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女王2020年圣誕致辭的概念隱喻分析

楊娜

內容摘要：隱喻是人類基本的認知方式之一，是人類思維概念化的重要工具。Lakoff和Johnson提出了概念隱喻理論，引發(fā)了“隱喻革命”。概念隱喻的使用在各種語篇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作為一種公眾演講，英國女王的圣誕致辭中廣泛使用了概念隱喻。立足于Lakoff和Johnson的概念隱喻理論，通過探討女王2020年圣誕致辭中使用的不同類型的概念隱喻及其在演講中發(fā)揮的作用，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致辭的深層含義和概念隱喻在公共演講中的意義。

關鍵詞：隱喻 概念隱喻理論 英國女王圣誕致辭 公共演講

Lakoff和Johnson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 We Live By）一書中提出，我們的概念系統(tǒng)在本質上是隱喻的[1]。我們的語言和行動在很大程度上是內在隱喻思維的反映。他們從認知的視角解讀了隱喻現(xiàn)象，提出了“概念隱喻理論（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概念隱喻廣泛應用于各種不同類型的語篇中。近年來，概念隱喻在公共演講中的應用已成為許多學者研究的對象。Lucas認為公共演講是一種自我表達和影響社會問題的方式[2]，而概念隱喻則在其目標的實現(xiàn)中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作為一種公共演講，英國女王的圣誕致辭對許多英國人和世界各地的人來說是圣誕節(jié)慶祝活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給全人類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帶來了巨大的威脅。在2020年的致辭中，女王回顧了這一年來疫情所帶來的挑戰(zhàn)和人們應對疫情的團結，并對新的一年致以最美好的祝愿。致辭中廣泛使用了概念隱喻。通過對致辭中的概念隱喻的分析，人們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致辭的內容。同時，概念隱喻在公共演講中的作用也可以在研究致辭的過程中得以展現(xiàn)。

一.理論基礎

Lakoff和Johnson將概念隱喻視為跨概念域的映射（mappings），人們可以通過始源域（source domain）來推理構建目標域（target domain）[1]。Evans和Green將目標域定義為“被描述的域（the domain being described）”，將始源域定義為“目標被描述時所依據(jù)的域（the domain in terms of which the target is described）”[3]。始源域對人們來說更加具體和熟悉，而目標域則更加抽象和模糊。與數(shù)學中的映射不同，概念隱喻中的映射可以創(chuàng)建新的目標域實體。例如，在Love is medicine這句話中，目標域是LOVE，而始源域是MEDICINE。通過把具體的MEDICINE映射為抽象概念LOVE，將MEDICINE這個元素添加到了時間域，形成了對時間的新理解。

在Lakoff和Johnson 的概念隱喻理論中，概念隱喻被分成了三種類型：結構隱喻、方位隱喻和本體隱喻[1]。結構隱喻（structural metaphors）是指隱喻中始源域的結構可系統(tǒng)地轉移到目標域中去，使得后者可按照前者的結構來系統(tǒng)地加以理解[4]。方位隱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s）是利用空間方位來組織一個互相關聯(lián)的概念的完整系統(tǒng)，如“上-下”“前-后”“遠-近”“深-淺”“中心-邊緣”等[1]。本體隱喻（ontological metaphors）則是以物體或物質來理解我們的經(jīng)驗[1]。Lakoff和Johnson進一步將本體隱喻分為三種類型：實體與物質隱喻（Entity and Substance Metaphors）、容器隱喻（Container Metaphors）和擬人隱喻（Personification）[1]。實體物質隱喻是把經(jīng)驗當作具體的實體和物質，從而通過特定物質的特征來理解抽象的經(jīng)驗;容器隱喻把如人的視野、事件、活動、狀態(tài)等本體看作一個有邊界的容器;擬人隱喻是將事物擬人化，賦予其人類的特點。

二.英國女王2020圣誕致辭的概念隱喻分析

通過分析英國女王2020年的圣誕致辭（演講原文來源于英國皇家官方網(wǎng)站https：//www.royal.uk/），共發(fā)現(xiàn)了26個概念隱喻，分別包含在17個句子中。其中本體隱喻所占比例最大，方位隱喻次之，結構隱喻最次。表1展示了女王2020圣誕致辭中概念隱喻的使用頻率。由于篇幅限制，接下來將在每種隱喻類型下對具有代表性的例子進行具體分析解讀。

1.結構隱喻

在結構隱喻中，始源域為人們建構目標域提供了更為清晰的結構，同時也突顯和隱藏了概念的某些方面。在女王的2020圣誕致辭中共出現(xiàn)了兩個結構隱喻。分別為：

（1） But we need life to go on. （LIFE IS A JOURNEY）

（2） And we owe them a debt of gratitude. （GRATITUDE IS A DEBT）

例（1）中女王使用了一個典型的結構隱喻LIFE IS A JOURNEY，將“旅程”的結構映射到了“生活”中?！奥贸獭苯Y構中包括旅行者、路線、障礙等，這些概念也可以用于“生活”中，如“生活”結構中的人、生活經(jīng)歷、挫折等。通過將“生活”隱喻成“旅程”，女王想要告訴人們，生活中的挫折和磨難就像旅程中的障礙一般。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收拾行囊，繼續(xù)前進。例（2）中的“debt”指的是債務，因此“a debt of gratitude”是GRATITUDE IS A DEBT的隱喻性的表達。在債務關系中，債務人對債權人負有償還義務。女王將“債務”的結構映射到“表達感激”的結構上，將表達感激提高到“義務”的高度，突出強調了人們對醫(yī)護人員的貢獻的感激程度。

2.方位隱喻

方位隱喻與我們的概念系統(tǒng)中的空間關系相一致。Zoltán K？觟vecses認為，向上的方位往往伴隨著積極的評價，而向下則往往伴隨著消極的評價[5]。下方是女王2020圣誕致辭中出現(xiàn)的兩例包含方位隱喻的句子。

（3） People have risen magnificently to the challenges of the year. （STRUGGLING IS UP）

（4） Let the light of Christmas — the spirit of selflessness， love and above all hope — guide us in the times ahead. （MORE IMPORTANT IS UP; FUTURE IS FRONT）

例（3）是對人們在面對疫情及其帶來的問題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屈不撓的精神的描述。句子中的“risen”賦予了“struggling against the challenge”向上的方位，體現(xiàn)出英國文化對STRUGGLING的積極態(tài)度。例（4）中包含兩個方位隱喻。句子中的“above”指的是在其他物體之上，意思是將“hope”看作最重要的精神，與其他精神相比處于更加向上的方位。另一個隱喻是FUTURE IS FRONT。通過運用“ahead”一詞，把“未來”放在了“現(xiàn)在”的前面，形成了“未來在前，過去在后”的概念。

3.本體隱喻

本體隱喻是我們理解經(jīng)驗的最基本策略之一[1]。在女王2020年的圣誕致辭中本體隱喻也是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隱喻類型。與本體隱喻有關的句子列舉如下：

3.1 實體和物質隱喻

（5） For Christians， Jesus is ‘the light of the world. （JESUS IS LIGHT）

（6） Florence Nightingale shone a lamp of hope across the world. （HOPE IS LIGHT）

與“l(fā)ight”有關的隱喻在2020年女王的圣誕致辭中出現(xiàn)得最為頻繁?！肮狻笔鞘谷四芸匆娢矬w的物質。在例（5）中，女王將耶穌基督喻說為“the light of the world”。耶穌是基督宗教的創(chuàng)始人，圣誕節(jié)是耶穌基督誕生的慶祝日。以“光”這個實體概念來理解耶穌基督，可以讓抽象的宗教概念具象化，更有利于民眾理解。例（6）是女王對英國護士南丁格爾的贊美。在這個句子中，“l(fā)amp”指的是燈，即可以產生光的裝置。短語“a lamp of hope”將“光”的特征通過映射作用在了抽象概念“hope”上，從而讓觀眾更加理解醫(yī)護人員的重要和偉大。

3.2 容器隱喻

（7） He represents millions like him who throughout our history have put the lives of others above their own. （HISTORY IS A CONTAINER）

（8） For me， this is a source of enduring hope in difficult and unpredictable times. （TIME IS A CONTAINER）

例（7）中，女王將歷史視為一種有明確清晰的界限的容器，因此我們可以“穿過”歷史。在例（8）中，時間被當作了一個容器，因而“hope”可以存在于時間之中。

3.3 擬人隱喻

（9） And light does more than create a festive mood — light brings hope. （LIGHT IS A CREATOR; LIGHT IS A PROVIDER）

（10①） Let the light of Christmas — the spirit of selflessness， love and above all hope — guide us in the times ahead. （LIGHT IS A GUIDER）

在例（9）中，光不僅是一個“creator”，也是一個“provider”。他與人類一樣具備創(chuàng)造能力，可以“創(chuàng)造”節(jié)日的氣氛。他還可以在艱難的時刻“提供”人們所需要的東西——希望。在例（10）中，圣誕節(jié)之光被擬人化為 “guider”，是無私的精神、愛與希望的化身。這種精神之光可以指導我們的行為，幫助我們在迷失的時候找到出路。

三.概念隱喻在英國女王圣誕致辭中的作用

隱喻作為一種認知機制，不僅是我們認識世界理解世界的工具，也是我們自我表達的媒介。在公共演講中使用概念隱喻，可以從多方面影響聽眾，有利于演講效果的實現(xiàn)和演講目的達成。

1.促進信息理解

公共演講應以群眾為導向，以易于群眾接受的方式傳遞信息。公共演講中所涉及到的一些社會問題對于普通民眾來說可能較難理解。并且，由于在社會地位、價值觀念、教育背景等方面的差異，觀眾的對信息的理解能力不盡相同。因此，采用隱喻的方式可以將一些抽象復雜的問題簡化，使演講更加通俗易懂，增進觀眾對信息的提煉和掌握。比如，將圣誕節(jié)之光比作“guider”能夠讓民眾更好地理解圣誕節(jié)所代表的意義和節(jié)日背后折射出來的精神，從而將無私的精神、愛與希望銘記于心，踐行于行，在艱難的境地中依然心懷希望，努力前進。

2.調動觀眾情緒

隱喻最早被當做一種修辭手段來研究[6]，因此其修辭功能不可忽視。與平鋪直敘不同，隱喻能夠激發(fā)觀眾的聯(lián)想和想象，啟迪觀眾的思維。在此基礎上觀眾可以與演講者產生共鳴，并在心理上和行為上受到演講者的影響。例如，當人們聽到“Florence Nightingale shone a lamp of hope across the world”這句話時，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手執(zhí)燈盞的南丁格爾的光輝形象，于是便在潛意識里將醫(yī)務工作者的形象與光明和希望聯(lián)系了起來。這樣醫(yī)務工作者的偉大形象將扎根于受眾的心中，他們也將在社會中受到更多的關注和尊重。

3.塑造演講形象

作為英聯(lián)邦元首，英國女王是國家穩(wěn)定和持續(xù)的象征，需要在政治生活中履行自身職責。圣誕致辭是一年間女王向公眾傳達信息的最重要的機會之一。圣誕致辭的內容以及女王在發(fā)表致辭時的表現(xiàn)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女王的公眾形象。通過在致辭中使用概念隱喻，可以更好地表現(xiàn)女王對生活和事物的洞察力，同時縮短其與公眾的距離。尤其在新冠病毒肆虐、人心惶惶之時，女王的演講將是對處于困境和絕望中的人們的安慰和鼓勵。有關“光”的隱喻在女王2020年圣誕致辭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肮狻毕笳髦跋Ｍ?、“生命”和“力量”。女王想要借“光”來照亮人們的心靈，鼓勵人們繼續(xù)前進。由此，女王的自信、善良和遠見在對“光”這個隱喻的使用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基于Lakoff和Johnson的概念隱喻理論，本文分析了2020年女王圣誕致辭中使用的不同類型的概念隱喻及其對演講的作用。在三種概念隱喻類型中，本體隱喻使用的頻率最高，體現(xiàn)出本體隱喻在認知中的重要作用。與“光”有關的隱喻在本次致辭中尤為突出，反映出特定社會情境下的公共演講中隱喻使用的特點。致辭中概念隱喻的運用在促進信息理解、調動觀眾情緒以及塑造演講形象等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通過對英國女王2020年圣誕致辭的研究，以期為今后研究公共演講中概念隱喻的使用提供有益借鑒。（指導老師：張征）

參考文獻

[1]Lakoff G.，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2]Lucas S.E. The Art of Public Speaking， 10th ed[M]. New York： Mc Graw-Hill Companies， 2008.

[3]Evans V.， Green M. Cognitive Linguistics： An Introduction[M].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6.

[4]王寅.認知語言學[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5]K？觟vecses Z. Metaphor： A Practical Introduction， 2nd ed[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6]束定芳.論隱喻的認知功能[J].外語研究，2001（02）：28-31.

注 釋

①與例（4）相同，但因涉及的隱喻類型不同，故重新標號。

（作者單位：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