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

彭紅霞

故鄉，是一個人生于斯又長于斯的地方。 在記憶中，我的故鄉，是一個叫新彭村的有十幾戶人家的小鄉村。

村前有一片方塘，村后有一坡桐樹林，村子左邊是一片高低錯落的土地，村子右邊是一塊塊稻場，還有一條彎曲起伏的田埂路通向另一個村子。

方塘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池塘，大概有一個標準的足球場那樣大。池塘三面環柳，另一面是高高的塘埂和村人搗衣洗菜的石板。塘的東南角，有一口大水井，井水一年四季豐沛清甜，供村人飲水做飯。這片方塘春秋的模樣，在記憶中很模糊，但夏冬的樣子，我卻歷歷在目。 夏日午后，勞累的大人們躺在竹床上午睡，孩子們此時最是自在，方塘便是他們的樂園：他們釣魚、捉知了、爬樹、戲水……玩得不亦樂乎。冬日的方塘則是另外一番景象。冬至前一天，塘水被抽去，黑色的塘泥被露出大半，大魚小魚的青背密密麻麻，只等村人下塘收魚。不一會兒，塘埂上就出現一大堆魚。村里男女老少喜氣洋洋，只等把分好的魚一袋袋抬回家。待人去塘靜時，冬日的方塘才恢復寧靜。

故鄉把夏天和冬天賜給了方塘，又把秋天賜給了村右邊的那一片稻場。 稻場是村人打稻谷和存放稻草的地方，更是村人的樂園。田家少閑月，七月八月人倍忙。村人忙于夏收秋收，稻場沒有片刻休息。新收的帶著清香的稻禾厚厚地鋪滿一塊塊稻場，拖拉機拖著沉沉的石磙歡快地在稻禾上繞圈，稻場上彌漫著村人豐收的喜悅。晚飯后，月亮升起，大人們聚在稻場中間，搖扇話桑麻，孩子們東一伙西一群，鉆進一個個新堆的草垛里“躲貓貓”，有的還爬上高高的草垛，躺著看月亮。

故鄉的春天藏在村后的桐樹林里。每年的三四月間，桐樹林一邊長新葉一邊開花，花開得跟葡萄一般，一串一串的?！鞍渍吆闵?，粲如凝瑤華”，舔一下新開的花，味道還有點甜呢。我們總是摘一兜回家去，讓母親用桐樹花烙餅。一春我們僅摘一次，因為桐樹要結桐果，大人要用桐果榨油，所以桐樹花珍貴得很，大人們不許小孩子摘太多……

三十多年過去了，記憶中的故鄉如今已面目全非：方塘的柳仍在，水卻瘦了;稻場上草垛不見了，豎起一幢幢磚房;桐樹林被砍平了，連樹樁也不見蹤影;村南的莊稼地變成了圍墻圈起來的彩磚廠……我一直不敢將回憶變成文字，總覺得回憶是老去的通知書。如今，我終于下定決心，記錄一點故鄉的文字，以不負她曾經的養育！

特約品讀：

文章構思巧妙，結構嚴謹。開篇聚焦故鄉，點出作者心中故鄉的地位;接著，清晰勾勒出故鄉方塘、桐樹林、稻場的位置;再分別選取四季最具代表性的事和景，為我們展現一個立體的充滿歡樂的故鄉;結尾，通過今昔故鄉的對比，表現作者淡淡的遺憾。全文語言質樸而流暢，情感真摯而豐富。記錄故鄉，對作者而言，是“不負她曾經的養育”;對讀者而言，又何嘗不是勾起一段共有的兒時記憶啊。

——品讀人：李作芳（教育部基礎教育語文教學指導專業委員會委員，湖北省教育科學研究院教研員，湖北省特級教師）

（責編 / 嚴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