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然
這篇手記,應當由在齊腰深的水中和斷電的黑暗隧道中探尋真相的前方記者來寫。但她們太辛苦了,且已遭遇太多揪心之事。
我希望能分擔她們的心理壓力,但從第一天開始就深知這不可能。當時,在后方第一時間想聯系的采訪對象是一位鄭州本地的朋友。間歇地打了三天電話終于通了,他的第一句話是:“差點永別。”
7月20日,他在二七區的主城道路上被水沖走,練過武術的他,抱住木頭順水漂流,被救援隊撈起,花三天時間聯絡上家里被淹后剛剛得到轉移的母親。
這是不會被特稿記錄的故事,因為這樣的事在前方太多,太尋常。人們可以統計逝者、傷者、失聯者的數量,但無法數清有多少人經歷了生死一瞬。
如果為災難塑紀念碑,合適的造型可能是一只高舉手機的手。這是另一個太多、太尋常的景象:鄭州東站外,人們舉著手步行數公里;朋友母親所在的白沙鎮,年輕人在過膝的積水里高舉雙手蹚過數公里;阜外醫院最高處,醫生站在椅子上將身體探出窗外,舉起手捕捉微弱的信號。
信號意味著生命。一位官方救援隊的負責官員抱怨:救援隊經常收到重復的信息,準備出發時才知道對方已經得到救助。但與此同時,又有大量的需求無法傳遞,而救援隊一旦出發,也常常就此失聯。
最熟悉的燈火都市突然變為死亡陷阱與通訊黑洞,人們踩在生死線上,卻發不出聲音。那種時刻總能引燃強大的能量,但也總逼迫生命系于運氣。誰布置了這些陷阱與黑洞?
有大雨,也有應急預案,有體制機制,有提前開會部署,有紅色預警。都是尋常安排。如專家所言,重點不在于有沒有做,而在于做的效果如何?
那無法統計的生死一瞬的親歷者,那滿城高舉雙手的求援者,都是需要預警、救援、保障的人群。“大災中,我經歷的只是尋常事情,”最后,被沖走的朋友補充道:“至少,救援隊救我還是挺快的。”

28/2021 總第1006期
@常想一二:全國各地大雨暴雨過后看海模式不是鄭州獨有,一是要考慮應急救援抗災問題,二是城市內澇問題已成了全國性問題。暴雨過后,更多的應該思考“然后”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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