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王文靜
【關鍵詞】文學圖書??媒介??社會文化
作為媒介化的文化生產,文學圖書出版成為文學與讀者、文學與社會之間進行深度對話和互動的重要方式。從某種意義上講,出版不僅是文學作品在創作生產上的流通環節,它同時也對政治、經濟、文化影響下的社會發展進行著文學性闡釋。這種闡釋記錄著歷史的行走脈絡,映射著時代的文化征候,承載著社會的文化心理,并對讀者精神世界產生持續而久遠的影響。
對文學出版而言,2020年無疑是不平凡的一年。從年初新冠肺炎疫情襲擾武漢,到年末決戰脫貧攻堅、決勝全面小康完美收官,被文學記憶和表達的2020年更加深沉厚重。在這個讓國人關注生命、關注現實、關注國家發展的年份里,文學與現實一路相隨、不離不棄、頻繁互動、緊密交織,在對偉大時代、偉大精神的記錄和塑造中,也帶給人們更多無法替代的情感慰藉和人文關懷。這是全球化、商業化、信息化的移動互聯時代對文學的重大考驗——也正是在這場時代的“大考”中,文學憑借自身蘊含的精神力量、美學價值和媒介優勢,力證了其在人類歷史和社會生活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價值,而這對于文學意義的討論和追問,應該是一個最好的答案。
一、主題出版
作為“圍繞國家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工作大局,以及黨和國家發生的一些重大事件、重大活動、重大題材、重大理論問題等主題而進行的出版活動”[1],主題出版一直以來都是文學對社會歷史發展進行宏大敘事的主要載體,其鮮明的時代主題反映著當下時代在歷史長河中的坐標,呈現著社會發展進程中的國家話語,也回應著人民群眾對“當代”的理解和關注。2020年是我國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收官之年,也是中國人民團結一心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取得戰略性成果的重要一年,脫貧攻堅和疫情防控作為經濟發展、生命安全和民生工作領域的重要任務,成為黨和國家的重要戰略部署內容,也成為當下文學創作所要面對的重要生活現實和敘事語境。[2]在此語境下,主題創作出版既展現出人民群眾奮力改造世界、建設美好生活的時代現場,也反映出人民群眾在疫情肆虐的艱難時刻對美好生活的信心,彰顯出中華民族同舟共濟、堅韌不拔的精神力量。
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中,把消除絕對貧困作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底線任務,提前10年實現聯合國可持續發展議程確定的減貧目標,脫貧攻堅、全面小康無疑是人類發展史上的壯舉,也是中國當代社會發展的最強音。伴隨著脫貧攻堅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和貧困地區的滄桑巨變,文學也跟隨時代腳步,描繪了一部新時代的“創業史”。圍繞這一主題,中國作家協會策劃了“中國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作工程”,集結了25位知名作家分別奔赴河北張北、貴州遵義、內蒙古赤峰、山東章丘、山西岢嵐、陜西梁家河、江西贛州、河南蘭考等重點扶貧地區,深入多個基層扶貧點開展長達數月的采訪,創作出一批反映脫貧攻堅火熱現場的精品力作。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國家溫度》《耕夢索洛灣》《出泥淖記》《愛的禮物》《十八洞村的十八個故事》《春風已度玉門關》《太陽出來喜洋洋》《兩根絲連接一片民族情》《明月照深林》《決戰柯坪》10部報告文學作品;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向人民報告”——中國脫貧攻堅報告文學叢書》,包括《山海閩東》《江山如此多嬌》《金銀灘》《涼山熱土》《春風染綠紅山下》《廢墟上的涅槃》6部作品,以全景視角反映了我國脫貧攻堅工作的壯闊進程,被中宣部列為“2020年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
在關于脫貧攻堅的文學書寫中,“山鄉變”與“領路人”是兩大主題。聚焦貧困地區翻天覆地的變化,記錄這片土地追求美好生活的足跡,刻畫帶領鄉親創業致富的領路人形象,是主題創作的精神內核。然而,一部優秀的脫貧攻堅文學作品又不能止步于此,而是還要以真實感人的故事和情感為切口,為時代經驗賦形,為人民精神賦義。王國平的《一片葉子的重量》不僅講述了浙江省湖州市安吉縣溪龍鄉黃杜村創立“安吉白茶”品牌脫貧致富的真實故事,還通過“鄉村政治家”盛阿林等一系列感人的藝術形象,展現了黃杜人努力脫貧后積極扶貧帶動更多人走向富裕的大擔當、大情懷。關仁山的《太行沃土》在描繪河北省阜平縣脫貧攻堅歷程的同時,不拘泥于駱駝灣、顧家臺兩個典型貧困山村,而是以兩個村莊輻射全縣脫貧攻堅歷程,找到了與時代同頻共振的節奏。
脫貧攻堅之所以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偉業,也在于實現脫貧的艱巨性和復雜性。脫貧攻堅工作不能一蹴而就,也不是復制脫貧經驗的“流水線”。以脫貧攻堅為主題的文學創作具有明確的非虛構特點,在藝術真實帶來心靈震撼的前提下,豐富的歷史肌理和鄉村文化底蘊給脫貧攻堅的文學表達帶來了充分的辨識度,成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歷程中一份可感、可信的文學證詞。張艷榮的《繁花似錦》著眼改革開放以來得勝村逐步實現小康的全過程,小說通過建設新農村的“擺渡人”和“接力者”,展開了脫貧攻堅事業中“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任接著一任干”的宏闊氣概。溫燕霞的《琵琶圍》在擘畫全面建成小康藍圖的書寫中,把“曲折的故事和動人的情感建立在隱秘的鄉村倫理、宏闊的地理風物和精微的習俗器物之上”,讓改造現實世界與鄉土文化心理聯系起來;賈興安的《風中的旗幟》在記述皇迷鄉黨委書記王金亮到任后的脫貧工作時,把敘述重心放在了規劃實施過程中所遭遇的重重困難上,讓讀者真切體會到了鄉村發展振興的道路并不平坦;王潔的《花開有聲》選擇了貧困山區留守兒童的生活視角,從“教育扶貧”的角度呈現了脫貧攻堅的多領域跨度;而徐劍、李玉梅的《怒放》則以少數民族獨龍族整體脫貧為背景,結合古老的民族傳說和史志記載,成為一部濃縮的獨龍族文學史傳。
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宏大敘事并行的,是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帶給華夏大地的傷痛經驗。瘟疫是人類文明的試金石,它能夠引發混亂和恐慌,也能夠彰顯人類面對疫情時的善意、智慧和勇氣。在這場變幻莫測的疫情中,文學創作貼近歷史現場,文學出版延展人性關懷,為增強全國人民戰勝疫情的決心與信心提供了精神支撐。其中,何建明的《上海表情》作為一部全面反映上海一線抗疫工作的報告文學作品,以“外鄉人”視角呈現了疫情中的上海故事和上海表情,形象再現了上海“面對突發事件后的迅速出擊、決策果斷的戰斗作風”[3],體現了特殊時期的上海精神。李春雷的《武漢紀事》直擊武漢抗疫現場,講述了醫護人員、科研人員在疫情突降時刻的感人故事,塑造了張定宇、肖思孟、張繼先等優秀醫務工作者的英雄群像。評論家認為:“《武漢紀事》的出版有力配合了黨中央對講好中國抗擊疫情故事,展現中國人民團結一心、同舟共濟的精神風貌的要求……展現了當代中國作家的激昂風采和責任擔當。”[4]熊育群的《第76天》以時間為線索,對醫生、護士、患者、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建設者、捐贈者、志愿者、公安干警、環衛工、社區工作者、外國友人等各行各業進行了深入的采訪,為中國抗疫提供了一幅真實客觀的文學速寫。劉詩偉、蔡家園的《生命之證》不局限于特定地點和特定人物,打破了地域和國家界限,對中國精神和世界公民形象進行了文學言說。趙樹義的《經絡山河》則立足中醫抗疫的傳統文化視角,在展現艱苦抗疫工作的同時,力圖消除大眾對中醫的誤解。一大批抗疫主題的文學書寫不僅成就了一部舉國上下眾志成城的抗疫史,也守護和燭照著人們對生命的尊重、對生活的信仰、對生存的思索。
二、精品出版
如果說文學創作的主題出版是對一場體現速度和廣度的時代記錄,那么2020年一系列文學精品力作的出版則體現了文學對生活、歷史、社會、人性等方面進行的復雜幽微、內蘊豐富的轉譯,這種轉譯恰恰是文學與某個時代、某個時間拉開時空距離,并將其置于歷史景深之中沉淀的情感與思考。應該說,文學在對時代的反映上不但有速度和廣度的能力,更有從深度和寬度上呈現客觀世界的優勢。
就深度而言,2020年的文學作品中涌動著對歷史與現實、物質與精神的反復思考,這種思考甚至跨越了作家的代際區分,成為本年度創作和出版的價值交集。首先,文學精品出版的深度集中體現在知名作家對于既有的、成熟的個人創作風格的創新上。王蒙的《笑的風》通過作家傅大成從青澀少年的情感萌動到耄耋之年的人生經歷,寫就了一部大時代中的小人物成長史、心靈史。作品融合了《青春萬歲》的熱情、《活動變人形》的深邃、《女神》的優美和悲愴,體現了作者在文學觀念、情感結構、人生態度及價值指向上的承繼與嬗變,以充滿回味和深意的氣質被研究者稱為“其寫作史上又一次充滿激情的跋涉與遠行”[5],也成為王蒙“自己迷上”的一部小說。莫言在《晚熟的人》中利用12個故事完成了從魔幻到寫實、從虛構到非虛構、從傳奇到日常的轉向,而這12個縱橫百年、喜悲參半的故事,輕松游走于荒誕與現實之間,呈現了作者在對話世界的過程中不斷轉變的姿態。賈平凹的長篇小說《暫坐》寫了一群追求經濟獨立和精神自由的中年女性,她們為個性解放敢于克服生活中的種種苦難。而在這樣一部觀察社會、洞見人性的書寫中,只有人生哲理在生活瑣事中自然地漫溢,那些汪洋恣肆甚至充滿荒誕的想象力被平和沖淡的生命觀察所代替。劉慶邦的《女工繪》雖然是他繼《斷層》《紅煤》《神木》之后帶來的第四部同題材作品,但小說通過描寫1970—1974年結束上山下鄉知青生活的礦場女工追求愛情、努力生活的歷史,提煉了人對于挫折、困惑、不甘的抗爭與超越。作品的主題和情感絲毫沒有顯示出同題材創作的雷同與乏力,而是在時代的標簽下對人的精神、人性光澤的再發現。
2020年小說創作向更深處掘進的另外一個特征是,用藝術和審美的方式關注普通人的生活,以文學和想象的形式呈現蕓蕓眾生的心靈史。在2021年2月4日舉辦的第十七屆《當代》長篇小說年度論壇暨第二十二屆《當代》文學拉力賽頒獎典禮上,中國作協副主席閻晶明指出,“煙火氣”和“藝術氣”是2020年小說創作的兩個突出特點,這個總結性評價也同樣適用于文學整體創作。一方面,聚焦現實熱點、體現生活倫理的作品貼著地面、貼著普通人,繼續發掘生活的富礦。遲子建的《煙火漫卷》和艾偉的《婦女簡史》都是以“尋找孩子”為切入點,無論是前者對近乎變態的生育倫理的呈現,還是后者對微妙的家庭關系的凸顯,都是人確立自身意義的另一種執著表達。胡學文的長篇小說《有生》通過“祖奶”喬大梅漫長而坎坷的一生,探討了普通人關于生命、生死、生活等沉浸于鄉土世界人情民俗中的精神話題,從承受到反抗,作者在生死哲學和生活智慧層面對人生和歷史進行了更深思考,而這些思考和表達恰恰是在《白鹿原》《活著》等經典作品之后的新發現。馮驥才的《藝術家們》、路內的《霧行者》、李宏偉的《灰衣簡史》等作品則關注藝術家、文藝工作者或文藝青年的生活,對世俗之外的心靈世界和精神世界進行了深入開掘。孫頻的《我們騎鯨而去》用逃離世俗的假設證明了人與現實的不可分割,在大陸與島嶼的喻指中開辟了新的敘事空間;房偉的《血色莫扎特》一反原來詩性典雅的語言風格,用口語化的表達書寫現實中的懸疑事件;王占黑的故事集《小花旦》則把視角置于比喧鬧的街道更隱蔽的深處……這些把思想和藝術的觸角探入更深處的文學探索,成為2020年文學出版的一大景觀。
就寬度而言,文學創作的題材優化更趨明顯,題材完善和創新為文學出版市場帶來更大的活力。“在小說承擔起文以載道的功能之前,它一直致力于對儒家倫理等主流知識之外的另類知識的探索,同時也醉心于制造那些和我們日常經驗判然有別的奇異美學。”[6]在這一點上,科幻題材小說似乎更具有典型性。年度內,作家出版社出版了由汪彥中的《異變》、彭思萌的《分泌》、劉洋的《流光之翼》、王侃瑜的《海鮮飯店》、雙翅目的《猞猁學派》、阿缺的《濕潤的金屬》組成的“青·科幻”叢書第二輯,六位作家在主題、題材和敘述風格上呈現出多元多樣的特點,通過表達人與技術、人與機器、人與文明等關系的假設性、想象性構建,展示了文學在共同體層面對于人類命運的關注。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推出了包括《切割地球》《時空騙局》《銀河漫步》《不完美接觸》等全套共11冊的“科幻硬閱讀”系列原創選集,通過收錄劉慈欣等少量名家名作大力推廣新作者和新作品。沈大成的《小行星掉在下午》、顧適的《莫比烏斯時空》都展現出作者超強的想象力和電子感,通過黑色幽默、異時空構建等方法重組現代都市人的生活現狀和心理困境。值得一提的是喬華的《犼先生:錦繡離人》中,伴隨18000多歲的犼所演進的外星球文明,更引發讀者和市場關注的則是其字里行間散發著中國傳統文化氣息。
工業題材方面,出版了一系列書寫中國改革中的重大題材、重要事件、關鍵場景的報告文學。周聞道的長篇報告文學《重裝突圍》講述“國機”與“二重”的重組過程;王敬東、朱向軍的《華龍騰飛》寫的是我國自主研發、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第三代核電技術“華龍一號”的研發建設;孟廣順的《國門之外》記錄的是“一帶一路”國家戰略背景下中國高鐵建設企業遠赴海外發展、開拓國際市場的艱辛歷程。通過“改革故事”講述“中國故事”,標志著工業題材報告文學的突圍。此外,侯清麟、吳茂盛以國企轉型升級的曲折歷程為主題的長篇小說《春天里》也引起了文學市場和影視界的關注。
受新媒體時代和后疫情時代的雙重影響,兒童文學的創作出版也及時調整,呈現出縱深化、多元化的趨勢。張之路的《吉祥的天空》延續了《吉祥時光》中悠長舒緩、平和沖淡的風格,刻畫了北京男孩吉祥的中學生活和回歸自然的生活狀態。胡永紅的《上學謠》取材于壯鄉真實事件的留守兒童成長故事,避開悲情沉重的訴說,巧妙地講述了一個萬物有靈、眾聲合唱的故事。陳詩哥的《一個迷路時才遇見的國家和一群清醒時做夢的夢想家》,用“史上最長”的書名隱含對異域世界的想象,湯湯的《綠珍珠》體現出作者對童話文體的探索。可以說,2020年度的少兒科幻創作與出版掀起了一個“小高潮”,“科幻中國系列”叢書、中國當代少年科幻名人佳作叢書、小幻想家叢書相繼出版,翌平的“新陽剛少年科幻小說”系列、江波的《無邊量子號·驚變》、馬傳思的《螻蟻之城》、王林柏的《買星星的人》、張軍的《中華少年行》系列、夏商周的《霍金的地球少年》等作品,從科技、電子、生物、歷史、宇宙等各層面對未來人類的生存問題進行了充滿趣味的思考。應當引起注意的是,對青少年成長具有重大影響的兒童文學出版,在選題時應當兼顧經濟效益與教育意義;如何防止過度娛樂化但又能激發起小讀者的閱讀興趣,是一個不小的難題,2021年的兒童文學出版顯然對此做出了積極回應。
三、數字出版
數字出版是建立在計算機技術、通信技術、網絡技術、流媒體技術、存儲技術、顯示技術等高新技術基礎之上,融合并超越了傳統出版的內容而發展起來的新興出版產業。[7]作為出版業界的一大革命,這既是一次文字傳播的質的飛躍,也是出版文明的進化歷程。對文學的數字出版而言,讀者的電子閱讀習慣已經隨著互聯網、5G技術和移動終端的發展逐步鞏固,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又放大了文學虛擬性、靈活性的特點,以網絡文學為主的文學作品數字出版市場規模在“后疫情時代”表現出強勁的發展勢頭。艾媒咨詢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數字閱讀行業市場規模達372.1億元,全網數字閱讀行業市場規模較2019年同比增長27.19%。2020年度,玄幻、都市、現實、歷史、軍事、仙俠、言情、職場、懸疑、二次元等各種類型的網絡文學在數字出版中都得到了體現,《詭秘之主》《大道朝天》《第一序列》《人皇紀》《花嬌》《長寧帝軍》《神工》《無二無別》《技術宅推理之真相的精度》《盤秦》10部作品入選中國小說學會2020年度網絡小說排行榜,難以計數的醫學流、工業流、穩健流、體育流和優秀傳統文化主題的網絡文學作品,全面折射出充沛的大眾化情感和閱讀期待,也為文學的數字出版奠定了基礎。
閱讀方式轉型升級推動了網絡文學的經典化。文學網站是文學作品數字出版的主陣地,隨著移動端流量紅利的逐步下沉,閱文、掌閱等多個網站開始探索付費閱讀與免費閱讀的融合模式,從而促進網絡文學創作和傳播的持續發展。一方面,付費閱讀著力培養粉絲的消費習慣,促進平臺的內容優選,提升讀者的閱讀體驗,保證用戶的市場黏性。以閱文集團為例,僅2020年上半年,平臺的在線業務收入同比增長50.1%,每名付費用戶的月均投入同比增長51.6%,用戶的人均閱讀時長同比增長30.12%。以年度頂流作品《詭秘之主》(作者愛潛水的烏賊)為例,這部小說憑借主人公克萊恩在東西方哲學共同建構的神秘世界中的歷險,成為年度最受數字閱讀市場歡迎的“打榜”作品,創造了億萬訂閱、千萬推薦、百萬打賞的紀錄。《萬族之劫》(作者老鷹吃小雞)憑借40萬+的單月月票成績,創造了網絡文學訂閱新紀錄。可見,付費閱讀為爆款網文提供了消費門檻,優質內容和良好的體驗使讀者愿意進行閱讀消費,從而形成了網絡文學創作和傳播的良性循環。另一方面,文學網站還把免費閱讀與廣告投放相結合,以廣告變現的營銷方式激活作品“二次收益期”。但是,開放免費閱讀渠道實質上是一把“雙刃劍”——這意味著只有在免費閱讀渠道投放深受讀者認可的文學作品,才能讓文學用戶成為廣告用戶,達到免費閱讀模式的預期效果。因此,從這個角度而言,免費閱讀方式的開發使用同樣推動著網絡文學內容質量的提升。《斗羅大陸》《武動乾坤》《慶余年》等一批網絡文學作品在QQ瀏覽器等免費閱讀渠道開放閱讀后,取得了高于時下新晉熱門作品的商業收益;謀生任轉蓬的《我的徒弟都是大反派》、朕有話要說的《棄婿當道》等一批作品在閱文付費、免費渠道成為雙邊爆款,其中《我的徒弟都是大反派》免費渠道單月稿費近20萬元,《棄婿當道》免費渠道單月稿費超10萬元。事實證明,在“用戶蛋糕”不再大幅膨脹、粉絲對網絡文學的審美期待不斷提高的情況下,付費、免費兩種模式的協作融合、互為補充,充分挖掘了作品在不同用戶圈層中的價值和潛力,有效緩解了網絡文學粉絲增量基本飽和后的市場壓力。
IP價值轉化延長了數字出版的市場效應。無論是傳統出版還是數字出版,文學作品內容本身的市場化都不是作品的終點,而其作為IP的版權價值開發也是釋放其文學價值的重要途徑。2020年,網絡文學的IP改編形式更加多元,影視和游戲在產業規模中占比較大,動漫動畫、傳統出版、有聲讀物、線下文旅、實景娛樂和衍生品發展迅猛。根據貓膩同名小說改編的《慶余年》獲第二十六屆白玉蘭獎,根據玖月晞同名小說改編的《少年的你》斬獲第三十九屆香港電影金像獎8個獎項;《清平樂》《隱秘的角落》《三生三世枕上書》《龍嶺迷窟》等IP改編的熱劇爆款深受觀眾歡迎;動漫改編實力破圈、爆款頻出,在骨朵數據2020年動漫TOP10中,5部來自網文IP,根據唐家三少同名小說改編的《斗羅大陸》穩居第一,《擇天記》《武動乾坤》《武庚記》等播出后受到好評。
在此前提下,IP運營轉化不再是華而不實的流量風向標,而成為推動網絡文學題材優化的加速器。在2020年度最具版權價值網絡文學排行榜的30部作品中,除了歷史、玄幻、都市、言情等IP開發的傳統優勢類別之外,懸疑、女性、科幻、現實題材均表現不俗。《山河盛宴》《有匪》等以強烈的女性奮斗意識名列網絡文學女頻作家影響力前5名;《詭秘之主》《第一序列》在跌宕奇幻的世界中繼續拓耕;《何日請長纓》《明月度關山》等作品與時代發展同頻共振——以社會價值、藝術品質為主的運營評價體系正在形成。[8]
在中國文學傳統中,現實主義和現實題材創作一直是文學敘事的主流,因此,這類作品是文學出版市場上的主力軍。由于與社會生活存在緊密的映射關系,報告文學、傳統小說、科幻小說、兒童文學和網絡文學等作品在社會敘事建構中都發揮了重大作用。但事實上,除此之外,散文、詩歌等作品也是出版市場的“寵兒”,例如,花山文藝出版社年度內推出的“詩人散文”叢書,第一輯作品包括了《一瞥兩漢》(商震著)、《詩人生活》(霍俊明著)、《住在星空下》(大解著)、《1941年夏天的火星》(王家新著)、《宋朝的病》(雷平陽著)、《水之詩開放在靈魂中》(翟永明著)、《一只螞蟻出門了》(張執浩著)7部,這些直接聯通人類精神世界的作品表現出極高的思想性和藝術性,在消費價值甚囂塵上的時代呈現出理想主義的光澤,其新穎的編輯理念也值得稱道。總之,2020年的文學出版在延續以往的趨勢性特征的同時,在反映時代、貼近讀者和產業轉型方面都有新的變化,成為觀察社會文化思潮的一個窗口。
注釋
[1]周蔚華.緊緊圍繞大局做好主題出版[J].中國出版,2011(5):37-39.
[2]桫欏.脫貧攻堅文學書寫的主體性[N].河北日報,2020-07-31(11).
[3]馬娜.何建明長篇報告文學《上海表情》:城市精神與文學精神[N].文藝報,2020-05-18(3).
[4]章紅雨.《武漢紀事》:塑造抗疫英雄群像[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20-09-24.
[5]李萌羽,常鵬飛.主體認同、個人史與生命的辯證法——論王蒙新作《笑的風》[J].當代作家評論,2020(1):95.
[6]葉立文.走馬燈、離心力與向心力——評《芬芳四溢的早晨》[J].芳草文學雜志,2020(4).
[7]林偉麗.數字出版:提升出版文明的一場革命[J].新西部,2021(1):71-72.
[8]參考中國社會科學院2020年度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
作者單位:石家莊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責任編輯?郎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