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短片中的視覺修辭運用分析

身處視覺文化盛行的時代，人類對周遭世界的認知、詮釋與理解愈發依賴于生動直觀的圖像文字，“視覺性”已躍升為驅動文化演進的核心力量。這種以視覺修辭為策略構建的“說服性話語”，在環保議題的塑造、傳播與行動動員中，其影響力日益凸顯。特別是在現代音樂短片領域，視覺修辭巧妙聯結個體情感、塑造身份認同并激發行為響應，其獨特價值無可替代。本文以榮獲1997年格萊美獎提名的電影《地球之歌》為研究載體，借力結構主義符號理論，深度剖析影片中視覺修辭如何雕琢電影意蘊，賦予其象征身份。我們將目光聚焦于影像結構、對立元素及影像意義三大層面，揭示整合的視覺修辭在影像表達中舉重若輕的關鍵角色。

一方面，音樂短片巧妙運用音畫交織，將歌曲主題具象化，觸發深層情感共鳴；另一方面，它精妙融合音樂形態與畫面內容，形成富含文化內涵與價值觀的符號體系，于理性層面施展深入人心的說服力。如此，既保留原意，又實現了文本的精煉與美化。

視覺修辭

一、視覺修辭的起源、發展與定義

修辭藝術自古希臘起便承載著揭示議題說服力的使命。歷經演變，西方修辭學已超越傳統文字修飾，聚焦于說服力的構建與言語實踐。其核心——勸導，始終如一。在視覺修辭領域，羅蘭·巴特及其弟子都蘭德貢獻卓越。巴特以結構主義語言符號學為基礎，提出“古典神話”概念，揭示影像符號的雙重編碼與政治、社會意涵。其理論廣泛應用于媒體文本解析，深化了視覺傳播理解。巴特弟子都蘭德繼承并發揚其師思想，對廣告形象進行深入研究，構建了全新的相似修辭手段分類體系，既傳承了巴特的理論，又突破了其局限性。這一努力夯實了視覺修辭學的理論基石，開啟了其專業化、系統化發展的新篇章。

二、電影符號學與視覺修辭

源自法國的電影符號學理論，歷經眾多學者的精心耕耘與深度探究，如今已巍然矗立于電影研究的學術殿堂，以其獨特魅力解鎖電影符號與隱喻的密碼。

在1964年的學術界，克里斯蒂·麥茨推出了里程碑式的專著《電影：語言系統或語言》，這部作品以其深邃的洞察力和創新精神，奠定了電影符號學的基石。麥茨的理論構建深深植根于語言學家費迪南·德·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以及結構主義符號學的深厚土壤，巧妙地將這兩股強大的學術脈絡融入電影研究的嶄新領域，從而開啟了電影作為一門嚴謹符號系統的探索之旅。索緒爾，這位語言學巨擘，率先倡導從宏觀視角審視語言的本質，視其為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他創造性地引入“能指”與“所指”這對核心概念，以精確區分語言符號的雙重屬性。所謂“能指”，即符號的物質載體，是聽覺可感知的聲音形態或視覺可見的形象實體，它是符號得以存在的物質外殼；而“所指”，則是“能指”指向的抽象概念或心理意象，是符號背后承載的意義內容。在電影藝術的語境下，“能指”以視聽元素的形式生動呈現，而“所指”則潛藏于影像敘事之下，等待觀眾去解讀和領悟。麥茨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符號學框架在電影研究中的應用潛力，他匠心獨運地將“能指—所指”結構與電影的象征特性相融合。在他看來，電影符號不僅具備“能指”之物理實在性，通過光影、色彩、動作等具象元素構建起銀幕世界的感官體驗，同時更展現出“所指”之象征力量，借助隱喻、暗示、典故等手法，編織出豐富多元的意義網絡。

音樂短片中的視覺修辭

一、音樂短片的多元性

音樂短片與其他藝術形式一樣，都是通過多元化的表達創造意義，即通過具有確定性、可感性的形象畫面描繪，引導觀眾產生必然聯想，從而產生的虛實結合的審美境界。它能同時滿足人們視、聽兩方面的需求，它可以把音樂所表達的內容通過畫面展現出來，并且可以把音樂所表達不到或難以表達的東西通過畫面表現出來，音畫結合，相得益彰，觀眾大腦得到聽覺和視覺的雙重刺激，因而更易理解歌曲的內涵，更易受到歌曲的感染。有人把MV稱為“看得見的音樂”，也有人把它稱為高品位的“迷你電影”。音樂短片本身的迅猛發展，其類型、體制、形態等也都在不斷地發展。

MTV美國頻道的視覺盛宴中，其影像作品蘊含著豐富多元的主題意蘊，借由聲、光、色的交融，生動演繹出情感意識的深層脈絡。此間所追求的傳播效應，迥異于對社會現實、歷史沉積或人生哲理的深度摹寫與內核揭示，它更傾心于激發并撩撥觀者的情感漣漪，引領他們在繁華炫目的視聽狂歡中，沉浸于一場文化消費與感性放縱之旅。這并非現代社會語境下推崇的崇高精神境界，卻無疑為受眾帶來直擊心靈的歡愉與滿足。其間之美，不拘泥于道德教化的自我約束，而是恣意揮灑，專注于喚醒并撫慰每一個感官細胞的純粹愉悅體驗。

二、音樂短片中視覺修辭的運用

隨著音樂短片的流行，以20世紀80年代引領世界音樂潮流的美國音樂人為首，各大唱片公司紛紛開始運用MV的形式來制作歌曲，其結果就是音樂短片創作發展的飛躍。

約翰·蘭迪斯導演的邁克爾·杰克遜傳奇之作《戰栗者》（又名《恐怖之夜》或《Thriller》），以顛覆性的視聽敘事方式，劃定了音樂短片藝術的新邊界。蘭迪斯匠心獨運，運用心理蒙太奇技法，織就一幅集恐怖氣息、角色瞬間轉換、拼貼剪輯及初期電腦特效于一體的視聽巨構，既塑造了MTV作品獨特的美學符號，又使其在眾多傳統故事片、電視劇等電視形態中卓然獨立。這部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音樂短片中，邁克爾·杰克遜以其無人能敵的歌喉與魔幻舞步，與蘭迪斯的精湛執導交相輝映，共筑《戰栗者》的輝煌豐碑。

《地球之歌》個例分析

一、文本分析

20世紀90年代，全球各國共同面臨著能源匱乏這一嚴峻現實。大規模開掘與消耗各類資源，使得眾多不可再生能源漸近枯竭之境，進而觸發了能源價格飆升與未來供應危機。然而，受限于彼時科學技術的發展瓶頸，人們對清潔能源的探索與應用尚處初級階段，未能充分發揮其潛力。與此同時，隨著人類活動疆域的不斷拓展，野生動物棲息地與綠色植被慘遭蠶食，導致大量物種陷入生存絕境。由于資源的短缺，國家與地區間不斷對現有資源進行搶奪與保護進而間接導致了很多戰爭的爆發。在這一世界環境背景下，出于對全球生態與環境的痛惜與呼吁人們關注該問題的訴求，《地球之歌》應運而生。

音樂短片圍繞環境遭到的破壞和戰爭帶來的危害展開，將數個表達主旨的片段通過蒙太奇手段剪輯結合起來，結尾用倒放的方式向我們展示了現實中不可能實現的時光倒流的景象，向觀眾傳達創作者期望環境和生態能回到被破壞前的景象。

二、影像結構

短片中的蒙太奇敘事藝術，巧妙地將多個鏡頭交織融合，旨在全方位塑造與詮釋短片的整體風貌。這種修辭不僅體現在圖片間的精妙聯結，更在于聲音與畫面的深度融合，共同構筑起一個立體而生動的影像世界。通過匠心獨運的圖像組合，短片的動態韻律、深藏的情感熱度與厚重的文化內涵得以淋漓盡致地釋放。開篇即以震撼人心的畫面轉換，引領觀眾從生機盎然的亞馬遜雨林瞬間穿越至滿目瘡痍的伐木之地，對人類對自然環境無可挽回的破壞行為進行了深刻且有力的批判，無聲卻擲地有聲。

在影視藝術中，音樂與畫面的默契交融，猶如舞者間的翩翩共舞，各自發揮著獨特而不可或缺的作用。于電影而言，音樂宛如情緒的調色板，巧妙地烘托氛圍，奠定情感基調，精準傳達主題靈魂，使影像的敘事意圖如絲線般緊系于音樂的旋律之中。

然而，無論何種形式，圖像與聲音始終處于一種相輔相成、互為映照的共生狀態，二者緊密交織，共同構筑起作品的藝術魅力。以《地球之歌》音樂短片為例，其精妙之處在于將大自然的視覺詩篇與音樂、音響等聽覺元素渾然融為一體，使之成為短片敘事脈絡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如此匠心獨運的聲畫融合，使得影片主題逐層遞進、環環相扣，如同璀璨珍珠串連成鏈，展現出震撼心靈的感染力。這份藝術力量，正是源于對音樂與畫面和諧共生關系的深刻理解和巧妙運用，使得每一幀畫面、每一個音符都蘊含深遠意義，共同譜寫了一曲關于生命與地球的交響詩篇。

于影片終章，字幕猶如一位默然的解說者，以含蓄之筆觸，無聲卻有力地揭示并譴責了人類對自然生態無可逆之破壞。剝離背景音樂的贅飾，字幕與畫面更顯直擊人心之力，恰是這份靜默，賦予短片內容無盡深邃與銳利的真實感。

三、修辭運用

電影中的隱喻，猶如一種無形的語言，借由鏡頭內不同元素之間微妙的相似性構建起跨越畫面的聯想橋梁，激發觀眾深層的想象力，從而揭示出超越表象的豐富內涵。然而，在歌曲《地球之歌》的歌詞中，我們并未發現任何直接的比喻表達，既無明顯的明喻痕跡，亦無暗喻的悄然藏匿。

這部短小精悍的影片《地球之歌》，其影像敘述間潛藏著諸多細膩的隱喻。恰如那頭失去銳齒的巨象，生動而引人深思。

此幅畫面（圖片1）揭示了盜獵者對大象無度的屠殺，僅為滿足貪婪的象牙欲望。再觀克羅地亞街頭一幕（圖片2）：一戶惶惶不安的人家在殘破街道上蹣跚前行，生動映射出戰亂陰影下，民眾顛沛流離、生死未卜的悲慘境遇。

象征，這一藝術手法，旨在通過特定的視覺載體傳達一種抽象的理念，其精妙之處在于載體與理念之間存在著微妙的類比關聯。在特定情境的烘托下，具象的意象升華為富含深意的符號，賦予文本更為豐富的內涵。《地球之歌》音樂短片巧妙運用了一系列象征性的視聽元素，將自然的形態、聲音與情感具象化，使之躍然眼前，觸手可及，同時承載著深遠寓意。短片中，自然不僅是生動直觀的存在，更是恒久不衰、充滿生機的象征符號，與之對比，人類則被刻畫為蒙昧無知、貪欲無度的物種。諸如一輛深陷泥土的廢舊自行車，形象地寓意了和平遭到無情踐踏的命運；電鋸切割樹木的刺耳聲響，精準地象征了人類對森林資源無休止的剝削。

除卻上述所羅列的視聽畫面上的視覺修辭技巧外，此曲的象征架構更在勸導與說服層面彰顯其舉足輕重之效，無疑是視覺修辭體系中的重要一環。

音樂短片通過修辭建構的意義

《地球之歌》以其深情而理智的旋律，奏響了對生態環境保護與世界和平的深切呼喚。歌曲巧妙地交織感性情感與理性勸導，營造出一種既觸動人心又富有說服力的藝術氛圍。誠然，抒情歌曲能迅速引發聽者的情感共鳴，但若缺乏理性內核的支撐，往往難以推動受眾由心生感慨轉向實際行動。此曲借音樂與MV載體，智慧地將環保議題提升至理性認知層面，有力激發人們對環保的深度認同與自覺踐行。

置身于社會文化脈絡中，《地球之歌》短片匠心獨運，將情感張力與理智闡述交融無間，以情寓理，以理馭情，既消解了作品可能的過度娛樂化傾向，又避免了單一邏輯論述帶來的刻板印象。影片尾聲處，靜默的黑白畫面如詩般揭示了人類對自然的無情摧殘及戰爭引致的生命凋零，以震撼的視覺語言直擊觀者心靈。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