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同形詞“建設”的翻譯研究——以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為例

鐘蕓芳

（廣東海洋大學，廣東湛江 524088）

0 引言

中日兩國語言中存在大量的同形詞，從意義用法的角度可將其分為同形同義詞、同形異義詞和同形近義詞。若將同形同義詞和同形異義詞視為線段的兩端，同形近義詞則遍布兩端之間的連續線段，其意義用法從完全相同到完全不同呈現出豐富的多樣性。正因如此，中日兩國學者圍繞中日同形詞，尤其是同形近義詞進行了大量的對比分析，取得了頗為豐碩的研究成果，為中日兩國語言的教學以及中日對譯提供了借鑒參考。近年來，隨著政治文獻日譯研究的深入開展，研究者們亦對中日同形詞的翻譯問題予以關注，對其翻譯方法、接受效果等展開了調查研究。然而，中日同形詞翻譯研究仍為數不多，尤其是中日同形詞翻譯個案研究屈指可數，有待進一步挖掘。鑒于此，本文擬以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出現次數位居第3位的中日同形詞“建設”（163次）為研究對象，在目的論的指導下，對黨的十九大報告2018年日譯本進行探究，總結譯者在翻譯“建設”時采用的不同譯法，明確譯者選擇不同譯法和譯詞的考量因素。在對“建設”的譯法和譯詞進行分析評述時，本文選用“NINJAL-LWP for TWC”（簡稱NLT）作為目標語參照語料庫。

1 中日同形詞“建設”的意義用法對比分析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和《明鏡國語辭典》（第二版）對“建設”的解釋分別是：

けんせつ【建設】《名詞·他サ変》

①建物などをつくること。「ビルを～する」「～業」

②組織·機構などを新たにつくること。“新國家を～する”

根據以上兩本詞典的解釋可知，中日同形詞“建設”都有派生意義和基本意義，在詞義上基本保持了一致。從詞性來看，《現代漢語大詞典》標記漢語“建設”的詞性是動詞。然而，對黨的十九大報告中163次“建設”進行觀察可知，其中有114次“建設”為名詞，49次“建設”為動詞。因此，可以認為中文“建設”具有名詞和動詞兩種詞性。再看《明鏡國語辭典》的標記可知，日語“建設”同樣具有名詞和動詞兩種詞性。施建軍、洪潔（2013）通過考察大量實例總結了中日同形詞意義用法的對比方法，將“建設”歸為意義、詞性、句法功能相同，在與其他詞語的搭配關系上存在差異的中日同形詞。并且，該研究指出漢語“建設”涉及的抽象對象的數量和種類多于具體對象，日語“建設”的動作對象絕大多數是具體的建筑，具體對象的數量和種類占據絕對優勢。因此，以下將從詞語搭配等角度對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中日同形詞“建設”的譯法和譯詞進行分析評述。

2 中日同形詞“建設”的譯法、譯詞分析

2.1 譯為同形詞

譯為同形詞的譯法是指直接使用日語中表記相同的同形詞進行翻譯，就“建設”的日譯而言，采用譯為同形詞的譯法進行翻譯包括下示（1）（2）譯作“建設”和下示（3）譯作“建設する”。

（1）原文：經濟建設取得重大成就。

譯文：経済建設が大きな成果を収めた。

（2）原文：……保障性住房建設穩步推進。

譯文：……保障タイプ住宅の建設が著実に進められた。

（3）原文：……建設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

譯文：……人民に満足してもらえるサービス型政府を建設する。

如表1所示，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的163次“建設”，有112次采用了譯為同形詞的譯法譯作“建設”或“建設する”，占總體的68.7%。從該數據可知，譯為同形詞是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建設”一詞的日譯所采用的最為主要的譯法。

表1 采用譯為同形詞譯法翻譯的“建設”

2.1.1

譯作“建

”

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13次“名詞+的+建設”、67次“名詞+建設”、8次“建設+賓格名詞”搭配被譯作了“名詞+建設”（62次）或者是“名詞+の+建設”（26次），另有1次“革命、建設、改革”譯為“革命·建設·改革”，1次“搞建設”譯為“建設を進める”，1次“黨的各項建設”譯為“黨の諸建設”。在NLT中檢索62次“名詞+建設”和26次“名詞+の+建設”搭配可知，僅有“黨建設”（13次）、“文明建設”（7次）、“國防·軍隊建設”（4次）、“経済建設”（3次）、“強國建設”（2次）、“國家建設”（1次）、“主義建設”（1次）以及“強國の建設”（3次）、“國家の建設”（3次）、“住宅の建設”（2次）、“社會の建設”（2次）、“大國の建設”（1次）、“體系の建設”（1次）中的搭配詞在NLT中為顯著搭配詞。另外，“建設を進める”在“建設＋を＋動詞”搭配類型中是顯著搭配，“黨の諸建設”在“接頭辭＋建設”搭配類型中是非顯著搭配，“革命·建設·改革”在NLT中并未出現。總之，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91次與“建設”相關的搭配中，共有44次搭配在目標語參照語料庫中是顯著搭配。

2.1.2

譯作“建

する”

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18次“建設+賓格名詞”被譯作了“名詞＋を＋建設する”，另有1次“把黨建設成為…”譯作“黨を…へと建設する”，1次“把自身建設好，建設強”譯作“自身をしっかりと強固に建設する”，1次“我們要建設的現代化是…”被譯作“われわれが建設する現代化は…”。在NLT中檢索18次“名詞＋を＋建設する”搭配，僅有“國家を建設する”（2次）、“強國を建設する”（2次）、“主義を建設する”（1次）在NLT中為顯著搭配。也就是說，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21次與“建設する”相關的搭配中，僅有5次搭配在目標語參照語料庫中是顯著搭配。

總而言之，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112次“建設”采用譯為同形詞的譯法譯作“建設”或“建設する”，其中僅有49次是顯著搭配，其余63次均為非顯著搭配或是未出現搭配，這一現象與中日同形詞“建設”在與其他詞語搭配關系上的差異之處可謂不無關系。如下示（4）中共出現12次“建設”，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出于忠實原文的考量都以譯為同形詞的譯法翻譯了其中的“建設”。參考黨的十九大報告2018年英譯本，發現該句英譯文將6次“建設”直譯為“build”或“building”，并省略了其余6次“建設”，在譯法的使用上體現了更大的靈活度。如“全面推進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除直譯第1個“建設”外，省略了其余4次“建設”。在此基礎上，譯文分別選用了5個動詞與“政治建設”“思想”“組織”“作風”“紀律”的譯詞搭配，既忠實于原文意義，又實現了譯文的連貫。因此，為更好地實現譯文的連貫原則，實現與受眾的成功交際，可以認為黨的十九大報告中63次采用譯為同形詞方法翻譯的“建設”在譯法的使用和譯詞的選擇上仍有進一步完善的空間。

（4）原文：新時代黨的建設總要求是：……以加強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先進性和純潔性建設為主線，以黨的政治建設為統領，……全面推進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把制度建設貫穿其中，……不斷提高黨的建設質量，把黨建設成為……馬克思主義執政黨。

譯文：新時代の黨建設の総要求は次のとおりである——……黨の長期的執政能力の建設と先進性·純潔性の建設を主軸とし、黨の政治建設を先導とし、……黨の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気風建設·規律建設を全面的に推し進め、その過程で制度建設を貫き、……黨建設の質的向上を不斷にはかり、黨を……マルクス主義の政権黨へと建設する。

2.2 譯為其他漢語詞

如表2所示，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35次“建設”根據該詞在原文具體語境中的意義以及其前置名詞和后置賓格名詞，選取了日語中其他的漢語詞進行了翻譯，占總體的21.5%。

表2 采用譯為其他漢語詞譯法翻譯的“建設”

2.2 .1 譯作漢語詞“整備”、“整備する”

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18次“建設”譯作“整備”，4次“建設”譯作“整備する”。經統計，還有5次“完善”、3次“健全”譯作“整備する”。因此，如下示（5）、（6）、（7），譯者將“建設”譯作“整備”和“整備する”，在詞義上更加強調“建設”所包含的“完善”、“健全”之義。

（5）原文：……基礎設施建設快速推進。

譯文：……インフラ整備が急ピッチで進んだ。

（6）原文：（四）加強基層組織建設。

譯文：（四）末端組織の整備を強化する。

（7）原文：……建設強大穩固的現代邊海空防。

譯文：……強固な現代的國境·領海·領空防衛體制を整備する。

從搭配的角度考慮，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有1次“インフラ整備”、17次“名詞+の+整備”搭配和4次“名詞＋を＋整備する”搭配。在NLT中，“インフラ整備”是顯著搭配。進一步檢索17次“名詞+の+整備”搭配和4次“名詞＋を＋整備する”搭配可知，“體系の整備”（7次）、“制度の整備”（3次）、 “組織の整備”（1次）、“手段の整備”（1次）以及 “體系を整備する”（2次）、“體制を整備する”（1次）為顯著搭配。總體而言，這22次搭配中，有16次搭配在參照語料庫中是顯著搭配，高于譯者將“建設”譯作“建設”或“建設する”的顯著搭配率。可見，譯者在選擇其他漢語詞翻譯“建設”時，不僅從詞義的角度，還從詞語搭配的角度出發選擇了與前置名詞或后置賓格名詞經常搭配使用的動詞。

2.2 .2 譯作漢語詞“構築”、“構築する”

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5次“建設”譯作“構築”，2次“建設”譯作“構築する”。經統計，還有6次“構建”譯作“…の構築”，7次“構建”、2次“構筑”、3次“建立”譯作“構築する”。因此，如下示（8）和（9），譯者將“建設”譯作“構築”和“構築する”，在詞義方面更加強調“建設”所包含的“構建”、“構筑”、“建立”之義。

（8）原文：……權力運行制約和監督體系建設有效實施。

譯文：……権力の運用に対する規制·監督體系の構築が効果的に進められた。

（9）原文：……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

譯文：……現代化経済體系を構築する上での戦略的支えである。

從搭配的角度考慮，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 5次“名詞+の+構築”和2次“名詞＋を＋構築する”搭配，即“體系の構築”（3次）、“社會の構築”（1次）、“関係の構築”（1次）、“體系を構築する”（2次）在目標語參照語料庫中均為顯著搭配。如（9）中的 “現代化經濟體系”概念由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常被表述為“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在相關報道和學術論文中，亦可見“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和“建立現代化經濟體系”的表述。因此，將“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中的“建設”譯作“構築”或“構築する”，可以更加具體明確地傳達出原文的意義，使譯文實現語義上的連貫，有利于目標語讀者的理解和接受。

2.2 .3 譯作其他漢語詞

唐義均（2018）指出詞語搭配結構以節點詞為主，搭配詞為輔，節點詞決定詞語搭配中搭配詞的擇用。在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下示（10）、（11）、（12）中的“建設”分別譯作了其他漢語詞。觀察以上例句可知，譯者根據“建設”在具體語境的意義和目標語讀者的語言表達習慣，選擇了恰當的譯詞對“建設”進行翻譯，使各短語中“建設”的意義具體化，以實現譯文的連貫原則。如，（10）、（11）、（12）中的“建設”都譯作了具有“培養”、“培育”意義的詞匯“育成する”、“涵養”、“養成”。在NLT中，“…者を育成する”、“品性の涵養”、“リーダーの養成”都是顯著搭配。換言之，譯者根據“建設”的后置賓格名詞和前置名詞分別從目標語搭配中選擇了表示“培養”、“培育”意義的不同譯詞進行翻譯，符合目標語讀者的語言表達習慣，有利于目標語讀者的理解和接受。

（10）原文：建設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勞動者大軍……

譯文：知識型·技能型·革新型の労働者を數多く育成し……

（11）原文：……推進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個人品德建設……

譯文：……社會の公徳、職業モラル、家庭の美徳、個人の品性の涵養を推進し……。

（12）原文：……加強基層黨組織帶頭人隊伍建設……

譯文：……末端黨組織のリーダーの養成を強化し……

2.3 譯為和語詞

漢語詞多用于書面語中，給人以鄭重精煉之感，適合黨的十九大報告等政府公文的對外翻譯。相較而言，和語詞多用于日常口語，語感通俗易懂。因此，用和語詞翻譯“建設”，有利于增進目標語讀者對“建設”詞義的理解，實現譯文的連貫原則。如表3所示，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14次“建設”譯為了和語詞，占總體的8.6%。

表3 采用譯為和語詞譯法的“建設”

2.3.1

譯作和

づくり”

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有下示（13）等8次“建設”譯作“…づくり”。連用形名詞是指由動詞的連用形轉成的名詞，包括動詞及復合動詞的連用形轉成的名詞和連用形作后項的復合名詞。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的8次“名詞＋づくり”屬于動詞連用形作后項的復合名詞，其中前項名詞以“を”格關系與后項的動詞連用形相連接。復合名詞“…づくり”與不同的名詞搭配使用可表達“建設”、“培養”、“培育”、“生產”、“制造”、“創造”、“改善”、“形成”等等多種意義。

對比黨的十九大報告2017年日譯本和2018年日譯本，會發現譯者對“建設”的譯詞進行了4處改動，如下示（13）譯文的改動是譯者為實現譯文的連貫和忠實而作出改動的典型例子。原文中的“文藝隊伍”指“文藝人才隊伍”，2017年日譯本把“文藝隊伍”直譯作“文學·蕓術陣”，既無法實現譯文的連貫原則，也有違譯文的忠實原則。經檢索發現，NLT中存在“文化蕓術を擔う”的搭配，該搭配修飾的名詞分別為“人材”（4句）、“者”（3句）和“子ども”（1句）。并且，“擔う＋名詞”搭配中，“人材”為顯著搭配詞。因此，若將“文藝隊伍建設”譯作“文學·蕓術を擔う人材の育成”也未嘗不可。然而，日語中存在“人づくり”的概念，譯者在2018年日譯本中選用該譯詞對“文藝隊伍建設”的譯文進行修改，旨在通過日本受眾熟悉的概念忠實傳達黨的十九大報告的內容，增進受眾對原文意義的理解和接受，實現譯文的忠實原則和連貫原則。

（13）原文：加強文藝隊伍建設……

譯文（2017）：文學·蕓術陣の育成を強化し……

譯文（2018）：文學·蕓術を擔う人づくりを強化し……

2.3.2

譯作其他3個和語詞

黨的十九大報告日譯本中，有3次“建設”譯作“築きあげる”、2次“建設”譯作“築く”、1處“建設”譯作“揃える”，如下示（14）、（15）、（16）。

（14）原文：……為把我國建設成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而奮斗。

譯文：……わが國を……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に築き上げるために奮闘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

（15）原文：……建設社會主義法治文化……

譯文：……社會主義の法治文化を築き……

（16）原文：（三）建設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

譯文：（三）資質の高いプロフェッショナルな幹部陣を揃える。

首先，3次譯作“築きあげる”的“建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都是存在于“把…建設成為…”句式中。在該句式中，“建設”和“成為”兩個詞合譯作復合動詞“築き上げる”。可見，句式也是影響“建設”譯詞選擇的因素之一。其次，使用目標語參照語料庫的2詞比較功能檢索“築く”和“建設する”在詞匯搭配方面的異同可知，譯者基于詞語搭配的考慮，將“建設社會主義法治文化”譯作“社會主義の法治文化を築く”。最后，“建設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是“十三、堅定不移全面從嚴治黨，不斷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和領導水平”的第三個關鍵句。通過閱讀該句所在段落可知，整段內容都是在談論干部的公平選拔和任用，并且在下一段落中還出現了“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的表達。因此，可以認為譯者根據“建設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所在段落的具體內容將其中的“建設”譯為具有“匯集”、“聚集”意義的和語詞匯“揃える”。

3 結語

本文對黨的十九大報告中163次“建設”的日譯進行考察，明確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選用不同譯法和譯詞的考量因素。研究發現，112次“建設”譯作同形詞。這112次譯作同形詞的搭配中，有63次在目標語參照語料庫中是非顯著搭配或未出現的搭配。這些搭配是否較好地實現了譯文的連貫原則，仍有進一步探討的空間。35次“建設”譯作其他漢語詞。根據節點詞在具體語境中的意義及其前置名詞或后置賓格名詞選用其他漢語詞進行翻譯，能夠使譯文更好地實現語義連貫，為譯文讀者理解、接受。14次“建設”譯作和語詞。使用用受眾熟悉的表達忠實傳達原文思想是譯者選用和語詞的重要考慮因素。同時，搭配、句式、詞義也是譯者選用和語詞的影響因素。總而言之，政治文獻中高頻出現的中日同形詞“建設”歷來是日譯工作的一個難點，中央編譯局十九大文件外文翻譯組日文組綜合考慮多方因素，靈活采用了多種譯法和多個譯詞對163處“建設”進行翻譯，其選用不同譯法和譯詞的考量因素可為政治文獻中同形詞的漢日翻譯實踐提供啟示和借鑒。

注釋

(1)本文將MI值≥3、LD值≥3的搭配視為顯著搭配，顯著搭配中的搭配詞稱為顯著搭配詞。

(2)十九大新聞中心向參會記者提供的黨的十九大報告日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