到儀式當中來[4]。同時,節目中插入了“跨屏互動”的環節,引導觀眾通過“今日頭條”手機端查詢節目相關的歷史文化內容,更利于對文化知識的了理解。通過手機端上傳自己的文創作品,參與到節目文創設計中去,增強了觀眾在節目中的互動感與話語權。
《上新了·故宮》節目除了固定的電視播放時間外,通過微博、抖音、B站等眾多互聯網媒體平臺進行傳播,在互聯網平臺收獲了極大熱度,位列愛奇藝熱度榜文化類第一名、微博綜藝熱播榜第一名等。《上新了·故宮》更是聯合主流媒體、文博類媒體,還是政務、黨團、高校媒體,共同進行節目討論,形成了破壁式的熱議。
可以看出,文化類綜藝節目突破了傳統電視傳播內容的單向性,在節目中實現了觀眾的參與、互動以及創造,提供了一個將受眾吸引到一起的“儀式化場域”,完成文化記憶的重構與強化。同時也在互聯網構筑的網絡文化社區中共享某種文化價值觀和信仰,強化了互聯網場域的文化性,弱化了其娛樂狂歡性。
2.2 多產業聯動拓展儀式空間
在傳播的儀式觀中,傳播作用從短期效應上升為了一種長期效應,注重傳播對信仰的擴散、對秩序的建構,注重文化在時間上的延續,而這種延續對能夠實現群體的情感維持。
在電視節目日趨“同質化”“快餐化”的今天,許多節目追求一時的收視熱度,隨著時間的流逝,熱度的消失,影響力和節目的余溫難免被沖散,節目往往難以引起觀眾持續的共鳴。而《上新了·故宮》的獨特之處在于,其不僅僅局限在節目內容對歷史文物探索本身,而是在節目外通過多方合作,以“文創”形式將文化影響力持續下去,將文化內涵實體化為具體事物加以延伸。節目設置了實體“上新研究所”,可供觀眾親臨參觀文創產品,不僅加深了觀眾對節目內容的印象,更是體現了傳統文化精神的傳承。通過文創的設計與上新,更有許多未觀看節目的人被文創作品所吸引,也紛紛被感召,加入到這場文化儀式中來。節目引起了大眾對歷史文物、博物館的興趣,也掀起了故宮文創的熱潮,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經濟發展,是對社會意義與文化意義的雙重突破。
傳播儀式觀認為,人們通過參與儀式最終完成身份的確認,從而建立公共空間的秩序,達到對社會的維系,強調傳播過程的互動和共享。在儀式中完成信息的傳播、對歷史的呼喚,并使受眾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實現對集體記憶的確認。《上新了·故宮》著重強調觀眾的參與,在參與節目的過程中,實現了認同到共鳴、重構文化記憶的目的。
3.1 構建文化共同體
文化類綜藝節目的受眾群體本質上在內心構建了一個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中,人們出于興趣、價值取向聚集在一起,是平等、擁有話語權的,在共同體中,觀眾形成了群體認同,并在互動和分享之中感受到其他參與者的強烈存在,形成獨有的集體記憶,進而促進共同體的緊密化。例如,《上新了·故宮》的微博超級話題聚集了3.6萬網友,這些陌生的網友出于對節目的共同愛好,自發形成了微博上的一個共同體,在節目播出過程中參與討論節目內容。節目結束后,這些群體仍然活躍在網絡社群之中,在超話社區中分享傳播著文化內容。網友帶著“上新了故宮”話題共享著自己拍攝的故宮的美景、博物館文物,分享文物故事、文創等。在這個過程中,觀眾在超話社區中由相互疏離到聚集,自然構建起了文化共同體。又如,愛奇藝攜手《 上新了·故宮》舉辦故宮600歲生日“應援”活動,贏得廣大觀眾的積極參與。可以看出,觀眾通過觀看文化類綜藝節目也會在線下形成文化共同體,參與線下文化傳播活動。
3.2 喚起情感共鳴,實現文化共享
觀眾被聚集在共同體中的同時,不是將節目中的事物視為與自己無關的文化消費品,更重要的在于在此過程中,抒發自己的情感,也被他人的情感所感染,建立起情感連接,激發情感的強烈共鳴,加強對文化內涵的理解。
文化類節目要想實現歷史與現代人的良好交流,讓受眾感受到歷史文化的靈魂和文化的魅力,需要拉近文化與觀眾的距離,從而形成文化認同與情感共鳴。《上新了·故宮》注重節目與觀眾的情感互動,通過情景表演喚醒觀眾心中特有的文化情感,形成文化認同。例如,在演繹“鄭和下西洋”相關情節時,觀眾看到鄭和不顧海上兇險,多次為了文化使命下西洋,彈幕紛紛刷屏“感動”,進行情感互動。這是參與到儀式中的人油然而生的、對共同文化的認同感和自豪感。
觀眾在節目中得到情感共鳴時,會越發喜愛節目的內容,并定時、定點觀看,鞏固了儀式特征中的固定性與重復性。帶來正向的情感互動、傳遞,進而在社會中更廣泛迅速傳播。同時,當觀眾將自身感受表達出來,“儀式”中所蘊藏的深層情感會形成集中的爆發,這種由節目自然產生的自豪感、自信心,不僅會在受眾中傳播,也會形成巨大的傳播力向外擴散,從而形成更多人對文化的認同。
本文所述的傳播儀式觀視角下的文化類綜藝節目傳播,注重傳播過程中“符號—媒介—參與者”三方面的參與,實現了文化內容傳播從傳遞的廣度向文化內涵寬度的推進,這種傳播方式對文化類綜藝節目的創作也具有一定的啟示。
4.1 注重符號選取與編排
傳統文化要實現真正的“復活”,與公眾建立共識是最基本的要求[5]。文化類綜藝節目通過對典型文化符號的解讀,賦予傳統文化新的活力,也賦予了電視節目新的活力,實現了公眾文化共識的建立。歷史文化符號蘊藏著中華傳統文化精神內涵,更易于激發觀眾的價值認同,造成持續影響。因此,綜藝節目應注重文化符號的選取與編排,在符號選取上應緊扣社會文化,用心編排,在探索文化符號本身的基礎上亦聚焦于歷史內涵的探索,使節目的意義更為深邃、影響力更為廣泛。
4.2 注重多媒介傳播及受眾參與
傳統電視文化節目往往對文化進行線性傳播、單向輸出,受眾較少且無法激起觀眾的觀看興趣,觀眾對文化積極性較低。因而,在綜藝節目制作過程中,需要注重觀眾參與,利用新媒體技術在觀眾的共享中引起情感共鳴,在互動中激起文化認同,提高觀眾的觀看興趣。同時,受眾地位的提升,能引導觀眾自發在多平臺共享傳播內容,從不同渠道向外擴散。基于多渠道、多產業廣泛傳播能夠召喚更多受眾參與觀看,進而擴大電視節目的影響力,有利于電視媒介的長遠發展。
參考文獻
[1]詹姆斯·W·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媒介與社會”論文集[C].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
[2]王燕.《如果國寶會說話》用“儀式”重構文化[J].青年記者,2018(36):74-75.
[3]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4]孫振虎,李佳咪.從《國家寶藏》看文化綜藝節目對文化記憶的媒介重構[J].東南傳播,2018(5):19-21.
[5]李佳.從傳播儀式觀解析文化類節目創新:以《故事里的中國》為例[J].青年記者,2020(11):75-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