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花椒樹

每次回到家鄉，最讓我感到親切和新奇的，就是家門口那二三十平方米的小菜園。像往常一樣，這次一到家，外婆就帶我去看菜園子。韭菜、茄子、辣椒、豆角，成條成行、密密麻麻。南瓜枝枝蔓蔓，綠色的藤條上點綴著幾朵黃花，一切都是長勢喜人的樣子。然而在它們的近旁，我發現了一棵花椒樹，葉子稀少、枝條凌亂，上面寥寥地結著幾粒花椒。

時值初夏，正是花椒成長的最佳時期啊，我疑惑不解地轉頭四顧。不遠處，是另一戶人家的菜園子。園子里同樣有一棵花椒樹，郁郁蔥蔥的枝條上密密麻麻地結滿了紅色的花椒。我更加不解，緊挨著的兩個園子，大小差不多的兩棵樹，呈現出的樣子卻截然不同。難道是外婆沒好好澆水照顧？這時外婆過來說：“我的花椒樹原來長得也很好，現在沒有人家的長得好了。”提及具體原因，她進一步解釋道，原來整個小區只有兩棵花椒樹，春天到了，葉子嬌嫩，散發出一股椒麻鮮香的氣味，大家習慣摘一些新鮮的葉子回去攤煎餅、蒸釀皮、做花椒葉饃饃。大家原來在兩棵樹上各摘一點，影響也不大。今年由于疫情緣故，大家出門不方便，葉子的需求量變大，后來前院的人便在自家的花椒樹上掛了個“劇毒”的牌子，大家便都到咱家的樹上摘，由量變而質變，花椒樹便葉子稀少、長相難看，如今也不怎么結果了。我聽了說：“外婆，我可以幫你寫一個‘毒更強的牌子。”原以為外婆會贊賞我，然而她卻阻止了。她笑著說：“我娃聰明得很，咱不寫，咱就讓大家摘，家里缺花椒了我就去市場上買幾斤，也花不了幾個錢。”然而看著別人家的花椒樹枝葉繁茂、果實累累，內心難免有點失落。外婆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咱不要干那樣的事，明明沒打藥卻撒謊說有毒，騙不過人的。幾片葉子的事，自己的利益有了，人心卻遠了！況且這些葉子本身就是大自然的饋贈，如果能夠物盡其用，豈不是件好事？”她又接著說：“關中人喜歡用花椒葉子烙餅。今年由于疫情，小區封閉出門不方便，大家都缺少青菜，又傳說花椒可以抗病毒，就悄悄地來摘，反正我和你外爺倆人也吃不了多少，就假裝沒發現。后來大家知道我們在裝糊涂，加上疫情緩解了，也就不怎么攀折了。你看，樹頂上不是重新長出新的枝條了嗎？”我抬頭一看，果不其然。

兩棵花椒樹反映出不同的人心，兩相比較，一棵樹美心丑，一棵樹丑心美。我不禁想到了雨果的美丑對照原則：丑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著優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善與惡并存，黑暗與光明相共。這是雨果于1827年在《克倫威爾序》中提出的著名的美丑對照原則，至今已有將近200年的時間，大師從未落伍，美與丑、善與惡、光明與黑暗一起共存于這個世上并將繼續以各種方式上演。樸實的外婆為人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蕩蕩，她將善良、無私、樂于奉獻的精神傳遞給我了！我悄悄地打消了寫牌子的想法，望著一丑一美的兩棵樹，我默默地想：萬物生長、各自高貴，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指導老師：李瀟瑋）

不一樣的美

王若霖是一位聰慧的善于觀察生活的寫作者，生活里的感動，是最佳的寫作素材。生活中處處有美麗，她們永遠閃現在善于發現者的眼睛里。文中寫的外婆的花椒樹“葉子稀少、枝條凌亂，上面寥寥地結著幾粒花椒”，看似是一種凋零的慘狀，卻是外婆與人為善的智慧的體現。與茂盛的花椒樹相比，更是高下立現。美丑自是萬物生長，人心卻是不同高貴。（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