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纏萬貫的“乞丐”劉啟耀

翁梯敏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中央蘇區模范縣興國有一位腰纏萬貫卻一直過著“赤貧”生活的人，他就是江西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劉啟耀。

劉啟耀，1899年4月出生于江西省興國縣龍口鄉睦埠村一戶窮苦農家。13歲那年，劉啟耀的父親因病去世，他和母親、小弟相依為命。為替母分憂，15歲的劉啟耀遠離家鄉，外出給地主老財當長工。

1926年9月，隨著中共興國地方組織的建立，興國縣工農運動蓬勃興起。劉啟耀從外地回鄉參加農民協會，當上村農協主席，積極組織農民開展減租減息和反對地主逼債的“年關”斗爭。

1928年冬，劉啟耀加入中國共產黨。1929年春，興國縣工農兵革命委員會成立，他被委任為龍砂區船業工會主席兼縣工農兵革命委員會交通員，時常化裝成小販，往返于白區，偵察敵情，傳遞密信。1930年3月，劉啟耀當選為睦埠鄉蘇維埃政府主席。他帶領赤衛隊開展游擊戰，多次打敗地主靖衛團的進攻，保衛了紅色政權。1931年10月，因工作積極，斗爭勇敢，劉啟耀被調到中共江西省委工作。1932年2月，劉啟耀當選為江西省職工聯合會委員長，同時擔任江西蘇區反帝大同盟主任。

1933年12月21日至29日，江西省第二次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在寧都七里坪勝利召開，劉啟耀當選為江西省蘇維埃政府主席。1934年1月，在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上，他又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

1933年冬，中央蘇區為籌集更多經費支援紅軍，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節省運動。劉啟耀號召省蘇維埃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反對鋪張浪費，厲行開源節流”，嚴格規定各級機關“一切經費開支都要注意十二分的節儉”，不準浪費一文錢、濫用一張紙、多點一盞燈、亂耗一支筆。劉啟耀向來是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人。要求別人不做的，自己首先不做；希望別人做的，自己首先做到。他起草報告用的毛邊紙，至少要寫三道，一道鉛筆，二道紅筆，三道墨筆。就因為他逢會必講“十二分的節儉”，久而久之人們給他取了個雅號叫“十二分節儉書記”。他聽過之后也不見怪，呵呵笑答：“你們曉得要十二分節儉就好！革命需要節儉，反對鋪張浪費。”

1934年4月，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越來越殘酷激烈。為節省更多經費支援前線，在江西省蘇維埃政府機關召開支前大會上，劉啟耀對大家表態說：“我除4月份已自帶伙食外，從5月份起，每月都自帶伙食，一直到粉碎敵人‘圍剿為止！”從此，劉啟耀堅持每隔兩個月回興國老家挑米回省蘇維埃政府辦公。其妻不解，埋怨道：“當了省主席，連飯都賺不到一口，真沒出息。”他解釋說：“共產黨的官，再大職務也是為人民群眾謀利益的。”后來戰事吃緊，工作繁忙，劉啟耀無暇回家背米，其妻就挑兩布袋的米，步行150里山路，從興國老家趕到省蘇維埃政府駐地寧都，探望丈夫，打趣道：“老公老公，飯要我供。”劉啟耀幽默地回敬道：“革命成功，吃穿無窮。”夫妻倆說罷相視而笑。

由于“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領導，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中央紅軍主力被迫撤離蘇區進行戰略轉移。根據組織安排，劉啟耀留在蘇區堅持斗爭。作為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劉啟耀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保管好江西省蘇維埃政府的經費——一包金條！在一次血戰突圍中，劉啟耀負傷，滿身是血，不省人事。敵人清理戰場時，從一具游擊隊隊員遺體中搜到一份中共黨員證，上面寫著劉啟耀的名字和職務。于是，敵軍趕忙叫來隨軍記者當場拍照，借以邀功請賞。不久，敵人的大小報紙大肆吹噓“擊斃了江西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劉啟耀”。實際上犧牲的是劉啟耀的同庚戰友劉國龍。劉國龍為救受傷昏迷的劉啟耀，將其推入死人堆中后拿著他的駁殼槍和證件去引開敵人，在戰斗中不幸犧牲。

深夜，被寒風凍醒的劉啟耀爬起來，憑著記憶找到原來藏身的山洞，取出掩埋在亂石中的褡褳系在腰間。沉甸甸的褡褳里裝有金條、首飾和銀圓。那是時任江西省委書記曾山和他分手時請他妥善保管的經費。傷愈后，他與游擊隊也失去了聯系。在山民的幫助下，他穿著爛棉襖，戴頂破斗笠，肩背討飯袋，手拿打狗棍，化裝成乞丐，往湖南方向去追趕參加長征的紅軍主力。可是湘贛邊境敵人崗哨林立，盤查甚嚴，他只好隱姓埋名，在遂川、萬安、泰和一帶山區漂泊流浪，過著乞丐的生活。令人敬佩的是這個“乞丐”腰纏萬貫，卻寧可討米討飯，忍饑挨凍，始終堅持不動用分毫公款。

劉啟耀一邊乞討，一邊找黨組織。1936年年底，他遇到同樣在游擊戰爭中負重傷隱蔽農村的原中共贛南省委組織部部長羅孟文。兩人商定分頭到遂川、萬安、泰和等地，尋找蘇區失散同志，先后聯絡到10余位原蘇區黨員干部。1937年1月，劉啟耀召集大家在泰和縣馬家洲譚富村開會，決定成立中共江西臨時省委，機關秘密設在馬家洲。劉啟耀被推選為臨時省委書記，羅孟文任組織部部長。在臨時省委機關成立后的第一次常委會上，當大家都為省委今后的辦公經費發愁時，劉啟耀撩開破衣爛衫，把一包金銀倒在桌子上，說：“這是我突圍時保管的江西省蘇維埃政府的經費，今后歸臨時省委支配。”大家都驚呆了，誰都沒有想到劉啟耀居然背著金條乞討數年。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8月，在贛粵邊堅持游擊戰爭的項英、陳毅以中共贛粵邊特委名義，公開發表《停止內戰聯合抗日的宣言書》和《告贛南民眾書》。劉啟耀得知這個情況后，心情異常激動，便與羅孟文等同志步行數百里，來到大庾（今大余）池江找陳毅、楊尚奎匯報堅持地下斗爭活動的詳細情況。根據中共贛粵邊特委指示，中共江西臨時省委被取消，成立隸屬于贛粵邊特委領導的中共遂萬泰縣委，由劉啟耀任書記。劉啟耀服從組織安排，回到馬家洲后，立即重新登記黨員，并領導群眾支援抗戰。

1938年5月，劉啟耀調任中共吉安縣委書記。此時，江西國民黨當局開始積極反共、限共。劉啟耀又轉入地下斗爭，在吉安城區水溝前附近的鐵筆山店擺香煙攤，以做小生意為掩護，繼續開展對敵斗爭的秘密活動。7月，吉安國民黨頑固派派特務搜捕共產黨人。劉啟耀率吉安縣委機關轉移到泰和縣沙村。10月，中共吉安縣委遭到破壞，縣委書記劉啟耀等被捕入獄。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他始終堅貞不屈，嚴守黨的秘密，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有被敵人抓住任何證據。1939年1月，經組織多方營救，劉啟耀獲準取保釋放。后來，劉啟耀又以新的戰斗姿態回到馬家洲，擔任中共泰和縣委書記，繼續堅持地下斗爭。

1940年4月，劉啟耀從贛州返回駐地，途經興國高興圩時，不慎被叛徒認出逮捕，關在鄉公所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里，這是他第二次入獄。后經地下黨組織營救，他才被釋放出獄。

1941年7月，江西省中共秘密組織遭到國民黨當局破壞。在大搜捕中，劉啟耀第三次被捕入獄。敵人妄想從他口中獲取我黨機密和地下組織情況，又一次對他進行人身摧殘。在敵人的酷刑面前，劉啟耀大義凜然，視死如歸，表現出了一名共產黨員無私無畏的革命精神和對黨對人民無限忠誠的崇高氣節。經過半年的審訊拷問，敵人枉費心機，一無所獲。最后，劉啟耀由馬家洲的朋友花錢出面擔保釋放。這時，江西、廣東兩省黨組織均已停止活動，革命活動暫時中斷，整個江西的革命斗爭轉入低潮。出獄后，劉啟耀回到泰和縣馬家洲，先后在武溪、上灣、龍泉、石圍子等地設棚賣茶度日，等待時機繼續為黨工作。

由于常年在艱苦環境中工作、生活，劉啟耀積勞成疾，染上肺病，無錢醫治，在凄風苦雨中度過了他人生的最后3年，1946年1月不幸辭世，時年47歲。

責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