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帆 胡瑞芝
摘要:黨際協商民主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從理論基礎、功能導向和發展對策三個維度深入考察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認為其理論依據包括中國傳統政治思想、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學說以及毛澤東協商民主思想;指出我國黨際協商民主具有維護政治穩定、保障人民生活、促進公民文化的功能;揭示黨際協商民主還存在協商制度有待健全、協商意識有待提高、民主氛圍有待加強的問題。對于改善黨際協商中存在的問題,建議通過健全法律體系和問責機制來完善協商民主制度,通過加強政治教育和增強執行力度來提高協商意識,通過推動主體間平等、建立完善監督機制、豐富協商渠道來增強黨際協商的民主氛圍。
關鍵詞:黨際協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馬克思主義理論;功能;對策
中圖分類號:D61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9-0009-07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發揮統一戰線在協商民主中的重要作用,完善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的政治協商”[1]。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之間的協商民主對鞏固黨的領導、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增強政治凝聚力有著重大意義。本文從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理論基礎、功能導向和問題對策三個維度,對其進行深層次的考察。
一、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理論基礎
協商民主思想傳入我國后,在本土化的過程中與中國國情相結合,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黨際協商民主思想。我們從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理論基礎維度進行系統深入的剖析,通常認為主要有三個方面:中國傳統政治思想、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理論以及毛澤東協商民主思想。
(一)中國傳統政治思想
中國傳統政治思想,是中華民族數千年來政治實踐的思想結晶,是對我國古代政治實踐的深刻反思,凝聚了中國人民數千年的智慧。其中“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與“君子和而不同”的“和合”思想,是中國古代政治思想的精華,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思想的重要來源。
一是“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早在西周時期,統治者就將民意與天命和神的啟示聯系起來。統治階級很早就注意到底層老百姓的力量與需求,底層老百姓是支撐一個王朝存續發展的支柱,是國家生死存亡的根本。因此,保障底層老百姓的需求和利益是歷代王朝都無法回避的政治課題。
民本思想最早源于宗族觀念、宗教觀念、政治經驗和社會認知[2]。在歷代統治者的政治實踐中,豐富了政治經驗和社會認知,形成了一系列以民為本重視底層人民的思想。商周時期各個王朝的統治者認識到底層老百姓的力量,提出了“敬天保民”的思想,強調既要敬畏上天也保護老百姓。《尚書·五子之歌》首先明確提出“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思想,強調保障基層老百姓的生活是維護國家穩定的根本,只有國家的根基牢固,國家才能安寧,社會才能穩定。孟子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政治哲學思想,強調民貴君輕。唐太宗李世民的“君舟民水”論更是體現出古代統治者對于老百姓的重視。從這些觀點可以發現,中國古代統治者對于老百姓的態度是重民、養民、牧民、畏民[3]。所以,在中國古代社會,無論從道德倫理上考慮還是從現實利益需要考量,統治者善待民眾、駕馭民眾都是一個朝代穩定社會秩序、獲得政治成功的核心要義。
然而,中國古代社會對于“民”的認知與當今社會不同,古代“以民為本”的思想與當今“人民當家作主”的思想雖然有共通之處,又有本質的區別。古代的“民”特指封建王朝統治下社會的最底層,同時也意味著蒙昧無知。因此,民眾沒有為自己謀取利益的能力,只能成為統治者的附屬品,統治者通過代民伐利謀取政治權力。所以從根本上來說,“民本”思想是維持少數統治階級利益的思想。在當代中國,廣大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實施民主政治目的,就在于以人民向度作為思想內核來維護廣大人民當家作主的地位,始終代表著廣大人民的利益,而非僅僅是為了維護少數人的利益。
綜上所述,中國古代“民本”思想中,愛護底層人民、重視人民的利益、重視民生的思想,為當今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形成提供了思想養料。
二是“和而不同”的“和合”思想。君子是我國自古以來中國人的道德標桿,“和而不同”是君子之交的核心要義。“和合”思想崇尚兼容并蓄、和衷共濟,倡導遇到問題要以協商為方式、協調為目的、協和為結果去解決。這些思想與當代協商民主理論的內核存在一定的共通性,為黨際協商民主提供了深厚的基礎[4]。
“和而不同”中的“和”呈現著一種廣大的多元化視角和一種可以包容萬物的寬廣胸懷,有利于我們在實踐中吸收豐富、多元的科學文化思想。“和而不同”本身就是人類生存發展和社會運動變化一條重要規律,遵循這一規律有助于協調各方利益,處理好人與社會的辯證關系。求同存異是協商民主的目的和結果,和而不同是協商民主的精神內核[5]。“和合”思想中的“和”在本質上蘊含著和諧之意,通過個人的修養,達到人與自我、社會、自然之間相統一,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仔細研究中國社會的協商民主,不難發現“和”思想的巨大影響。各個民主黨派、各個人民團體、各個民族都認同中華民族的集體主義精神,都始終認為集體的權威性遠遠超過一切,相信集體的利益遠遠高于一切,都自覺地接受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領導[6]。這樣的境界是一種平衡和諧的狀態,能夠促進個人、社會、國家的共同發展,這也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精髓的體現。
綜上所述,團結合作的集體精神、海納百川的包容胸懷和平衡和諧的狀態,這些以“和合”為核心要義的思想,為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提供了文化血脈。
(二)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學說
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民主僅僅是少數人的民主,是為資產階級服務的,是少數統治者的特權,而不是多數人的民主。在這樣的“民主”環境中,廣大人民并沒有享受充分的自由,反而處于被資本家奴役的地位。要怎樣實現多數人的民主呢?《共產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指出,要“使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7]271-305。如果無產階級無法奪取政權,那么就不可能產生全體人民的的民主。為了實現全體人民的民主,馬克思、恩格斯對無產階級政黨理論和統一戰線理論進行了深入的論述。
《宣言》針對政黨的基本性質做出了明確規定,指出政黨“是代表一定階級或階層的利益,為取得和鞏固國家政權而活動的政治組織”,也就是說,政黨的基本性質和本質屬性,決定于該政黨所服務的階級和所代表的階級利益。在人民當家作主的中國,中國共產黨服務于全體中國人民,代表全體人民的切身利益。《宣言》提到共產黨“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7]271-305,也就是說共產黨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是一致的。在我國,中國共產黨和全體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中國共產黨自創立之日起,其宗旨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中國共產黨基于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而形成的以人為本、為民執政的理念,反映著黨的人民性,深刻地詮釋了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的人民向度,是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形成的重要基礎。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建立科學社會主義之初,就揭示了建立統一戰線的必要性。《宣言》指出,無產階級要想徹底解放自己,必須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強烈呼吁“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要想真正地建立統一戰線必須采取兩種途徑:其一,要發動農民,組成工農聯盟,因為農民是無產階級最可靠的同盟軍。其二,要積極地聯合其他民主黨派和集團,包括資產階級進步派,組成廣泛的統一戰線[8]。但需要注意的是,與資產階級的合作應當保持一定的限度。同資產階級政黨以及集團合作的前提條件之一是這些黨派必須堅決抵制和反對封建土地所有制,反對君主專制以及抵制和反對小市民階層的強烈反動性,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擁護人民民主專政。馬克思主義統一戰線理論為我國黨際協商民主思想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理論依據。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和統一戰線理論為我國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思想提供了養料,與我國協商民主所倡導的通過黨內協商、黨際協商、組成廣泛的統一戰線解決改革發展中遇到的問題具有很強關聯性與指導性,是我國黨際協商民主的重要理論基礎之一。
(三)毛澤東統一戰線思想
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改造和現代化建設過程中,經過不斷的實踐,創新發展了毛澤東統一戰線思想。
不同時代的理論,都是不同歷史背景下的產物[9]。作為特定時代的理論,毛澤東的統一戰線思想也是歷史的產物。毛澤東統一戰線思想萌芽于土地革命時期。在這一時期,毛澤東指出革命的主要問題之一,那就是必須徹底弄清楚“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并且還明確地指出多年來的革命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成就,其原因就是“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10]。毛澤東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基礎上深入分析了黨領導的人民革命的發展局面,指出中國共產黨要想在革命中獲得最終勝利就要避免兩種錯誤路線——右傾投降路線和左傾冒險路線,既不能依附于國民黨進行革命而缺少自己的獨立性,也不能只聯合工人階級卻排斥其他進步力量,而是要聯合各個革命階級,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毛澤東指出農民階級在中國社會中占絕大多數,和無產階級一樣是貧苦的勞動階層,因此農民階級本身就是無產階級最可靠的同盟軍,要和農民階級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同時還存在著一定數量的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他們的力量相對薄弱,因此容易動搖。他們既反對封建贊成革命,但是在革命高潮時又會分化,一部分繼續和無產階級農民階級一起進行革命,而另一部分則投入反動勢力的懷抱,所以對于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要有限度地聯合。
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統一戰線思想和黨際協商思想取得了初步發展。他認識到不能僅僅依靠國民黨政府進行抗日斗爭,更要積極主動地放手發動人民群眾,將各個階層的人民群眾組織起來,聯合一切積極抗戰、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的革命力量,不斷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不僅僅要和國民黨聯合,還要和各大民主黨派聯合,通過協商確定一種約束各大黨派的共同綱領,在這一綱領的指導下進行全民族的抗戰。抗戰即將勝利之際,毛澤東提出了戰后國家政體的設想。他指出要讓各黨各派和無黨派人士的代表參與到政權當中,進行民主改革,從而建立一個富強民主的新中國[11]。毛澤東所倡導的政權組織形式,是在堅持民族獨立和民主平等的歷史前提下,聯合各黨各派的兼具統一戰線和黨際協商民主性質的政權組織形式,為多種力量提供參政議政、民主協商的平臺,是各種革命力量聯合專政的新形式。
解放戰爭時期,毛澤東統一戰線和政黨協商思想趨向成熟,強調要加強和黨外人士的協商合作。毛澤東提出了共產黨人所主張的人民民主專政國體,它是工農聯盟為組織基礎,多黨派參與其中的政權組織形式。因此,這就需要我們團結一切革命的階級和先進的力量,不僅要團結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也要盡可能地和小資產階級以及民族資產階級中的先進力量加強合作,將蔣介石集團為首的反動勢力陷入徹底孤立的地位[12]。只有這樣,才能調動一切積極因素,推翻壓迫在廣大中國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才能把我國從落后的農業國建設為現代化的社會主義工業國。
二、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功能導向
在新中國成立至今七十多年的政治實踐中,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發揮著維護政治穩定、保障民生、促進公民文化的功能。這三種功能存在著內在的辯證關系,政治穩定是保障民生的前提,保障民生又是政治穩定的基石。而政治穩定和保障民生,又是發展公民文化的前提。
(一)維護政治穩定功能
追求政治穩定是所有統治者所追求的目標。維護改革發展穩定大局,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具有重大意義。維護政治穩定功能,具體來說有兩個層面,一是推動有序政治參與,二是促進政治民主化。
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能夠推動有序的政治參與,維護政治穩定。首先,我國具有成熟的政治參與主體,這就是中國共產黨和各個民主黨派。我國公民參與政治的主要途徑,也是加入這些黨派進行政治協商。中國共產黨自從誕生以來,尤其是遵義會議以后,就能夠獨立自主地領導中國人民進行革命和建設,并取得了重大的成功,是成熟的執政黨。而民主黨派在革命和建設中,響應中國共產黨提出的人民民主陣線,反對蔣介石的獨裁統治,建國后又大力支持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也是政治覺悟成熟的政黨。其次,完善的制度體系保障了公民的政治參與。我國的根本制度是社會主義制度,國體是人民民主專政,與之相適應的政黨制度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1949年9月,以新政協的召開為標志,政治協商制度正式建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實踐,我國的政協體系和政協制度已經趨向成熟,在政治生活和民主建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成為我國基本政治制度之一。再者,我國的黨際協商民主具有維護社會團結的功能。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深深植根于廣大人民群眾,對于調節群眾矛盾、維護團結穩定具有獨特優勢。我黨在抗戰時期的“三三制”政權體系建設、解放戰爭時期主張召開新政協、新中國成立后完善新民主主義政權建設,這些實踐探索對維護民族團結和推動社會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十八大以來,改革開放持續深化,黨和國家注重黨際協商頂層設計,廣泛開展多渠道的黨際協商民主實踐,使得社情民意能夠充分表達出來,決策層能夠準確把握各界人士的愿望心聲,這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預防、緩解和處理社會矛盾的渠道,為加快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夯實了基礎[13]。
我國的黨際協商民主能夠推動政治上的民主化,維護政治穩定。結合國情特點,我國的民主政治主要以兩種形式呈現,一是選舉民主,二是協商民主。選舉民主以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為載體,協商民主的制度基礎則是政協制度。選舉民主規定了權力的來源,而協商民主則保障了權力的有序運行,兩者相輔相成、辯證統一,是中國人民實現當家作主的重要制度保證。在我國,民主黨派是“中國共產黨的好參謀、好幫手、好同事,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民主黨派的職能“是參政議政、民主監督、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協商”[14]。民主黨派與共產黨就國家大政方針和重要事務進行協商,對權力運行進行監督,改善權力結構,有利于政治民主化。
總的來說,健全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能夠維護政治穩定,為我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提供一個穩定團結的內部環境。
(二)保障民生功能
中國人歷來重視民生問題,孟子在和梁惠文王討論治國方法時說“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由此可見民生問題一直是中國歷代統治者所重視的。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能夠有效保障民生,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協商內容與人民群眾生活息息相關,二是協商過程和模式能夠充分表達民意。
中國特色黨際協商的內容涉及基本民生,包括國家和地方的大政方針政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建設中的重要問題,對黨頒布的重要文獻、對修改憲法和法律提出的建議、對國家領導候選人、對于推進改革開放的重要決定等問題的協商,還包括黨對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中長期規劃,關系國家全局的一些重大問題,以及其他需要討論的重要問題等[15]。由于不同的民主黨派代表了不同的社會階層參政議政,因此關于統一戰線和民主黨派事務的討論,保證了不同的社會階層能夠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這些都是涉及國計民生的大事。
我國黨際協商民主運行模式能夠充分表達民意,反映人民群眾的政治和民生利益訴求,其方針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在這一方針的指導下形成了合作、參與、協商、包容的精神內核,彰顯了社會主義民主的廣泛性和真實性,有助于促進黨和國家的決策更加科學民主,從而更加符合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黨際協商通過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協商合作,將各個階層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和不同主體的意志整合起來,進行充分的協商討論,進而實現民主決策和科學決策。共產黨和民主黨派成員通過實地走訪和調研,將聯系群眾的工作落到實處,能夠挖掘出與人民群眾息息相關的問題,整合起群眾的訴求和意見,形成民意共識。各黨派的代表、委員圍繞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熱點和難點問題、圍繞事關改革發展穩定大局的問題、圍繞事關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進行協商。在協商過程中,既要反映大多數人的普遍心態和愿望,又要充分吸納少數人的合理主張;既聽取支持的、贊同的聲音,又聽取批評的、保留的觀點[13]。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只有充分了解群眾的愿望,聽取多方面的觀點,才能夠切實地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
(三)促進公民政治文化發展的功能
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具有促進公民政治文化的功能。古語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黨際協商民主促進公民文化的發展,是政治穩定和民生幸福的必然結果。黨際協商民主促進公民政治文化發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塑造公民的利益觀,另一方面是強化協商主體的主體意識。
黨際協商民主塑造人們的利益觀,這個功能需要從兩個維度去分析。自從近代社會以來,人類歷史上出現過兩種民主思潮,分別是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選舉民主在西方國家廣泛地運用于政治實踐中,而協商民主思想則在中國大地上生根發芽。西方的選舉民主,注重“零和博弈”,即勝者通吃的規則,國家重大決策的確定和領導人的選舉,都通過投票的方式來確定。然而,這樣的制度設計并不能徹底地保證人民的利益,因為通過選舉產生的領導人或者達成的決策并不一定符合大多數人民的利益。而協商民主不同,協商民主注重協調,往往能夠取得利益的最大公約數,兼顧到各方利益。我國黨際協商民主的利益觀,是在馬克思主義利益觀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馬克思主義利益觀,是以歷史唯物主義為理論基礎,強調人民群眾是人類社會文明和物質文明的偉大創造者和奠基人,在國內表現為尊重全國各族人民群眾在社會主義社會中的主體地位,以滿足和維護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作為己任的社會主義利益觀。實現和維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是社會主義事業的應有之義,而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正是當前實現人民群眾利益的重要方式。綜上所述,黨際協商民主培養了人們顧全大局的利益觀和維護群眾利益的利益觀。
黨際協商民主可以強化協商主體的主體意識。一方面,黨際協商民主調動了人民群眾參政議政的積極性,另一方面黨際協商民主增強了人民群眾的權利意識和責任意識。馬克思主義認為,任何人與社會中其他個體之間所共同形成的社會關系恰恰是以公民利益作為紐帶的。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提到,市民社會的成員是由于人的特性和自然屬性,通過利益而連接起來的有機整體,而不是獨立分散的原子[16]。由于利益是人們生存發展的客觀需求,所以逐利是人的本性。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的根本宗旨是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因此必須時刻緊緊圍繞人民群眾所切實關切的利益這一“最敏感的神經”,通過各種方式激發其活力,調動人民群眾參政議政的積極性[17]。人民群眾行使當家作主權利的表現之一,就是加入黨派參與政治協商。在這一過程中,他們能夠深切地體會和認識到自己的主人翁地位,增強權利意識[4]。參加黨際協商的公民,作為自己所在階層的代表,肩負著本階層的職責,有責任在協商過程中充分表達本階層的利益,清晰地闡述本階層的立場和觀點。對于別人對自己的立場和觀點提出的批判和建議,有責任做出回應且對自身的觀點做出不斷的修正。通過黨際協商,使各黨派、各階層的人民群眾意識到,自己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分子,具有維護祖國統一、促進共同發展的責任。
三、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存在的問題與對策
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在七十多年的發展過程中不斷完善,在促進我國政治穩定、民生發展、文化繁榮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優秀成果。然而,隨著改革開放進入新時代,黨際協商民主也出現了一些新情況、新問題,需要我們認真考察和反思。
(一)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存在的問題
我國黨際協商民主存在的問題包括協商制度有待健全、協商意識有待增強、協商過程民主氛圍有待提高。
一是協商制度有待健全。現代社會,無論協商民主還是選舉民主,都是有規則的民主形式,需要用法律去約束,用制度去規范。我國的黨際協商民主,目前存在著制度有待健全的問題。
首先,法律體系有待完善。目前我國對于黨際協商民主的規定,主要存在于《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以下簡稱《共同綱領》)以及歷屆憲法當中,這為黨際協商民主提供了根本大法的保障。然而,這些法律大多數只是規定了與黨際協商民主制度相適應的經濟基礎以及較為模糊的協商形式,對于具體的協商主體、協商內容、協商組織形式等具體內容,缺少相關的法律規定。其次,問責制度需要嚴格落實。所謂問責制度,是指對問責主體應當承擔而沒有承擔的義務進行追責。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存在因為考慮到問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對主體“通融”的現象,不利于黨際協商的有序規范進行,因此問責制度需要嚴格落實。
二是協商意識有待提高。我國的政黨關系是合作型政黨關系,由于民主黨派是參政黨,且政協組織不是國家權力機關而是統一戰線組織,再加上我國傳統文化中等級意識較強,因此部分民主黨派成員和代表參加協商的意識不夠。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有的部分地方黨委和政府對政治協商關注不夠。國家層面對于政治協商是相當重視的,但在個別地方,對于將協商民主納入政府決策的關注度不夠,違背了協商民主的精神。甚至有些地區,政協成為干部“養老”的地方,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二是部分民主黨派成員自身積極性不高,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即使參與協商,對于最后的決策也影響甚微。因此,他們對決策的執行以及黨派之間的監督就表現出消極的態度。
三是協商民主化程度有待提高。我國黨際協商的民主化程度有待加強。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參與主體的地位不平等。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是參與黨際協商的主體,雖然按照規定,共產黨和民主黨派在協商中是平等的,享有平等的權利和地位,但實際上部分地區的協商過程中共產黨的主體性往往強于民主黨派的主體性。少數黨員領導干部自我優越感強,以領導者自居,表現為一種強勢地位,使得民主黨派代表處于弱勢地位,導致協商因缺少充分的理性交流而變味[18]。其次,少數黨員干部、代表委員脫離了群眾。無論共產黨員還是民主黨派成員,權力來源都是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如果脫離了人民群眾,共產黨員和民主黨派成員的權力便失去了合法性。如果脫離了人民群眾,那么勢必導致協商結果脫離了群眾需要,甚至有可能損害群眾利益。
(二)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完善對策
針對上述這些問題,要完善黨際協商民主,需要從健全協商民主制度化建設、增強協商意識、強化協商過程的民主氛圍等途徑入手。
一是健全協商民主制度建設,為黨際協商提供制度保障。要完善協商民主的制度建設,首要任務是規范協商民主法律體系,健全法律制度。只有憲法和《共同綱領》在宏觀上做出規定還不夠,還要制定具體的法律在微觀層面對黨際協商的實施模式、實施程序、實施效力做出保障。同時,要在法律上對協商民主的內容做出具體的規定,要明確哪些是“推進改革開放的重要決定”、哪些屬于“關系國家全局的一些重大問題”、哪些屬于“需要同民主黨派協商的重要問題”等等,要出臺一個統一的標準,對這些概念進一步細化,避免產生分歧[4]。其次,要規范協商民主的問責制度,切實保障協商民主制度的落實,避免形式主義。這就需要各級黨委政府積極作為,支持和鼓勵相關部門對協商民主落實程度的監督,防止出現不作為或者亂作為的情況。在問責過程中,要追究具體問題的具體過錯,對于沒有履行協商責任的委員或代表,應當嚴肅追責,不應當考慮功勞苦勞,不搞所謂的將功抵過,要嚴明紀律、賞罰分明。
只有健全黨際協商的法律體系建設、建立嚴格的問責制度,才能確保黨際協商民主有序運行,為黨際協商民主提供制度保障。
二是提高民主協商的意識和素養,提高協商主體的積極性。通過加強政治教育來增強協商意識,要把黨際協商民主理論列入各級黨校(行政學院)的教學內容,組織相關培訓,加強黨員干部、民主黨派成員的協商民主理論、統一戰線理論的學習。只有進行政治教育,受教育者才能明確黨際協商的價值所在,積極主動地參與到協商中。除此之外,還要加強對人民群眾的理論宣傳,向廣大群眾宣傳講解黨的政策文件,讓老百姓了解到可以通過民主協商這一渠道來表達自己的心聲,增強群眾參與的積極性。加強決策執行力度,參加黨際協商的各民主黨派成員有責任代表本階層維護利益,但是在決策的執行過程中可能沒有很好的落實,因此參與協商的各代表、委員認為本階層的利益沒有得到很好的實現,所以對協商抱有一種消極的態度。因此,要加大決策執行力度,使得通過充分協商確定下來的決策能夠落到實處,讓各階層的人民群眾享受到切實的利益,從而充分調動各委員的積極性,增強他們的協商意識和能力。
只有做到政治教育、政策宣傳相結合,才能提高協商主體的民主意識和素養,才能吸引廣大群眾通過協商民主的途徑表達自己的心聲。通過增強決策執行力度,從根本上維護各階層人民群眾的利益,增強協商主體的積極性。
三是營造協商的民主氛圍,創造生動活潑的協商環境。推動協商主體間的平等。《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建設的意見》規定雖然各級黨際協商由各地黨委負責人召開,但是各地黨委負責人只負責召開協商的會議,只是協商工作的服務人員,并沒有權力居于高人一等的地位。因此,各級黨的領導干部要增強政治意識、責任意識,貫徹落實中央的相關文獻精神,團結各界優秀人士代表,協商共事。建立健全的評價監督制度。我國黨際關系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強調黨派與黨派之間互相監督的重要性。只有健全評價制度,我們才能知道哪里做得不夠好需要改進;只有健全監督制度,才能確保協商程序符合規定以及確保協商結果的政策落實到位。那么誰來監督?當然是人民和協商主體來監督。所以,要豐富協商渠道,增強人民群眾的參與性。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社會主義的協商民主是方方面面的,而不是局限于某一層面或者某一階層。多元的協商平臺是黨際協商民主的重要平臺和載體,廣大人民群眾可以通過多元化的協商渠道參與政治、表達心聲,這有利于各黨派的代表、委員深入聯系群眾,深切體察民情。
只有建立民主平等的黨際關系、形成嚴格健全的監督機制、豐富人民群眾參與協商的渠道,才能為黨際協商開辟出生動活潑的協商環境。
四、結語
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作為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協商民主的主要形式,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在新中國成立之前就有雛形。在七十多年的政治實踐中,黨際協商民主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社會,既激發了人民群眾參政議政的熱情,又為民意上升提供了一種可靠渠道,同時也整合了各方利益,維護我國社會平穩、有序、和諧運行。中國特色黨際協商民主,在自身發展中不斷進行自我揚棄,產生了一些問題,糾正了一些錯誤。我們要正視這些問題和錯誤,直面問題和錯誤,努力去解決問題、改正錯誤,這樣我國黨際協商民主才能更好地發展。因此,我們要在發展中堅持黨際協商民主,在堅持中發展黨際協商民主。
參考文獻:
[1]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2] 張分田.民本思想與中國古代政治統治:上[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9:77-83.
[3] 王光.中國傳統政治思想近代轉型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6-7.
[4] 劉俊杰.當代中國黨際協商民主研究[D].長春:吉林大學,2012.
[5] 吳杰華.政治生態視閾下的協商與民主——兼論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理論基石和價值[J].中共福建省委黨校學報,2015(7).
[6] 袁鴻.從中國傳統文化的視角淺談協商民主[J].四川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4(4).
[7]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葉建之.鄧小平協商民主思想探析[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6:9.
[9]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0]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
[11]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29-1030.
[12]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6-1437.
[13] 王樂樂.當代中國黨際協商民主的價值功能和創新路徑[J].廣西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8(1).
[14] 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N].人民日報,2021-01-06(1).
[15] 政協全國委員會辦公廳,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人民政協重要文獻選編:下[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763.
[16]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53-154.
[17] 王飛.馬克思主義利益觀視域下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價值研究[J].湘南學院學報,2020(6).
[18] 方劉松,盧繼元.當代中國黨際協商民主:邏輯關系與理論思考[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2).
作者簡介:孫一帆(2000—),男,漢族,江蘇揚州人,單位為揚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揚州大學基地研究人員,研究方向為黨建理論。
胡瑞芝(2000—),女,漢族,江西南昌人,單位為揚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揚州大學基地研究人員,研究方向為黨建理論。
(責任編輯:馬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