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之我見

劉景文

馮唐，1971年生于北京，自述：協和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博士、美國工商管理碩士、麥肯錫公司董事合伙人、華潤集團（香港）戰略管理部總經理。40歲后辭去一切職務專事寫作，兼作醫療投資。詩人、作家、古器物愛好者。

翻看了馮唐的小說，讀過他幾首詩、幾本雜文（《在宇宙間不易被風吹散》《無所畏》《活著活著就老了》）。小說、詩歌隱晦折射作家的三觀，而雜文隨筆率性揮灑，直達作家三觀。馮唐的雜文，書寫個人感受，醉心個人成功，未跳出（或不想跳出）個人窠臼。崇拜的詩人有三位：海子，第二位忘了，最后還有他自己。激賞的詩句有二：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自己的“春風十里不如你”。自言：“心房角落里一盞鬼火忽明忽暗”，那大概是介于仙、魔之間吧。

馮唐關注內在靈魂和個人的精神生活，極少關注外在社會，因而小說難以達到史詩性的深度和廣度。馮唐自信他的 “北京三部曲” 會流芳百世，我看未必。但他的一些思維方法、觀察問題的角度，映照了當今的浮躁社會，有一些參考價值。馮唐心中缺少愛，又不否認自戀，且沾沾自喜，在他眼里“傻×”“渾蛋”居多，境界和筆力也就到此為止了，不會再有發展和超越。

馮唐的文字揮之不去的是性——小說描寫性，詩歌、雜文暗示性，書中陽具和意淫比比皆是。文學作品中寫性，原不是問題，關鍵在于怎么寫。一、應是故事發展的需要;二、應給讀者以美感（可以比較《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譯本，上海三聯書店）。性描寫有高下文野之分，好的性描寫是美育，不好的性描寫是發泄;好比春宮畫，雖有傳播，卻永遠成不了藝術。馮唐小說中的性，不僅濫，而且缺乏藝術的美感，人降低為獸。馮唐在小說中濫觴自己，我們無資格非議。

梳理一下這位作家的文脈：語言邏輯性強，思辨力和寫作水平較高，個性風格突出。其人不虛偽矯飾，是當今文壇挾風帶雨，又備受爭議的自由作家。同屬一類文學風潮，1980年代王小波，1990年代王朔，其后10年是馮唐。一個現象值得研究：馮唐的小說、詩歌受到青春年少熱捧，雜文在三四十歲讀者中風行。

有點閱歷的人再讀馮唐的書吧，不然容易迷失。

馮唐迄今的人生經歷值得一提。有過兩次急轉彎，一次在取得協和醫大博士之后——高踞中國醫學象牙塔，可預見的前景是：而立之年出幾本專著，國外作學術交流;實現廩中粟、黃金屋、顏如玉。

沒有，他選擇了赴美讀MBA，之后加盟麥肯錫公司參與管理，9年后轉戰華潤集團（香港），出任總經理。把在麥肯錫學來的國際化管理經驗用于商業實戰，躋身社會精英階層，穩居金領階層：蘇格蘭威士忌巴黎時裝瑞士名表，乘空中客車商務艙往來歐美港臺，收獲一眾艷羨的目光，光宗耀祖，安享富貴。

止步于此，還是不斷嘗試新的活法？不惑之年的馮唐做出二次選擇，拋掉束縛人生的職位，和已有的名利地位，從此沒有任務，無需擔當，不再為客戶負責，換來絕對的自由：或蝸居京郊四合院碼字詩歌、雜文，或行萬里到荒無人煙的草原、土樓，關掉手機寫小說。閑時把玩天目茶盞、摩挲漢代古玉，心血來潮就作一把醫療商業投資。

不斷嘗試，并享受多樣的人生，需要才能、財富，更需要勇氣。

馮唐的后半生會怎樣？還會有急轉彎嗎？如果有，我猜他會像弘一法師那樣，或許比弘一還弘一，剃度修行——他需要救贖。

編輯 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