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世彤
英國志奮領學者,Stirling大學傳媒管理碩士,長期致力于電視傳媒的發展研究和咨詢顧問工作。
一切由數字平臺說了算,自然就會導致“理科生對文科生的野蠻收割”。在這種情況下,由政府出面,通過立法來保證新聞機構與數字平臺的議價權利是非常必要的
近期,澳大利亞議會通過了《新聞媒體和數字平臺強制議價法案》(News Media and Digital Platforms Mandatory Bargaining Code),該法案旨在解決傳統媒體與數字平臺之間議價能力不平等的問題。法案將確保澳大利亞新聞媒體在數字平臺使用其原創新聞內容時獲得合理報酬;此外,該法案還提供了一個框架,讓新聞媒體與數字平臺可以進行友好協商,雙方也可通過“公正和平衡”的仲裁程序來解決重大爭端。《新聞媒體和數字平臺強制議價法案》也是全球首部媒體議價法案。
法案剛通過時,澳大利亞的手機新聞用戶發現他們無法從Facebook等社交平臺上獲得新聞內容了。在經歷了短暫對峙后,Facebook讓步了,與澳新聞媒體簽訂一項為期3年的協議,Facebook可通過Facebook News等產品為用戶提供新聞內容,并由Facebook支付使用新聞內容的費用。隨后谷歌、微軟等機構都與澳新聞機構達成相應協議。《新聞媒體和數字平臺強制議價法案》的出臺,在解決媒體議價紛爭上邁出重要一步,為世界樹立了新聞機構與社交數字平臺之間的關系模板。澳大利亞的“第一槍”也引來全球熱議,畢竟當下數字平臺與新聞機構之間的關系非常微妙。數字平臺付給新聞機構的費用太少,幾乎等于免費使用,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新聞機構在內容上的投入。數字平臺則可以通過用戶生成的大量內容農場(低質信息),以極低成本賺取高流量。
目前,國內傳統新聞機構也面臨這樣的困局。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全球傳統新聞機構的廣告收入銳減,我國特別是一些市縣級媒體的廣告收入也已陷入窘境。而此時,數字平臺則快速成長。因為介質的關系,數字平臺更為貼近受眾,傳播速度也更快,因此每每有重大新聞發生,眾多新聞機構也不得不依靠這些數字平臺來達到傳播效果。這種共生共榮的局面雖然有些尷尬,但似乎也沒有多少人去質疑。同樣的,國內數字平臺支付給新聞機構的費用也非常低,加上傳統媒體自己開設的新媒體應用或者電商事業,大都難以獨立發展。在此種局面下,類似澳大利亞這種強制議價法案,似乎成為比較現實的需求和選擇。
我認識的一位老師,曾寫過《收視率新聞學》一書。該書對中國臺灣新聞界曾被收視率所困的情況做了深入研究。在追求收視率的時代里,電視新聞追求戲劇化表達,甚至不惜以表演的方式來演繹新聞,這極大地挑戰并扭曲了傳統新聞學理念。流量時代,新聞在數字平臺的引導下,也變得越來越像“內容農場”,單純追求眼球關注,追逐爆炸性轉發,傳統新聞機構堅守的新聞傳統操守遭遇極大損害,甚至淪為數字平臺的“低級打工者”。
大數據時代,受眾主動搜索新聞會形成大數據,平臺推送新聞也基于大數據,然而對于傳統新聞機構而言,這些數據都是不透明的,數字平臺也不會將其公之于眾,特別是當這些數據與廣告相關時,如自動比價系統數據、消費者畫像系統數據等。在對數據無法掌控的前提下,新聞機構往往會發現,自己認為價值很高的內容,在數字平臺眼里不值一文。這種認知差異,不僅存在于傳統新聞機構與數字平臺之間,也存在于自媒體創作人與數字平臺之間。
一切由數字平臺說了算,自然就會導致“理科生對文科生的野蠻收割”。在這種情況下,由政府出面,通過立法來保證新聞機構與數字平臺的議價權利是非常必要的,以此讓雙方達成討價還價的關系,實現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公平合理的利益分配模式。而傳統新聞機構的權利維護,也有利于網絡新聞的清凈,有利于新聞行業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