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能一個人，那就一個人

櫻子 汪汪

兒子拿到大學畢業(yè)證當天晚上，我向丈夫提出了離婚。他滿懷狐疑地問我：“你不是死也不離的嗎？”我笑答：“可是我突然就不想跟你混了啊。”兒子笑了……

我不是死也不離的那種女人

我是從大山里走到城市的人，18年寒窗苦讀，才終于有機會和前夫坐在一起喝咖啡。之后又是25年，結婚，生子，在生活的瑣碎里左奔右突，患得患失。前夫出軌成性，有時只是“逢場作戲”，有幾次卻動了真格要跟我離婚。但我一直不敢離。直到那天兒子捧著大學畢業(yè)證，突然跟我說：“媽媽，這么多年你辛苦了。從今往后，我希望你能輕松自在地做自己。”

瞬間醍醐灌頂，突然就想離婚。而且說離就要離。沒錯，25年的婚姻，到最后是我喊的“停”。

曾無數(shù)次提出離婚卻沒得逞的丈夫，當時震驚又意外。我高高大大的兒子，伸開雙臂攬過我的肩，說：“老媽，帥呆了！”然后他拍了拍他爹的肩，說：“老爸，你就從了吧！”

“為什么兒子都快結婚了，你居然要離婚？”“他出軌那么多年，你都忍了，眼見著他要浪子回頭了，你干嗎忍不了了？”“三十出頭離婚是及時止損，奔五了還離是止福！”

瞧瞧，除了兒子，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人支持我離婚。他們都覺得我腦袋秀逗了，丈夫更搞笑，他一開始覺得我那天喝多了，等我再次提出離婚時，他說“偏不離”。

男人真是善變的動物。半年前，丈夫還恬不知恥地對我說，那個只比兒子大兩歲的女人是他的靈魂伴侶，而當初之所以跟我結婚，只是覺得我適合過日子。

“沒錯，人生不過是過日子，但我覺得，離開你的日子，我肯定過得比現(xiàn)在要自在幸福一萬倍！”這婚，我離定了，死也要離。

兒子已獨立，于他而言，沒有選擇跟誰的難題。兩套房，我倆一人一套。丈夫說他公司近兩年都入不敷出，也罷，我自己工作穩(wěn)定，收入不錯，懶得跟你分股份。

50歲生日還差一個月時，我徹底回歸單身。心情竟然很好，下班后請3個閨蜜吃飯。得知我離婚，她們搶著買單。我說，當初被前夫一次次傷害卻死也不敢離時，是她們請我吃飯喝酒看電影，現(xiàn)在終于拋棄了渣男，我不請客，天理難容。

把一直出租、分給我的那套房子收回來，然后按自己的喜好裝修，置辦了我少女時代就喜歡的家具。

50歲怎么了？我就是要把臥室打扮得粉嫩幼稚，你管得著嗎？我是廚藝了得沒錯，但結婚20多年，每天我變著花樣做的那些菜，全都是為了撫慰丈夫和孩子的胃。從現(xiàn)在開始，我想吃外賣就吃，想在咖啡廳發(fā)一下午呆就去。大晚上突然想吃夜宵了，我也會立馬打車，去美食一條街吃個爽快。哪個能奈我何？

這世上只有父親的擁抱，永遠溫暖而可靠

前夫看不起我的家人，他只在結婚第二年跟我回過一次鄉(xiāng)下的家。但物質(zhì)上，他毫不吝嗇，平時給我父母買這買那，逢年過節(jié)給老人發(fā)紅包。大家都說老公挺好的，于是我也覺得他挺好的。

因為丈夫不愿意跟我回家，我也很少回去。但媽媽總是說：“你們兩口子恩愛和睦，日子紅紅火火，我就高興。”

離婚前，我沒跟父母商量，想都不用想他們不答應，會傷心。離婚兩個月后，我決定回家看看他們。把全年的15天年假一次性請了，我一個人，忐忑也激動地回到了老家。原來我以為的萬水千山，其實是朝發(fā)夕至的900多公里。

回去的路上我思慮再三，決定不把離婚的事兒告知家人。我害怕爸爸罵我，更怕媽媽哭。

桌子上熱了又熱的菜，全是我最喜歡的，老了很多的父母，也是我一直惦念的。

回家當晚，我跟媽媽撒嬌，要跟她一起睡。81歲的老爸不樂意了，他說：“你媽晚上老踢被子，一晚上我要蓋好幾次的……”老媽打斷他的話：“女兒是我的大棉襖！我也想跟櫻子睡。”

媽媽好瘦好小啊，她擔心床太小，使勁兒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像個襁褓中的小孩。眼淚突然就那么來了，我抱著媽媽哭得不能自已。哭聲驚動了里屋的爸爸、隔壁的哥哥和嫂子。

“我離婚了。”以為我扔下了一個炸彈，但實際上，這幾個字就像一顆小石子兒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的浪花，肉眼都不可見。

記憶中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父親向我張開了雙臂。這暴躁又嚴苛的老頭，竟然要擁抱他50歲的女兒。曾經(jīng)山一樣高大的父親，和母親一樣，變得又瘦又小。但是，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的擁抱，如父親這般溫暖、可靠又充滿力量。

哥哥4歲的孫女，把她在幼兒園得到的一塊巧克力塞給我，一邊塞一邊說：“姑姥姥，巧克力特別甜，你吃了它就不想哭了。”這小小的巧克力真的好甜啊，因為我吃著吃著就忍不住笑了……

回老家半個月，是我人生中最愜意輕松的一段時光。每天我都跟媽媽睡，每天我都可以睡到自然醒。老媽和嫂子做的家常菜都很可口，我偶爾下廚做的菜，家人也很喜歡。吃完早飯后下地干會兒活兒，中午瞇一小會兒，醒來后，哥哥踩著三輪車帶著我和父母去鎮(zhèn)上，我們吃好吃的糖油粑粑、臭豆腐和加了白蘿卜的牛肉米粉，不時和熟人打著招呼。

15天倏忽而過，離開時我對媽媽說：“今年春節(jié)我回來，明年“五一”、國慶節(jié)和春節(jié)，我也會回來。”

現(xiàn)在的我，一個人也很好

離婚后的大部分時光愜意自在，偶爾也有突來的難過和迷惘。當被人問到丈夫時，我也會尷尬無措，我也會忍不住問自己：離開了不怎么樣的前夫，如果再也不能遇見更好的男人，那么這輩子，就一個人走到底嗎？

“如果只能一個人，那就一個人！”這答案，是只有小學學歷、一輩子都生活在農(nóng)村的55歲哥哥告訴我的。他對我說，前不久村里一位62歲的老大姐跟老伴兒離婚了，理由聽起來甚是有趣。她嗜好辛辣，但老公口味清淡。所以結婚40年，她遷就了對方40年。某天她突然覺得再也不能這樣了，為了能隨心所欲地吃紅油火鍋、水煮魚和麻辣兔頭，她堅決離了婚。

下次我回家，一定要去會會這可愛又通透的老大姐。

兒子要帶心儀的女友回家，他爹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我，說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我們倆應該裝成沒離婚的樣子。因為只有這樣，兒子女朋友才覺得和諧溫暖，而她父母將來也才會同意這門親事。我啼笑皆非，兒子告訴他爹，不用這么煞費苦心，因為他早就告訴女朋友，父母已經(jīng)離婚了。

兒子的女朋友挺好玩兒的，第一次見我就說特喜歡我。她不顧我前夫在場，不停讓我看她父親的照片。原來她母親幾年前病逝，父親想再婚，但一直沒有遇到心儀對象。“我敢保證，我爸就喜歡您這樣的！”這小妮子竟然想讓我既當婆婆又當后媽！我讓她趕緊打消這奇怪念頭，但內(nèi)心深處還是很得意的。

從前的日子瑣碎擾攘，一地雞毛，我的人生被丈夫、孩子和工作占滿，從未想過自己想要什么。結婚第十年，前夫開始出軌，之后15年，他身邊一直圍繞著各種年輕漂亮的女人，他能說會道，名下還有家公司，想拆散我們的女人不計其數(shù)。但無論她們?nèi)绾瓮评T，我就是不離婚。

回頭再看，那些日子多屈辱、壓抑和辛苦。但是，不正是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讓我一天天變得無堅不摧，讓我有勇氣在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離婚的年紀里，勇敢地對丈夫說出了“Stop！我不想跟你玩兒了。”

前不久，即將結婚的兒子問我，他結婚后，我是跟他們小兩口一起過呢，還是徹底放下過去，像他爸一樣勇敢再婚？我說，我既不會摻和他的小家庭，也沒有閑心像他爸一樣再給自己整個小家庭。

因為現(xiàn)在的我，一個人也很好，我既不悲觀，也不樂觀，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平靜地迎接新的一天。如果注定只能一個人過，那就一個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