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伉儷”倒在黎明來臨前

◎文/梨央

驚心動魄的革命歲月中，有這樣一對夫婦，丈夫最初是蔣介石身邊的憲兵隊隊長，后加入中國共產黨，潛伏在國民黨高層；妻子是周恩來派出的紅色高級特工，夫妻二人都深得周恩來的器重和厚愛。他們的愛情故事十分傳奇，他們的革命道路也甚為坎坷……

一

陳爾晉出生于浙江杭州一個武官世家，從小就十分喜歡舞刀弄槍，后跟隨其父一同遷居江蘇啟東。高中畢業后，他投筆從戎，只身遠赴廣州，考入黃埔軍校，被編為第8期炮科二中隊學員。之后，他又考入專業技術性極強的航空偵測班學習，很快熟練地掌握了航空駕駛、偵測、聯絡等技術。

陳爾晉先被派到西安，擔任中央軍校西北分校的教官，后又被調到胡宗南身邊工作。因為陳爾晉有專業背景，又聰慧、有膽略，蔣介石十分欣賞他，不久，他就晉升為蔣介石身邊的憲兵隊隊長，負責保護蔣介石。在此期間，他還參與了南京保衛戰、臺兒莊戰役和武漢保衛戰。

這樣的人才不僅在國民黨隊伍中深得高層賞識，就連周恩來也早有耳聞。

1938年，周恩來與下級特工王曼霞在武漢會面。會面時，暗中關注陳爾晉很久的周恩來將裝有陳爾晉檔案的材料交給了王曼霞，希望她可以前往長沙打入國民黨內部，并設法將陳爾晉拉到共產主義陣營里來。

王曼霞出生于1913年，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剛成年就離開安徽老家前往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學習，并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大學畢業后，她前往各地參加進步學生運動，于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不久便成為周恩來領導下的一名高級女特工。

王曼霞接到指示后，來到長沙，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經過相關人士的牽線搭橋，她與陳爾晉相識，兩個優秀的年輕人在交流的過程中十分愉快，都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陳爾晉、王曼霞逐漸產生了感情，王曼霞便向上級匯報了二人結婚的意愿，黨組織經過周密的討論，批準了這樁婚姻。當時的陳爾晉還不知道王曼霞的共產黨員身份。

1938年5月，王曼霞和陳爾晉結為夫婦。婚后一段時間，陳爾晉發現王曼霞經常早出晚歸，但是即便知道妻子有事瞞著自己，陳爾晉也依舊暗中派人保護她。王曼霞也不斷潛移默化地將共產黨的先進思想灌輸給陳爾晉，還將毛澤東的著作拿來給他看，陳爾晉經常將這些書籍讀到深夜。王曼霞時不時將陳爾晉的情況向組織匯報，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陳爾晉最終得知了王曼霞的共產黨員身份。

1938年，陳爾晉夫婦和周恩來在武漢進行了秘密會談。1939年，陳爾晉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二

剛加入中國共產黨，陳爾晉充滿斗志，想要投身前線，奮勇殺敵。組織上原本準備派他們夫妻二人前往延安投身革命，但是周恩來再三思量，認為陳爾晉輕易暴露身份并不是上上策，反而繼續留在蔣介石身邊，可以繼續為共產黨提供高層的重要情報。陳爾晉服從組織的命令，繼續潛伏在國民黨高層。周恩來給陳爾晉下達的任務，就是要在統戰時期團結、爭取革命進步人士加入共產黨，也要在特殊時期多搜集國民黨情報匯報上級，為抗戰做準備。

抗戰爆發后，陳爾晉屢次建功，在國民黨內，也越發受到器重。1941年“皖南事變”爆發，國民黨的反動本質暴露無遺，而中共領導的革命斗爭也處于艱苦卓絕的時刻，陳爾晉義無反顧地將四弟陳爾振引入到中國共產黨的隊伍中來，全力支持胞弟到革命圣地延安參加戰斗。

抗戰勝利后，陳爾晉來到上海任職。位于虹口的黃渡路107弄17號，曾是陳爾晉夫婦在上海期間居住的地方。在這里，他們從事著不為人知的革命斗爭。

潛伏在國民黨高層的陳爾晉發現一些國民黨高官利用職位參與軍火走私，便暗中與他們聯系，想要收購這批軍火支持共產黨的戰斗。因為資金不足，陳爾晉變賣了自己黃渡路的洋房，搞到了大批軍火物資，闖過一道道關卡，將軍火運輸到解放區支持戰斗。時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兼政委的陳毅得知了這一情況，馬上報告了周恩來。陳毅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說：“陳爾晉這小子好樣的，他是我們華野的‘后勤部長’！”

隨著解放軍在戰場上不斷傳來捷報，周恩來進一步要求陳爾晉利用自己的身份，尋機發動策反起義，為解放軍南下解放南京、上海做好接應。

陳爾晉夫婦接到指示就開始部署策反計劃，他們首先擬訂了行動方案，從策反駐江灣一帶的裝甲部隊開進江灣機場，截斷空中退路，到最后與海軍聯絡，一舉活捉蔣介石。這一策反方案嚴密、可行性強，得到了解放軍前線指揮部陳毅、粟裕的一致批準，陳毅還于1949年1月派出中共地下黨員莫香傳參與策反行動。

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策反行動中途有人叛變，將任務向當時上海的警察局長毛森全盤托出。1949年5月9日，軍統特務逮捕了王曼霞和莫香傳，一同被逮捕的還有陳爾晉夫婦的孩子——只有11個月大的陳冠寧以及奶媽。

陳爾晉聽到這一消息，迅速將隊伍轉移到碼頭工人住宅區。敵人喊話：“如果不投降，就炸平房子！”被稱為“神槍手”的陳爾晉考慮到工人的生命安全，毅然決然放下武器，向敵人走去。

上海地下黨組織聽到這一消息，立即派出各方力量進行營救，輿論壓力之下，國民黨迫不得已，同意釋放奶媽和陳冠寧。王曼霞親吻著11個月大的陳冠寧：“孩子，你先出去，等上海解放了，拿著紅旗來迎接你的爸爸媽媽。”

在獄中，敵人對陳爾晉和王曼霞用盡酷刑，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們的寧死不屈讓國民黨束手無策，毛森最終下令槍殺二人。

三

1949年5月19日，在上海宋公園（今閘北公園），陳爾晉、王曼霞夫婦連同莫香傳等一共16名中共地下黨員英勇就義，閘北宋公園的土地被烈士們的鮮血染紅。面對敵人顫抖的槍口，陳爾晉夫婦視死如歸，一同喊出：“中國共產黨萬歲！新中國萬歲！”

在敵人的亂槍之下，夫婦二人連同王曼霞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犧牲了。他們的犧牲為其他中共地下黨人安全轉移贏得了時間，為上海解放做出了最后的貢獻。

陳爾晉、王曼霞夫婦一生育有七個孩子，他們赴難后，孩子都交給了不同的遠親或近鄰撫養，直到1980年后才又團聚。

1949年6月5日，陳爾晉、王曼霞和其他殉難的烈士的忠骨被安葬于虹橋公墓，后遷至龍華烈士陵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