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旅行的女孩

彭柳蓉，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少兒幻想小說作家，資深科普編輯。曾擔任《小牛頓》、《小小科學家》、《科幻世界》（少年版）等兒童雜志的執行副主編。于兒童閱讀領域深耕細作十五年，擅長以兒童喜歡的方式講述科學故事和幻想故事。榮獲首屆“少兒科幻星云獎”金獎。

今天是京北小學開學的日子。明海潮帶著明染一起去學校報到。雖然挺期待在南京新學校的生活，明染心底還是有些忐忑。陌生的學校，陌生的同學，陌生的老師。再加上最近幾天莫名出現的幻覺，預示著未來可能并不平靜。

明海潮帶著明染辦理手續后，依依不舍地和女兒道別。

明染背著新書包，跟在班主任茉莉老師的身后。茉莉老師是五年級一班的班主任，她二十五六歲，扎著高高的馬尾，爽朗、美麗。

五年級一班在教學樓的二樓走廊盡頭的一側，茉莉老師帶著明染走了進去。教室里已經坐滿了人。

“明染是轉學生，希望大家多照顧她，幫她盡快融入集體。明染，你就坐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原淺，你要多幫助明染熟悉我們班。”茉莉老師說。

明染走了過去，在座位上坐好。她的同桌原淺是一個有著甜美微笑的短發女孩。她看著明染的神情帶著善意和好奇。

短短一個上午，開朗的原淺已經和明染很熟絡了。巧合的是，原淺的家和明染的家在同一條街道，她們可以一起放學回家。

開學第一天放學很早，原淺帶著明染在學校里散步。明染覺得自己能在這里度過美好、充實的時光。

原淺沒有選擇騎車回家，而是帶明染坐地鐵。不知道為什么，明染想起了琉璃。琉璃和她的娘現在過得好嗎？

明染抬頭看著人潮洶涌的地鐵站，發現在明亮的燈光下站著一個人，居然是琉璃！

穿著紅色衣裙的琉璃站在自動販賣機旁邊，手足無措地打量著四周。明朝的少女已經不是第一次突然出現在陌生的地方，但依然無法鎮定下來。身著奇裝異服的人，古怪的建筑，都讓琉璃十分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明染！

琉璃只覺得眼眶發熱，她和明染分別后一直思念著明染。在明染離開幾天后，瘸著腿的爹爹回到了家。琉璃用明染留下的錢請了大夫，治好了爹爹的腿。

一切都好起來了，但一場變故在城西發生。有流星墜入附近的街坊。整日笑呵呵的屠夫劉阿牛突然發瘋，四處傷人，被捕快逮捕。不久之后，發瘋的人開始增加，甚至連捕快里也出現了發瘋的人。琉璃居住的巷子目前還算安全，沒有得了瘋病的人。

琉璃奔向明染，她并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衣角如影子一般被身邊的人穿過。她在明染面前站定，小臉因欣喜而發光：“明染，我終于找到你了！”

明染對著琉璃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身側的原淺。果然，原淺和爸爸一樣看不見琉璃，也聽不到琉璃說話。

明染沒有說話，只是靠近琉璃，伸手牽住了她的手。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明染知道，琉璃的存在對她來說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明染牽著琉璃，和原淺一起踏入地鐵車廂，前往下一個地鐵站。琉璃可憐巴巴地跟在明染身后，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這就是明染居住的仙宮嗎？似乎除了明染，沒人看得見自己。

出了地鐵站，和原淺告別后，明染帶著琉璃去了附近的公園。下午的公園角落幽靜無人。

明染松開了琉璃的手：“別害怕，你只是到了我的家鄉。”

琉璃心中有太多話要告訴明染，最后只是說：“能再見到就好。明染，你的家鄉好奇怪，這里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嗎？”

明染搖了搖頭：“不，我們只是生活在不同的時代。琉璃，我們隔著六百多年的光陰。有一種奇怪的緣分，讓我們可以偶爾見到彼此。”她也一直思索著自己為什么能見到琉璃，甚至能以琉璃為坐標，通過發光的通道，前往南京古城。一定有什么她們不知道的緣由，將兩個女孩聯系在一起。

琉璃驚訝得久久不能說話。六百年嗎？她想過明染的來歷，卻沒想到明染來自六百年后。她注意到，上次自己在雞鳴寺遇到明染后不久就消失了。但這一次，明染牽著她的手大約過去了一刻鐘，她依然還在明染的世界里。

琉璃和明染講述著明染離去之后發生的事情。明染也為琉璃感到開心。當她聽說金陵城發生的事情時，又開始擔心琉璃一家人的安危。

“先得病的是屠夫，也許是從他屠宰的動物身上感染了病菌。”明染猜想。

琉璃若有所思，告訴明染鄰居之間的傳言：“在屠夫發病之前，西郊有天外飛石墜落。官府的人帶走了那塊飛石。”

明染對隕石之類的消息很感興趣：“那是來自遙遠星空的石頭。我們城市的博物館里也收藏著不少天外飛石。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

琉璃有些不安：“我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她的身影開始若隱若現，就像在雞鳴寺那次一樣。

明染安慰琉璃：“如果有機會，我會來看你的。”

琉璃焦急地搖頭：“別來，有人在到處找你……”她的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如霧氣一般消散。

強烈的眩暈感使琉璃不由得癱倒在地上。她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發現自己跪坐在街市的地上。街市上人來人往，是熟悉的往日生活。這里是天寶年間的金陵，琉璃的鄰居柳枝扶起琉璃：“琉璃，你還好嗎？”

琉璃向柳枝道謝：“……柳枝，我沒事，就是……”她眨了眨眼。為什么柳枝淺棕色的瞳孔深處有黑色的煙霧盤旋？

柳枝笑吟吟地看著琉璃：“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琉璃本能地覺得柳枝眼底的煙霧古怪而邪惡。她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我只是還有些頭暈。柳枝，我一個人坐在臺階上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柳枝拿出手帕，想要為琉璃擦去額頭上的冷汗：“琉璃，你是不是生病了？”

琉璃勉強微笑著回答：“柳枝，你忙你的。”

柳枝收起手帕離開。琉璃看著柳枝的背影，想著她眼底的黑色煙霧。之后，琉璃買了一些豬肉，用荷葉包好，回到家中。琉璃的爹在附近的酒樓做賬，家里有了收入，生活好了許多。

夜幕降臨。小巷里的人都早早睡去。油燈和蠟燭都要花費銅板，家境一般的人通常會早點睡去，靜待天明。

琉璃在床上輾轉難眠。柳枝離開時看著她的古怪眼神讓她感到不舒服。那種眼神似曾相識。幼時的琉璃曾經在院子外面遇到過發瘋的黑狗。它漠然地看著她，眼中的光比雪還要冰涼。就在這個時候，琉璃聽到院子里傳來響聲，像是野貓躍過籬笆落在院子里。

與此同時，明染臥室里的小喵機警地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月亮。它感受到了黑暗的氣息。盛夏的末尾，夜晚的風已經變得清涼。小喵推開紗窗鉆了出去，在空調外機間跳躍，最終落在了草坪上。

它的四周仿佛有螢火蟲飛舞，光的漣漪以小喵為中心蕩漾開來。然后，在散落的流光里，小喵消失了。

琉璃的小院外。

小喵從半空中落下，身形變大了不少，如同一只半大的老虎。它高高躍起，從籬笆上方無聲無息地躍入琉璃家的院子，然后一路疾沖，抓向站在琉璃房外的一道黑影。它的瞳孔似乎蒙上了一層銀白色的月光，它看到的不是人影，而是黑暗的煙霧。小喵的爪子上似乎有月光在流動。黑影被小喵襲擊，發出奇怪的呼嘯聲，然后黑影化為漫天的黑點卷向小喵！

如果鳴幽在這里，就會發現小喵的身上仿佛有一層淡薄的星輝。這樣的生物被鳴幽稱為星獸。星獸對污染物有著敏銳的嗅覺，非常厭惡污染物。它是除了綠妖精種子之外，能夠禁錮和傷害污染物的存在，只是非常罕見。

小喵吃掉了大部分黑色煙霧，依然有小部分煙霧逃逸。它憤憤不平地對著月亮叫了幾聲，然后躍出了院子。

琉璃通過窗縫看到了這一切。她看到原本熟悉的柳枝宛如鬼魅一般躍入院子，徑直走向房門。月光下的柳枝，神情淡漠。一只老虎從半空落下，沖向柳枝，柳枝在剎那間化為無數的黑點。

琉璃如墜冰窟，嚇得手腳冰涼。她在剎那之間醒悟，柳枝已經不是昔日的鄰居姐姐。那只老虎已經離開，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是琉璃想象出來的一場夢。

小喵跌跌撞撞地走在明朝的夜空下，它時不時打嗝，似乎吃撐了。夜晚的美食讓它身體深處藏著的祖先們的記憶復蘇。它的祖先非常強大，曾經跨過無盡星空來到這里。祖先們尋找著美食，然后將它們吃掉。

與此同時，一個打更人踩著月光搖搖晃晃從街道的拐角處走了過來。他看著不遠處的老虎，一時之間愣住了。

打更人的銅鑼掉在了地上，他轉身就跑：“老虎啊！老虎下山啦！”

小喵覺得有趣，跟著打更人跑著。老虎在哪里？

寂靜的街上，打更人一路狂奔。小喵好奇地跟在他身邊四處張望。之后，小喵一腳踩進了月光蕩漾的水洼里，然后就這么消失在了水洼里。

打更人遇到老虎的故事，在此后被某個書生寫進了傳奇故事里。沒人覺得那是真事。

月光流動著，時間和空間變得虛無。恢復了貓的體型的小喵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出現在了明染居住的小區里。梔子花的花香在夜里分外濃郁，讓小喵打了個噴嚏。它帶著梔子花的香氣順著外墻的空調外機回到了明染的房間，然后趴在靠窗的桌上沉沉睡去。小喵喜歡明染的氣息，這種氣息讓它親近和依賴。

第二天。

琉璃聽到街坊鄰居議論紛紛。柳家的女兒柳枝失蹤了。她的房間整整齊齊，房間的門窗關得好好的。柳枝的爹娘報了官。捕快詢問得知，柳枝這幾日悶悶不樂，也不怎么理人，除此之外并無異樣。

捕快叮囑大家注意安全，隨后匆匆離去。沒人留意到他從柳枝的床榻下拿走了幾粒黑石顆粒。金陵城中，最近發瘋的人的家中都搜查到了同樣的黑石顆粒。

正午的太陽灼熱。琉璃默不作聲回到家，打了井水在陰涼處，心不在焉地洗著衣物。像柳枝這樣眼中有煙霧的人，在金陵到底還有多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