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師跟蹤、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曹 萌，吳 勛

(西安石油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西安 710065)

一、引言

上市公司的審計意見購買行為已成為當前全球資本市場中普遍存在的情況，嚴重阻礙了審計獨立性的發揮，降低了審計意見質量。現有研究結論多基于審計師變更視角來分析審計意見購買的經驗證據，但尚未形成統一的研究結論，一部分研究發現被審計單位利用變更審計師的方式完成了審計意見購買[1]，也有學者分析認為上市公司通過變更審計師難以實現審計意見購買[2]；還有部分學者認為應該從新聞媒體監督的角度加強監管發揮審計治理效應，規避審計意見購買行為的發生[3]。一般情況下，被審計單位通常根據審計報告內容做出調整和修正，避免非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但是仍有被審計上市公司采取解聘的方式威脅現任審計人員，企圖實現審計合謀目的，確保被審計單位避免非標準審計意見。另一方面我國會計師事務所市場還不規范，存在無序競爭和低價攬客等現象，迫于經營效益及客源流失的壓力，會計師事務所可能因此做出妥協，從而出具不獨立的審計意見，為被審計公司實現審計意見購買提供了可能。近年來，分析師在資本市場中承擔著重要任務，投資者獲知企業信息的主要渠道有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審計意見和分析師所出具的報告，尤其是在我國這樣的新興資本市場中投資者的專業能力相對較弱且信息獲取渠道相對狹窄，對于分析師的依賴程度較高，當被審計單位公司為購買審計意見而變更審計師時，在分析師跟蹤的壓力下管理層會做出何種選擇就成為本文研究重點。

二、文獻回顧、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審計意見購買是指被審計單位通過某種手段操縱審計師，獲取清潔審計意見，達到滿足自身財務報告需要的目的。有學者認為，變更審計師并非一個可以成功進行審計意見購買的方式[4]。對于上一會計年度處于虧損狀態但本年期望實現盈利的這些公司更容易發生變更審計師的行為，但是在審計師變更后，由于公司想在財務報告中實現扭虧盈利的目標，被審計單位往往會拒絕配合審計師的調整方案，最終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5]；此外少數被審計單位通過變更事務所實現審計意見購買[6]。政策監管層面，監管準則無法持續發揮較好的監管效果，部分上市公司最終完成了審計意見購買。有學者利用Lennox(2000)模型將分析師跟蹤變量納入模型中，認為分析師跟蹤會給企業收到非標審計意見的負面影響擴大化，證實了被審計單位擁有分析師的情況下，更容易參與到審計意見購買行動中[7]。

已有數據表明，如果被審計單位聘任過于保守的審計師，則獲得非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會隨之上升，被審計單位往往會因此變更審計師來改善審計意見。基于我國當前競爭激烈的審計市場環境，會計事務所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因此資本市場發生審計師變更的事件中，很少存在審計師主動辭聘的現象。本文從審計師解聘和事務所變更的角度研究審計師變更。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上市公司變更審計師后，更可能進行審計意見購買。

(二)分析師跟蹤壓力下的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分析師是目前上市公司實現公司治理的重要機制，扮演信息中介的角色，通過收集、解讀相關政策信息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已有研究表明，如果被審計單位沒有實現分析師盈余預測一致性，企業將遭受股價下跌的情況，而管理者也將面臨薪酬下降以及被解雇的風險等。因此，分析師往往會因為背負較大的壓力而更注重公司短期的業績成果，忽略公司長期利益。一方面，資本市場往往將非標準審計意見認定為公司經營不善的信號，從而容易引起股價的波動[8]，而分析師跟蹤會加重公司的輿論負擔和監督壓力。因此，存在分析師跟蹤的被審計單位更有可能通過購買審計意見的方式追求標準審計意見。另一方面，由于分析師跟蹤會使公司財務、經營狀況吸引較多社會關注，被審計公司希望減少分析師跟蹤降低曝光風險。研究數據表明，被審計單位發生審計師變更的同時，分析師人數也隨之減少，審計師變更與分析師人數變動的負相關關系始終成立[8]。因此，被審計單位分析師跟蹤越多，對其造成的業績壓力越強，管理層越希望獲取標準審計意見，同時管理層也希望更少的分析師跟蹤。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當存在分析師跟蹤時，會加強上市公司審計師變更的審計意見購買行為。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9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在剔除金融保險類、負凈資產、數據缺失以及ST和*ST的公司后，共得到2394個研究樣本。內部控制指數來自迪博內部控制指數數據庫，其他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為提高研究結論的可靠性，對主要連續變量進行了雙側1%的縮尾處理。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審計意見購買

本期審計意見(OPNi，t)：本期出現非標準審計意見時為1，否則為0；上期審計意見(OPNi，t-1)：上期出現非標準審計意見時為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審計師變更

參照張鳴等的研究，在收集處理審計師變更數據中，剔除了因合并、分立及更名等經濟實質沒有發生變化的樣本。若本年發生審計師變更時為1，否則為0。

3.控制變量(Controls)

考慮其他因素對審計質量的影響，為確保研究可靠性，本文引入公司規模、總資產收益率和審計收費等控制變量。各變量的具體定義和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

(三)模型設計

為檢驗假設1，借鑒Lennox、周蘭等的研究，構建基本模型如下：

OPNi,t=β0+β1*Change+β2*OPNi,t-1+β3*Change*OPNi,t-1+β4*Controls+ε

上述基本模型中，主要關注本期上市公司審計意見(OPNi，t)與上市公司本期審計師變更且上期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交乘項(Change*OPNi，t-1)之間的關系。若OPNi，t與Change*OPNi，t-1具有負向關系，則說明公司可能通過變更審計師實現審計意見購買。

假設2的檢驗是在Lennox的審計意見估計模型中，將上市公司劃分為有無分析師跟蹤和分析師關注度高低四組進行回歸比較。其中，高和低分析師關注度的劃分是依據總樣本的分析師跟蹤人數的均值，均值越高，反映分析師關注越高，均值越低，反映分析師關注越低。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如表2所示，本期審計意見(OPNi，t)的均值為0.028，上期審計意見(OPNi，t-1)均值為0.027，說明樣本觀測期間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平均值在3%左右。審計師變更(Change)的均值為0.083，反映出觀測期間約有8.3%的樣本變更了審計師，占比較小。觀察控制變量統計結果可得，公司資產規模最大值為28.509，最小值為18.114，均值為22.568，說明公司規模存在較大差異；內部控制質量(ICQ)的最大值為6.829，最小值為0，均值為6.341，標準差為1.004，不難看出我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差異明顯。審計收費(Lnfee)的均值為13.995，即審計師收取的收費的均值為110萬元，其標準差為0.703，說明各公司之間的審計收費存在較大差異。是否虧損(Loss)的均值為0.071，說明觀測期間虧損的上市公司占總樣本的7.1%。

表2 主要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相關性分析

表3列出了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之間兩兩相關性的person系數。本期審計意見(OPNi，t)與上期審計意見(OPNi，t-1)表現出顯著正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455，初步說明限定審計師未被更換的條件，如果公司上期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那么本期還可能獲得非標準審計意見。被審計單位規模(Size)、內部控制質量(ICQ)、資產收益率(ROA)等控制變量也與可操縱性應計利潤水平存在顯著相關關系。控制變量中僅公司規模(Size)與審計收費(Lnfee)之間的相關系數之間大于0.5，其余變量相關系數均小于0.5，表明模型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主要變量的相關關系

(三)多元回歸分析

1.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從表4可以看出，上期審計意見(OPNi，t-1)與本期審計意見(OPNi，t)均顯著正相關，說明公司在未變更審計師的情況下，如果公司上期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那么本期可能還會獲得非標準審計意見。但是，表中Change*OPNi，t-1的系數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當公司上期被出具非標意見且當期變更審計師，則下期審計意見很可能明顯改善，即存在變更審計師而購買審計意見的可能，假設1得到驗證。

表4 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2.分析師跟蹤壓力下的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如表5所示，在全樣本的審計師變更檢驗中，區分有無審計師跟蹤后，有分析師所在列的Change*OPNi，t-1的系數為-0.362，并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為負，而無分析師所在列的Change*OPNi，t-1的系數為-0.09，但是不顯著，說明分析師跟蹤的“放大”作用會激勵公司通過審計師變更來實現審計意見購買。其次，在區分分析師的關注度之后，從表6可知，在分析師關注度高所在列Change*OPNi，t-1與OPNi，t的系數為-0.269，并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為負；在分析師關注度低所在列Change*OPNi，t-1的系數為-0.192，并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存在更多分析師關注的公司更有可能通過審計師變更來實現審計意見購買。進一步說明分析師跟蹤的“放大”作用會激勵公司通過審計師變更來實現審計意見購買。假設2得到驗證。

表5 有無分析師跟蹤、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表6 分析師關注度、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

(四)穩健性檢驗

為加強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改變審計意見的虛擬變量設置方法，參照李青原等的研究，上市公司當期被出具標準審計意見(OPNi，t)為1，否則為0；上一期上市公司被出具標準審計意見(OPNi，t-1)為1，否則為0。基于上述穩健性檢驗，其結論均與文中結論基本一致，如表7、表8所示。

表7 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穩健性檢驗

表8 有無分析師跟蹤、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意見購買穩健性檢驗

五、結語

本文以中國滬深兩市A股2019年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了審計師變更對審計意見購買產生的影響，同時檢驗了分析師跟蹤對二者的調節作用。研究結果發現：被審計單位會通過變更審計師來進行審計意見購買；分析師跟蹤會增加非標準審計意見對其任職公司產生的消極影響，同時該公司更加希望獲得標準審計意見，分析師跟蹤會增加公司購買審計意見的可能。基于上述分析，上市公司存在審計意見購買的動機時，應就審計師變更的原因進行披露，并由前后兩任審計師就變更情況做出說明，同時監管部門也應對存在較多分析師跟蹤的上市公司進行重點關注。分析師關注度越高的公司越有動機通過審計師變更來實現審計意見購買，監管部門就應當對其重點監督避免違規行為的發生，從而提高財務報告質量，維護相關利益者權益，促進資本市場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