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貴
孟祥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臊子面,剛準備塞到嘴里,他媳婦開口說,三妹家孩子的事情辦了嗎?那會又給我打電話,催的火上房似的。
今年不比往年,還在糾正以前招收那些不合乎規定造成大班額的問題。為了迎接檢查,還要重新分班,城內的這幾個校長正在抓耳撓腮,不知道怎么應付呢,上學的事情還是不要想了。我在單位又不是實權股室,人家根本不會搭理的。像以前請人家吃飯喝酒,大家都能送進學生,今年肯定不行。孟祥放下筷子,已經沒有那會把面急迫吃進肚子的條件反射了,慢腔慢調的說著。他媳婦沒有好氣地說,天天去單位上班加班,天天說忙著忙那,我親妹子家孩子上個學,你都說不上話,你大小也在教育局上班,怎么給人家說你辦不了呢?吃面吧,不是已經餓的胃疼了嗎?哎!一看你就傷心,干什么都慫慫的,人家三妹可說了,人家掏錢,不讓你為難。孟祥也不多言語,呼哧呼哧的吃著面。他媳婦邊吃邊說,三女子家不缺錢,你多花兩千塊錢也行,你說該花多少錢,我給她要去,不用你墊錢。
孟祥說,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啊,就是個管教研的,做的都是務虛的工作,天天忙的虛頭巴腦的活,不是正兒八經的實權辦公室。加上今年的形勢,不用想,肯定不行。我不比人家那些有實權的人,能把學校直接管上。我們偶爾上個學生也是看人家學校學位緊張不緊張的,我盡力打探消息著,你也趕緊給三女說說,讓他們想想辦法,和她天天打麻將的那些人,說不定就能辦了。社會上的人,本事大,校長不敢得罪。我們都是一個系統的,依靠我們辦事的少。
孟祥的老婆在農村經濟中心上班,她們單位沒有什么具體的業務,有點工作還不夠男同事們干的,加上她不愛與人交流,平時也不去上班,也不愛去逛街,就是在家里看電視。她妹妹教過她打麻將,去看了幾次也沒學會,以后就很少參加社會活動了。她妹妹一家則不一樣,屬于自由職業者,在縣城做中介生意,妹夫自己做老板,妹妹想管就是老板娘,不想管就去打麻將,反正沒有人管她。經濟上比孟祥家寬裕多了。每次逢年過節回娘家,大包小包的拉一車。不過,這兩口子卻沒有因為孟祥沒有錢,看低他這個妻哥,反而尊敬的很。這個孩子上學的事,孟祥的確上頭啦。
孟祥和她媳婦結婚,純屬偶然,兩個是經別人介紹的,沒有什么婚前的戀愛基礎。結婚后,孟祥才發現她脾氣執拗,有些古怪,不近人情,很少有朋友來往,沒有社會經驗,乃至社會常識都很少知道。經常看的電視也是宮廷劇。她的工資由著她花。她從來也不關心孟祥的事情,一般不問孟祥要錢,更沒有逼著孟祥升官發財。這樣的好處就是,孟祥不必壓力大,經濟上的各自負責制,讓他輕松很多。房子反正有了,兒子就在公辦學校上呢,就這樣活著唄。這是結婚以來,孟祥媳婦第一次求他辦事。你孟祥在教育局上班,自家妹妹的事情,肯定得給你說啊!
兩天后,打聽了很久的孟祥去學校見了校長。他低聲下氣,滿臉堆著笑容,低頭哈腰的。剛開始校長還很客氣的接待了他,遞煙點火,端茶倒水的,聊著都知道的閑話。一提到要上學,校長的笑容沒有了,開始吐苦水起來,大談政策。必須是學區房之類的,不合乎條件的一個不收等等的話語。孟祥來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課的,拿出兜里裝著的信封,放到了茶幾上。校長看了一眼,臉色隨機掉了下來,數落起孟祥來。說你也是局里的干部,怎么也這樣干呢。你這個違反中央的八項規定,違反一個黨員干部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好一頓羞辱。反正如同電視里貪官污吏訓斥底下送禮的人一摸一樣的。孟祥都不知道怎么拿起信封,走出學校大門的。滿臉通紅,嘴唇顫抖,手也顫抖著,什么反駁的話語都沒有說出來。
回到家里,自己也不好意思給三妹打電話,讓他媳婦給三妹回了話,說沒有辦成,把錢退回去。三妹那邊也沒有說什么,這件事情這么過了。孟祥這段時間則蔫蔫的毫無精神,像沒有了魂似的。
沒有過了幾天,他媳婦吃飯時帶著埋怨的腔調告訴他,三妹家的孩子,已經找人報上名了,給中間人送了幾條煙。你連這點事情都辦不了,三妹臉陰了半天。孟祥嬉皮笑臉地說,我慫不慫,你還不知道啊,這個股沒有權力,也壓不住底下學校,人家別人是弄事,我們是弄字的。我要是有權有錢,你還不跟我睡覺啊!剛結婚那會,兩人天天膩在一起,后來有了孩子,就開始分居睡,誰知一分居,兩個人竟然在一起睡不著了,老覺得互相影響休息,估計這個和他們現在的別扭關系也有一定的影響了。
孟祥想著小姨子這件事,如果自己是教育局的實權派,實權股室的領導,這個算個屁事啊!孟祥以前一直想著,平平安安的就行,誰知道這么窩囊。他突然有了想去大股室做負責人的想法,他覺得他現在要改變這種情況,就是要換個股室負責具體業務。換個股室這個目標說大也不是很大,只要付出努力,付出金錢和時間,就能很快改變這種境況。想法是有了,但他卻遲遲沒有行動,也許是自己身上的書生氣,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天吃過午飯以后,孟祥躺在靠椅上迷糊著。他看到自己拿著厚厚的紅包走進了領導的家里。低著頭,弓著腰,滿臉堆笑,小聲翼翼地附和著領導,說出自己的訴求。
沒有過幾天,孟祥換到了負責具體業務的辦公室。他也從低頭走路變成趾高氣昂的抬頭看天走路了。身邊的同事也一改以前的譏笑說話腔調。科室里的美女對他講起開掛的段子,哈哈大聲笑著,紅光洋溢滿臉,他感覺到自己下身憋脹起來了,仿佛又回到了剛結婚時。他有了想發泄的感覺。
霍地,孟祥醒了,起身去廁所。哎!好事被一泡尿弄沒了。邊撒邊嘟囔,原來這樣做大家都能做到的事,可要做起來,為啥那么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