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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江下游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與建構

2021-08-26 02:53:14楊森井
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 2021年4期

摘 要:光緒時期的《彥洞記述碑》呈現出清水江下游少數民族之國家認同的諸多面向。自有宋以降,歷代王朝對于該地區少數民族之國家認同進行建構的進路有二:一方面,通過設立土司、建制府衛和改土歸流進行建政施治,實現了從因俗而治到直接統治的制度推進;另一方面,歷代王朝在前述基礎上采用安靖苗疆、政治吸納和施行教化之策來大治化苗,不斷強化苗疆經略中的政策供給。在歷代王朝由“統”到“治”的推動下,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在王朝典章制度認同上表現出輸誠納糧、送官究治和自視為民的積極歸屬;在漢文化價值觀認同上則表現出延師辦學、改革陋習、仿率漢俗的主動回應。

關鍵詞:清水江下游;少數民族;國家認同

中圖分類號:C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1)04 - 0075 - 14

國家認同是一國保持安定團結、有序發展之重要政治基礎。清水江下游地區地處貴州東南部,是傳統的少數民族聚居區,其間生活著苗族、侗族等世居民族,在歷史上曾是典型的“苗疆”地帶。從宋末開始正式建政施治,到清中后期,清水江下游地區在行政管理上實現了從羈縻化外到大一統體系直接統治的內化轉變;在文化風俗上則由“居食婚葬,大不類人”[1]卷10藝文志上48而變得“漸通禮教”[2]卷1序4 - 5,“諸無異于民”[3]68,共享華夏文明。可以說,該地區少數民族在政治歸屬和漢文化價值追求上都表現出了對國家(王朝)的諸多認同面向。

目前,有關清水江下游國家認同的研究成果主要涉及三個方面:其一,涉及國家認同的研究方法。1其二,歸納國家認同的具體表現。2其三,從微觀層面來探討國家認同的建構過程,即從某項具體制度進行考證其在變化發展過程中所引發的社會變遷,進而呈現出國家認同建構的微觀進路。1清水江下游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并非自發形成,而是歷代王朝不斷努力建構的成就。然而,既有研究都沒有呈現出該地區少數民族國家認同的演進路線,尤其是以該地區“國家認同”問題作為研究內容的成果更是闕如。因此,筆者試圖在既有研究基礎上進行拓展,對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如何被建構之過程作整體性的考察,擬從中勾勒出王朝推動少數民族國家認同建構的路線,并考察其相應的成效。

一、焦點:概念、背景與問題

(一)傳統中國語境下的國家認同

國家認同的概念伴隨著現代民族國家的誕生而出現,是晚近興起的一個政治概念。一般而言,國家認同主要是指內部成員對于國家的積極情感、評價和態度。2盡管現代民族國家及國家認同概念較晚出現,但是,這并不代表傳統中國就沒有關于認同方面的實踐與經驗。那么,什么是傳統中國語境下的國家認同呢?

國家認同的核心是對國家政權之統治合法性的認同,其晶核是對國家政權所倡導的核心價值觀的認同。在傳統中國語境下,由于歷代王朝都倡導儒家為代表的漢文化價值觀,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最后要落實在對以儒家為代表的漢文化價值觀的認同和自覺接納上。因此,從根本上來說,傳統中國的國家認同是對以儒家為代表的漢文化價值觀的積極的情感、評價和態度。但是,僅對漢文化價值觀的認同是不夠的,因為作為成員身份歸屬的國家認同具有主體性,需要“結構性的肉身”3,以此與其他實體進行區分。4那么,這個“結構性肉身”就是國家(王朝)。王朝并非抽象之構成,而是由一系列典章制度構成的政治實體,因此,對王朝典章制度的認同構成了傳統中國國家認同的“外核”。但是,王朝典章制度之認同只是表象,漢文化價值觀認同是晶核。因為傳統中國是一個有中心而無邊界的、歷時性的政治——文化共同體,“國”只是推行華夏文明、教化四方的權力載體。因而,王朝典章制度之認同是相對的,漢文化價值觀認同是絕對的,只有當王朝典章制度代表華夏文明時,方才擁有合法性。

綜上,傳統中國語境下的國家認同包括:其一,核心認同是追求與共享漢文化價值觀;其二,表層認同是認可、服膺于王朝典章制度。1王朝典章制度認同根植于漢文化價值觀認同,是其制度化、結構化呈現,因此,核心認同與表層認同并非兩個獨立的認同,實乃國家認同之“樹”的“根——葉”關系。

(二)清水江下游地區原初之社會形態及族群關系

清水江下游在《禹貢》中為荊州西南徼外之地,“疆域雖辟自秦漢,然苗蠻雜處,僅事羈縻”[4]1。在帝國權力未介入之前,清水江下游的苗人2社會沒有統一的政權組織。以該地區的苗族為例,原始苗族社會秩序依靠鼓社、議榔和理老所形成的社會結構來維持,這種社會制度被稱為古代苗族社會的“三根支柱”[5]。其鄰近村寨之間多結為小型部落聯盟,囿于山高菁深的自然環境,這些部落聯盟的規模并不大,所聯盟的村落至多不過數十寨,隨著地理地勢而零星散布于山水溝壑之間,相對封閉而且獨立自治,可以用“無君長,不相統屬”3來概括。而且,在苗人原初社會,苗與漢、族群與王朝的互動中表現出劇烈的沖突與對立。茲引一通碑文以作說明:

我朝大觀初元,筑隆州于湖耳西道,十余年而廢之,自是不沾王化者幾二百年矣。景定辛酉夏,靖守徐將軍巡邊,蠻酋誘而害之。五月,當職被命守靖,于是為招討計。秋八月,荊湖呂相公調集兵馬,畢會,遂進師攻討。千萬兵馬,大弓長戟,威震巖谷。是役也,當職凜閫牌之指授,一意以生靈為念,不事殺戮,故臨陣招降數四。奈狼子野心,祖陸梁故態,頑然弗率。不獲已而加兵。至于青煙斷野,白骨枕途,是豈當職之本心哉?其自今既降之后,各訓爾子孫,棄爾弓弩,勤爾手足,毀爾牌甲,賣劍買牛,賣刀買犢,率丁男丁女之少壯,從事田畝,男耕女桑,各歸圣化,永為王民。毋操刀挾弩以仇殺,毋偷牛竊馬以生事,毋坐草捉人以邀富,毋抵欠錢糧以欺官。自干斯咎,剿戮無怨。故茲戒諭,各仰通知。

大宋景定二年辛酉戊戌月郡太守節制

古隋張開國書刻石[6]417

從碑文看到,宋景定辛酉年(1261年),靖州郡守徐將軍到清水江下游地區的新化、銅鼓一帶巡邊,被當地苗酋誘殺。后來,繼任的靖州郡守張開國調集兵馬,進軍招討,以至于“青煙斷野,白骨枕途”,并在當地的摩崖石刻中刻下此《誡諭文》。彼時新化、銅鼓尚處于化外,皆為“苗夷”地界。官府話語敘述中的苗人總是“苗性剽悍”“叛服無常”的形象,其“居食婚葬,大不類人”[1]卷10藝文志上48,是王朝圣化之外的“莠民”。在當時王朝的視角下,清水江地區是“失序”的,乃“化外”之地。而苗人對于官府的態度是“抵欠錢糧以欺官”,誘害朝廷大員,“頑然弗率”,時常還“坐草捉人”,擾亂王朝的邊疆秩序。可以看到,直到宋末時期,清水江下游地區仍處于相對原始的自生自發秩序中,其苗人“無君長,亦不相統屬”,在與王朝互動的過程中充滿對立、沖突與背離。

(三)核心材料與問題

然而,六百年后,清水江下游地區的苗漢關系有了巨大轉變。在清水江下游地區的錦屏縣彥洞1村,至今保存有一通光緒二年(1876年)刊刻的石碑,其名為《彥洞記述碑》2,該碑是光緒年間驗洞寨人對他們抵御清臺“苗亂”3戰事經過的記述,其碑文核心內容節錄如下:

蓋聞天道之循環,人心之變換,天有晴而又雨,雨而又晴,人有樂極生悲,悲極生樂,二者豈非天道人事之常也。即我驗洞寨雖與清臺連界,實為黎郡之邊。肇自開辟以來,先人樸守于此,迄今約數百余年矣。其寨本呼為洞寨,其人亦相類漢人,年歌擊壤,世樂雍熙,目不睹干戈之器,耳不聞戰鼓之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鑿耕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不意清臺異類,苗性犬羊,于咸豐四五年,懷吞業之惡念,起騙賬之狼心,蓄造叛逆,肆行滋擾。凡我邊隅,日有愴忙之禍,夜有倒懸之憂,幸我黎平府主多扎飭我寨羅興明充當鄉正,倡連九寨合為一款,貧者出力,富者出資。各寨各招長勇15名,公議卡守楊積瑤,調戶編棚,防堵犁元大凹,卡名呼為驗洞卡,團名號曰太和團。無事長勇堵御,有事一踴抵敵。迨至逆苗果來攻卡,不啻一月而幾仗,幾仗而一月。托天覆載,獲安無虞,所為年流月遠,人心迨惰,逆苗彼害不成,此害又生,于同治元年勾結教匪姜映方,盤踞漢寨,山名呼為九龍山,擅造旗幟王號,自稱定平王,破陷天柱,抄出平秋、石引,使我首尾難應。所仰黎平府憲,府憲遙阻莫救;所慕附近苗光,苗光自雇不出,僅只我卡四面受敵,獨力苦拒。

堪喜苗煙將熄,又遇饑荒。同治八年,五分紋銀碗米,肉價一錢一斤,輪到納夫送練,就食菜根,尤要去應解軍米、半食粥飯亦堪行。雖守善道,令人堪悲。移至九年,方歌吉象,苗逆、教逆只因悖逆喪命,順天欺天,果見逆天者亡。想我黎民遭此亂世,前后十有余年,受盡許多苦楚,八口之家無一口之得耕,八畝之田無一畝之得種。出力者吐盡血漿,出資者捐盡家業。為國捐軀,身歸黃壤,欲待罪因忠結恨,無門招慰,亦不安。爰約勒石為記,共享升平。是以為序。

光緒二年巧月4吉日立5

清咸豐、同治年間,“清臺異類,苗性犬羊,于咸豐四五年,懷吞業之惡念,起騙賬之狼心,蓄造叛逆,肆行騷擾”,導致當地“尸骨充塞道路,血滴成渠”,受盡苦楚。驗洞寨人積極設關置卡,上下聯絡,在(黎平)府主的帶領下防御“逆苗”,保衛家園。經過十余年艱苦卓絕的斗爭,才最終得以“共享升平”。表面來看,這是驗洞苗人一通普通的戰事記述,深究之下,這里邊涉及清水江下游國家化進程中的“國家認同”建構問題。

歷史上,驗洞地處清水江苗疆腹地,為少數民族世居村寨。根據中林驗洞蠻夷長官司的資料記載,南宋末年,其開疆始祖楊叔玉因平復武陵1蠻亂,招撫生苗370余寨,因功授職而留鎮地方。至元廿六年(1289年),其后裔楊華“招撫地方蠻夷,考其名曰驗洞、黃悶、苗白、平秋、石隱、高壩、皮所、大廣、小廣、小江、謝寨一帶苗民”,將其勢力延伸到清水江下游地區[7]。可以看到,歷史上的驗洞為生苗之地,后被土司轄制,成為其屬寨。那么,從身份來看,驗洞和清臺“逆苗”均為世居土著苗人。但是,當咸豐年間戰火烽起,驗洞苗人主動與清臺“逆苗”劃清界限,強調自己為黎郡之“邊”,除了地理界分,更有身份認同界分的意味。那么,問題就在于:是什么讓驗洞寨的人們超越族群身份,甘愿捐盡家業、為國捐軀,自覺維護王朝的安危?從宋末張開國刻下《戒諭文》到光緒年間驗洞人刻下《彥洞記述碑》,在六百年的時空轉換中,他們如何從被王朝“不獲已而加兵”的對象到自覺為王朝打擊“逆苗”之“順民”?這種超越族群的國家認同是如何建構起來的?在下文,筆者的論證即圍繞上述問題展開。

二、進路一:建政施治——從因俗而治到直接統治的制度推進

清水江下游地區實質性的國家化進程肇始于宋朝之后,2其間經歷了土司政治、流土共治和改土歸流三個階段的制度變遷。從因俗而治到直接統治的制度推進,清水江下游地區被逐步納入王朝的治理體系中,實現了行政上的統一歸屬。

(一)設立土司,因俗而治

清水江下游地區的土司最早設置于宋朝末年。根據《讀史方輿紀要》記載,宋時開始在清水江下游流域設立土官治理:福祿永從軍民長官司、潭溪洞蠻夷軍民長官司、八舟蠻夷軍民長官司、容江巴黃長官司、洪州泊里軍民長官司。3迨至有元,土司制度在邊疆民族地區正式確立、推廣,成為王朝治理少數民族的基本制度。這時候,元王朝在該流域相繼設立了上黎平長官司、誠州富盈長官司、銅鼓長官司、曹滴等洞軍民長官司、古州八萬洞軍民長官司、湖耳蠻夷軍民長官司、亮寨蠻夷軍民長官司、歐陽洞軍民長官司、新化等處蠻夷軍民長官司、中林驗洞蠻夷軍民長官司、赤溪湳洞蠻夷軍民長官司和龍里蠻夷軍民長官司[8]卷121貴州二5296。驗洞即歸屬中林驗洞蠻夷軍民長官司管轄。明太祖洪武三年(1370年),辰州衛指揮使劉宣武率兵招降湖耳、潭溪諸峒,1于是“諸峒長官皆來朝,命仍其原職”[9]卷6土司54。此時,清水江下游地區由十四個蠻夷長官司所管轄。

在土司制度下,清水江下游地區開始被納入王朝的治理版圖中,王朝的目的在于通過設立世襲的“夷人”土官來管理“夷民”的制度,假借土官之手來達到“以夷制夷”2的治理效果,以實現其治理成本的最優化。土司之責有二:其一,向王朝輸誠納貢,進獻方物,以獲得王朝的認可,亦即其作為土官“治夷”的身份合法性;其二,管理好自己治下的土民,保境安民,勿得生亂。此時,土官“世握銅符,蒞臨體統”[6]110,司內一切錢糧詞訟諸事務皆得獨斷。土司的治理方式有三種:其一,設款規制;其二,家族共治;其三,委任代治[10]。通過設置土司制度,王朝權力的觸角開始伸向清水江下游地區,由點及面向周圍生苗地界輻射,同時,借助土官不斷擴大自己勢力范圍的契機,將秩序和文明嵌入該地區。

(二)建制府衛,流土共治

建立衛所。洪武初年,在清水江下游地區發生過兩次大規模的生苗“叛亂”,影響極大。3在大兵平復之后,明王朝開始在該地區設置衛所,大量屯兵衛戍,以鎮苗疆。分別于洪武十八年(1385年)置五開衛,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撤靖州衛左千戶所,置天柱千戶所[11]上卷沿革21,三十年(1397年)置銅鼓衛。其中五開衛先設立17所,后改為15所,銅鼓衛設立12個所,一共28所。衛下有所,所下有屯,這些軍事機構設立在土司治所周邊,衛所夾司,屯寨相連,司寨與衛所之間連井而居,相互交錯其間,形成對土司和土民(即苗人)的嚴密監控。屯兵有警即可就近抵御,無事則盡力南畝,是一種亦兵亦農的衛戍制度。

設立府縣。及至大明永樂十一年(1413年),為了進一步鉗制土司,規范清水江下游地區的秩序,明王朝趁原思州、思南宣慰司內斗之機,析其地而置八府,始設貴州承宣布政司。以思州宣慰司所轄之中林驗洞司、湖耳司、亮寨司、赤溪湳洞司、歐陽司、新化司和龍里司歸屬新化府;而以永從司、洪州泊里司、西山陽洞司、潭溪司、八舟司、古州司和曹滴司統于黎平府。自此以后,清水江下游地區的土司俱歸流官知府直接管轄。宣德九年(1434年),新化府因地狹人稀而被裁撤,以其地盡歸黎平府轄制。自此,黎平一府轄十四長官司。明正統六年(1441年),永從司正堂長官因絕后而廢司置永從縣,成為當時黎平府下轄的唯一一個縣。萬歷二十五年 (1597年),撤天柱所置天柱縣[11]上卷沿革27。清朝建立以后,汰衛所,置營汛。清雍正五年(1727年),改五開衛置開泰縣;同年,廢銅鼓衛置錦屏縣[12]。至此,清水江下游地區有二府四縣與十二土司。1明季黔省“郡縣少而衛所多,武弁不能宣化,惟在示威,以故迄數百年習俗仍未變化”[1]卷10藝文志上38。相對于衛所而言,府縣等流官機構的設置意義重大,是地方移風易俗的重要治理方式。

通過衛所屯與府縣的設置,彼時清水江下游地區形成了衛所治軍,府縣治民,土司治苗的治理格局。在土司的轄區內,苗人及其田土仍屬土司,但土司轄地之外的村寨就成了府縣實際的轄區。府縣在就近監視、轄制土司的同時,亦逐步將權力的觸角沿江而上,伸向生苗地帶,不斷擴大對苗疆的控制,形成星火燎原之勢。2

(三)改土歸流,直接統治

所謂“改土歸流”,是指王朝在西南民族地區改土司制度為流官制度。隨著清王朝苗疆開發的不斷推進,清水江下游地區的社會治理結構逐漸由流官治理土司和親轄地、土司治苗發展成為府縣治民苗、土司協助治苗的基層權力格局。自萬歷年間起,清水江下游地區的“改土歸流”一直在進行著。先是改永從司為永從縣,緊接著赤溪司、西山陽洞司和曹滴司相繼因事被革,其余各司雖未被裁撤,但其職權已經不復當年,只不過為府縣所屬之辦事員罷了。需要注意的是,清水江下游地區的改土歸流并不是完全撤銷土職,設立流官,而是在戰略上做了調整,采取一種漸進、柔和的改革方式,眾設土官,限制職權,“嚴飭土司只許緝查匪類,不許干預民詞錢糧”“各寨民糧俱造報花名清冊,使民自封投柜,即給串票,以絕隱瞞,無須土司差棍包攬”[13]。由“自王其地”發展到“基層辦事員”,此時,土司制度已經式微。

取代土司制度的是保甲制度。為了彌補土司職權空置所留下的基層權力真空,增強官府在苗人村寨的權威,道咸年間,時任黎平知府常恩在黎平府屬司寨屯所地方推行保甲制度,籍民苗戶口造冊,編戶齊民,并且在地方組織團練,招募鄉勇以保境安民[14]。由此,王朝的權力觸角已經抵達最基層苗疆地方,清水江下游地區社會已經成為大一統王朝直接轄治的一部分。

從羈縻化外到土司統治,再到王朝之一統秩序,保甲制度取代了原本自主的苗人社會內部治理結構,原初社會時期的議榔、鼓社、理老等松散的治理方式轉向王朝一體化的治理方式,清水江下游地區實現了權力秩序上的內化。至此,清水江下游地區被納入大一統王朝的體系當中,該地實現了行政管理上的內化。在這個過程中,苗人的“國家”意識不斷被強化,“皇帝”“朝廷”“官府”這些詞成了他們生活中可觸及的概念,甚至,互動的對象,而王朝典章制度也逐步成為他們新的日常規范。

三、進路二:大治化苗——苗疆經略中的政策供給

在將清水江下游地區納入王朝大一統的治理格局中之后,一系列治苗政策的施行最終是要通過由“統”到“治”的治理邏輯之轉換來展開,從而更加持久、有效地治理苗疆。

(一)安靖苗疆,恩惠有加

第一,禁止擾苗。其一,嚴禁地方官員擅役擾累苗民。同治十三年(1874年),時任貴州巡撫曾璧光規定:“嗣后除(主考學院)過境照舊派夫迎送,此外無論何項差使,不準派令苗民應夫供役。一概供應陋規,盡行革除。倘有仍前勒索滋擾情弊,一經查出,或被告發,即行照例,分別參處究辦,決不稍寬”[1]卷3田賦志20。其二,禁民人擅入苗地。在流土并治時期,“所不連司,寨不通屯”,所屯雖就近監視司寨,卻不得與之互通。及至清王朝開辟千里苗疆,禁止民人入苗地之策更為嚴苛。清代錦屏“當江”制度即是為防止客民進入苗境、侵擾苗疆而設立,官府規定下游客商只得在指定的卦治、王寨和茅坪三個“當江”苗寨投店買木,不許私自直接入境苗疆購買,“誠恐苗疆重地,激成事端”[15]。可以說,為防止民人混入苗地引發混亂,清王朝實行了嚴格的阻隔政策。1其三,司法中的“不易其宜”。對于苗人間的詞訟,清王朝準以“苗例”2治之,“其余苗蠻在山箐之中自相讐殺,未嘗侵犯地方,止須照舊例令該管頭目講明曲直,或愿抵命、或愿賠償牛羊人口,處置輸服,申報存案。蓋苗蠻重視貨物,輕視性命,只此分斷已足創懲,而漸摩日久、曲直分明,苗蠻亦必悔悟自新,不復爭殺,此兵不勞而坐安邊境之道也”[16]第四冊235。 即使到了晚清時期,地方長官在司法實踐中仍會采取對苗人習慣的默認。3

第二,格外施惠。王朝對苗人的施惠政策可以分為兩個方面:其一,蠲免錢糧。在新僻苗疆之后,雍乾二朝曾對清水江新辟苗疆地區進行蠲免錢糧。清江廳“田畝自平苗后平衍之區安屯設衛,余皆苗民開墾,未經丈量升科,無畝可計”,并指出“苗田不計畝,地丁錢糧均于雍正十三年奉旨蠲免,永不征收”[16]第九冊362。通過屢次蠲免苗疆地區的科賦,清王朝試圖在經濟上加惠于苗人,以安其生計。其二,保護苗產:一方面,禁止侵占苗人田產。道光十八年(1838年),為嚴防流民在貴州苗疆等地以租種山田為名,侵占苗地而引發苗地動亂,道光皇帝諭令:“除客民流民已經置買田產不計外,倘有狡黯客民人等侵占苗人地土,及擅買土司田產,即將田地斷還本人管業,追價入官,仍照例治罪。至田土案件,如有漢人霸占苗業,及夷苗誣控平民,務當公平聽斷,治以應得之罪。”[17]225另一方面,讓利于苗。清代清水江木材貿易繁盛,“當江”歲入豐厚,每年可收“二三百萬之資”,官府為了穩定苗疆,將“當江”資格設為三寨苗人所專享。其理由是“府屬苗疆山田有限,全賴木植資生,各大憲斷不肯任漢奸擾亂苗疆”[15]。因此,保護三寨苗人的“當江”權益不僅是對其進行經濟上的照顧,“使窮苗借以養膳”[15],亦是政治考量穩定苗疆。

(二)政治吸納,青云有路

第一,開科舉。明末清初,貴州苗人是沒有科舉資格的,只有土司子弟能入學科舉,“觀上國威儀”。1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時任貴州巡撫的于準上書康熙皇帝,請建苗學,讓“志切上進”之俊秀者入學肄業,“一體科舉,一體稟貢”[9]卷4學校77 - 78。不久,康熙就下令準許苗人入學科考,苗人獲得科舉資格,甚至專為苗人設置學額,這意味著苗人亦與內地民人同享科考資格,可以學優入仕,參與王朝之統治。這樣,苗人成為圣王教化的“赤子”。科舉資格的開放使得原本封閉的苗疆社會具備了向上流動的通道,實現階層流動的可能性。通過將苗人中的精英吸納到王朝治理體制中來,使得“苗人英雄”得以盡入帝王彀中。

第二,納苗兵。在清水江下游地區,王朝直接征苗兵出現在清中后期,大致始于雍正開辟苗疆時期。乾隆十三年(1748年)諭軍機大臣:“苗疆設兵防訊,原資其控馭彈壓,乃即用苗民充伍,殊非本意”[18]491。盡管征用苗兵“非本意”,但這已經成為清王朝不得已的選擇。清朝中后期,由于屯政日益頹壞,“漢奸”問題不斷顯現出來,所以地方官府不得不招苗人進入塘訊來維持軍伍。“遇有守兵缺出,即就各營所下轄之苗民,挑選年力精壯、相貌敦厚者入營充補,以二成為率。各廳親練兵亦如之”[19]。而且軍營官職也開始向苗人有限的“開放”,規定“戰馬、兵一例推補,千、把一例總考撥……約之于紀律,變其囂陵;辨之于等威,以動其敬畏,歆之以功名之路,感之以豢養之恩”[18]491。通過“歆之以功名之路”,將苗人中的精壯、敦厚者吸納進王朝防御體制中,使其成為王朝經略苗疆的重要力量。

第三,籠鄉賢。道咸年間,為應對日益復雜的盜匪與“苗亂”,時任黎平知府常恩在黎平府屬司寨屯所地方倡辦團練,招募鄉勇以保境安民[14]。團練的編組采用保甲制,即“將某寨若干戶,十戶一牌,立一牌長。一寨一團,立一團長。數團之中,設為總團,立一鄉正”[20]。團練是由官府倡導、村寨士紳主導的民間自衛組織,其職責在于外攘敵寇,內安民眾。開科舉以后,苗人入學讀書,參與科考者日眾,但絕大部分人在科舉中僅獲得一些比較初級的功名,入舉為官實為少數。然而,正是這些沒有被正式制度吸納的苗人,因為有文化、會辦事,能與官府溝通,因而在村寨事務中享有話語權,成為影響基層秩序的重要力量。1為此,官府在辦理團練的時候,將這些受過教育的苗人擢拔為團首、鄉正、總理,通過一種半官方的機構組織和籠絡地方苗人精英,使他們成為王朝在苗疆基層治理的一根根“毛細血管”。

(三)施行教化,移風易俗

第一,興學校。從來人才興于學校,氣質化于詩書。“欲永絕苗患,必先化苗為漢。除令剎發繳械外,欲令其習禮教、知正朔,先自知讀書能漢語始。擬以絕逆田產所入官租,募能道漢苗語音而知書者數十百人為教習,或一大寨、數小寨各置一人設義學”[4]351 - 352。因此,為了化導苗民,清王朝在清水江下游地區為其設立苗疆義學,制定入學苗童之定額。據《黎平府志》載:“朝廷為彝洞設立之學,及府、州、縣為彝洞捐立之學,則曰義學。”[9]卷4學校144 - 145與社學專為漢人在鄉之學不同,義學主要是針對“彝洞”——即少數民族而設立,主要以啟蒙為主,多分布在偏遠苗人村寨中。據學者統計,清王朝在該地區興辦了121所苗疆義學。2此外,部分苗疆地方亦設立有書院,3但由于清代對書院采取嚴格監督的控制政策,貴州的書院更趨向于官學化,因而較少設立于苗寨地方。通過在苗疆興辦學校,實現了送“漢文化”下苗疆,此舉乃引導苗人擁抱漢文明之核心舉措。

第二,禁陋習。苗疆辦學資源畢竟十分有限,面對苗人積習已久的“陳規陋俗”4,官府需要通過強制力進行禁革。其方式有二:其一,官府直接公布告示。如,時任黎平知府袁開第《禁革苗俗示》明確對當地“轉娘頭”“行歌坐月”和中道乖離之風進行禁革,因為其“乖戾之風重為匪人”,并警告苗人“如此后仍狃于故習,不知悛改,有犯到官,本府惟有按例究辦,絕不以苗俗曲寬,并將犯者之父母家長坐以管教不嚴之罪。即各該鄉正亦各難辭咎”[9]卷2苗俗145。其二,官府與土官聯合告示。立于錦屏平江的《恩德碑》就是云貴總督部院、巡撫督察院、黎平軍民府和府屬各土司聯合發布的告示,涉及司寨中苗人婚俗之規定,“革除酒席會親”等陋習,對于違反相關規定者“以憑參憲兩府請法重處”[3]66 - 67。該碑刊刻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比清廷清水江下游地區開放苗人科舉資格還早十四年。

第三,樹典范。為移風易俗,清王朝的另一做法便是樹立典范,褒獎那些在思想上和行動上緊緊與王朝的意識形態保持一致的苗人,借由此類舉動以贏取苗人的信任、率仿,以期實現風俗日變。咸豐年間,文斗寨姜吉瑞為阻擊逆苗而不幸殉國,為嘉獎其忠勇,官府追贈道銜世襲云騎尉。下江廳苗人老丟得知苗人香要謀反,遂于官府舉發,全家遇害,巡道龍學海“建祠題匾旌之”[9]卷7列傳155。此外,亦有對村寨典范進行嘉獎的。清江廳柳利寨乃是苗寨,在清臺苗亂中“挑丁壯隨同督辦下游軍務”“后因糧盡援絕,城陷之日,寨中五百余戶死亡殆盡,僅余四五十人”。對此,官府褒揚該寨“寨民深明大義,不但不附和苗匪,復隨同官兵效命疆場,以致受害甚慘,殊堪憫惻,自應優加體恤以激勸”。為此,特意曉諭地方,“準將該寨夫役永遠裁免”,還特別指出“其余民苗不得援以為例”。1可以看到,柳利寨在戰事中追隨官府,弘揚了王朝的主流意識形態,因而被官府樹為典型以褒獎,借以激勵其他苗人戮力為國,忠于王朝。

四、成效:國家認同之表現

傳統中國語境下的國家認同包含兩個方面:其一,核心認同是追求與共享漢文化價值觀念;其二,表層認同是對王朝典章制度的服膺與自覺擁護。就其關系而言,二者并非兩個獨立的認同體,實乃國家認同之“樹”的“根——葉”關系。

(一)對王朝典章制度的服膺與擁護

第一,輸誠納糧。在王朝推進對苗疆控制的過程中,一些尚未“向化”的“生苗”為求生計,主動向官府輸誠納糧。明萬歷二十五年(1597年),在天柱苗人的請求下,朱梓上書朝廷,請立縣治,“二苗老率先諸苗輸誠納款。愛之如父母,畏之如神君。朱以苗裔歸附之誠,乃上便宜數十事,切中肯綮”[11]下卷32。康熙三十六年,時任黎平知府到平鰲寨一帶招撫生苗,令其錢糧詞訟俱歸官府。對此,平鰲人的態度是“幸獲鴻慈,視民如子”“使順苗得以安生,免外界不致牽害”,此時,官府成為苗人“不致外界牽害”的依靠,取得了對苗人的直接轄制與認同[3]109。此外,為了免受土司盤剝,一些苗人通過向官府告發土官的不法行為,而欲主動赴官府“領經糧草”,希冀歸屬官府管理。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土民(即苗人)歐齊蘇“呈控潭溪司、龍里司、亮寨司、歐陽司、中林司、新化司、八舟司等錢糧”“具控土司貪虐”,雖然經過查報,“土司索派各情均無實據”,但官府并沒有降罪于歐齊蘇,反而說“土民之意不過欲赴府領經糧草,以免土司之需所耳”[13]。在苗民和官府的合力作用下,最終規定“各寨民糧俱造報花名清冊,使民自封投柜”,不許土官“私征錢糧,干預詞訟”,苗民錢糧詞訟之事得以歸于官府。這個過程,體現出苗人對王朝治理制度上的認同。

第二,送官究治。所謂“送官究治”,這里采用的是清水江契約文書中2常見的表達——“如若再犯,任憑送官究治”里的提法。在部分糾紛類契約文書中,原本已經將立約雙方的權責說明清楚,且意思自治,但是,為何還要在最后加上一句“送官究治”呢?究其根本,“送官究治”乃是最權威、最有效的權力救濟方式。私人間的糾紛一旦訴諸官府,那么,對與錯、賞與罰均由官員適用國法、參補情理來裁決,這種裁決是權威性的、以強力保障實施的。此處透露出王朝之司法體制已經進入到清水江下游地區,為苗人所認知、遵從。同時,這也意味著,傳統的苗人社會內部糾紛解決機制已經弱化,在效力上讓步于一體之國法,而原有的寨老、議榔、鼓社、“款”等組織的糾紛解決活動則成為一種“準司法”行為,不再具有終局效力,地方“司法權”上移至官府層面。此時,借助王朝的司法制度為自己爭取權益、通過司法活動來建構地方法秩序已經成為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維護治理秩序的重要方式。可以看到,“送官究治”的背后體現的是苗人對王朝的司法制度及其權威的主動適應與積極追求。

第三,自視為民。隨著清王朝在清水江下游地區一體秩序的建構與常規化管理,就管理制度而言,原本苗疆已幾乎與內地無二致,在文教的熏陶下,一些苗寨地方文風蔚起,“郁郁乎文”。因而,一些苗人在審視自己身份的時候,亦逐步淡化民苗之區分,而把自己視同為“民”。在《驗洞記述碑》中,驗洞人就曾言“其寨本呼為洞寨,其人亦相類漢人”。他們甚至害怕自己因為“風傷俗敗”而“貽誚蠻夷”,完全把自己當作”民人看待。錦屏河口《垂恩萬古碑》中的表述則更為直接,指出“圣朝教化已久,諸無異于民”,因為教化已久,其人自視“無異于民”[3]68。為何要強調自己“相類漢人”“無異于民”呢?在這里,“民”“苗”之別不僅僅在于血緣身份,更是一種集政治屬性和文化屬性的身份差異。因為,在王朝話語體系中,相對于“苗”而言,“民”不僅是先進、文明的表征,而且是王朝社稷的“根基”。因此,當咸同兵燹之際,這些“自視為民”的苗人才會指責叛亂的苗人為“異類”,這種強烈的“主人翁”意識體現出他們對于王朝及其典章制度的深刻認同。1

(二)對漢文化價值觀的共享與追求

第一,延師辦學。自康熙開放貴州苗人的科舉資格之后,不僅清王朝在推動著清水江下游地區的教育發展,苗人自身亦在這個過程中主動加強文教的學習和推行。在官設書院、義學之外,苗人地方紳耆人等紛紛率眾捐資辦學,辦學之風幾乎遍及各個村寨。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胡耳司屬高柳寨地方頭人為興地方禮義,遂召集父老倡議捐資建學[3]29。他們有的捐銀錢,亦有捐屋宇、土地,捐糧食,甚至木材等等。通過興辦學校,以求“明天經地義之理,沐浴圣朝之雅化”,甚至,他們認識到,對于文教的追求是無止境的,“今汝霖始入棘闈,輒為通籍,而又藉文瀾墨海以沐浴,其后來行見樸者秀、頑者靈,霞蔚云蒸,次第而入青云之路者,豈有涯哉!”[3]30其文教之風氣,儼然與內地無異。從《黎平府志》可以看到,入清以后,尤其是康熙后期到光緒時期近兩百年間,僅黎平府屬苗人地方一共產生9個舉人,44個貢生,5個武舉[9]卷7科目13 - 90。可見,在科舉資格的動力下,清水江下游地區的苗人對于漢文化表現出尊崇的姿態,積極辦學、入學,以期明經義、入棘闈進而踐行圣王之道,實現修齊治平之理想。

第二,改革陋習。清中后期,清水江下游地區于“圣朝沐浴已久,諸無異于民,而獨于婚姻尚有未改變夷俗者”,且因此種“夷俗”導致“內怨外曠,覆宗絕嗣,因以構訟經官,傾家蕩產”[3]72 - 73。驗洞的《定俗碑》亦指出其“風傷俗敗,貽誚蠻夷”[3]76。為了避免“貽笑蠻夷”,苗人主動進行風俗改革的活動在清水江下游地區徐徐展開。其展開的方式有兩種,其一,村寨內部、村寨之間自主聯合設約規制。如《邊沙“八議”碑》就是“一帶鄉鄰,合同計議”,周圍10個苗寨共700余戶共同商議定下的鄉規民約,其效力在參與商議的村寨范圍內生效[3]72 - 73。其二,報經官府批準。錦屏河口《四里塘禁勒碑》中明確記錄了文斗、堯里村等寨民向黎平府“稟請給示”以變風俗之事,并強調“如違,送官治罪”[3]68 - 69。而《邊沙“八議”碑》則規定“若有故犯,具在各甲長指名報眾,倘或隱瞞,公罰甲長儆眾”,二者在懲罰機制上稍有不同,后者借助官府的權威,似乎更有“合法性”。總之,兩種不同的風俗變革方式都是清水江下游地區苗人追求由“夷”變“夏”的積極作為,是他們擺脫“蠻夷”身份的努力嘗試。1

第三,仿率漢俗。漢俗是漢文化價值觀的儀式化體現,引進漢俗亦是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追求漢文化價值觀的重要方面。其一,引入宗教習俗,諸如修建各類廟宇等。原始苗人重鬼神,尚師巫,其信仰與內地漢民迥異。但是,到了清中后期,道家、釋家以及各類神靈進入到苗民的日常生活中。庵堂、道觀、神廟等在各村寨都很常見。2其二,喪葬儀式中的漢文化追求。比如,在白喜儀式中引入佛教因素。在清水江下游地區,老人過世之后一般都會請“法師”前來做法超度,當地苗人謂之“拜禪”,3這種習俗明顯是對漢文化習俗的借鑒和模仿;又如,風水之說盛行。風水在漢文化里源遠流長,而在清水江下游地區,至少道光以前也已經開始流行風水了。根據筆者搜集到的一份陰地契約顯示,該地苗人在道光十八年(1838年)就已經信奉風水,并且有專門從事風水先生的職業了。4這些喪葬儀式、宗教信仰原本均為內地之風俗,到清中后期已經成為苗人日常生活所共享的漢文化價值觀。

五、余論

文章通過爬梳史料,從中勾勒出了王朝推動少數民族之國家認同建構的歷史進路。在各王朝的經略之下,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已經逐漸與內地民人一道共享、追求著漢文化價值觀念,由“誘害郡守”“頑然弗率”的苗人轉為“捐盡家業”“為國捐軀”的“赤子”,表現出國家認同的諸多面向。“向之言類侏漓者,今則漸通音問矣;向之行禽獸者,今則漸通禮教矣”[2]卷一序4 - 5,其國家認同之建構取得了很大成效,這是歷史和現實的共同經驗。

在結束討論之前,筆者認為有必要做兩點說明:其一,本文并未證明或者試圖證明清水江下游地區少數民族之國家認同在清末已經完成,而是盡可能向讀者展示其過程與方式。國家認同是人們有關國家制度及其文化的積極的情感、態度和評價,是一種主觀的行為,筆者無法通過零散的史料來證明是否完成、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完成。其二,本文的考察是以“各王朝如何建構國家認同”作為基本的研究視角,但并不意味著國家認同的建構僅僅是“國家推動——少數民族受動”的單向模式,其實,國家認同的建構是雙方互動的結果,少數民族自身亦有其建構的一面,國家建構之國家認同和少數民族自身建構的國家認同是國家認同的一體之兩面。受限于論文篇幅,筆者并沒有探討少數民族自身構建的問題,但這樣的探討十分有意義,有待于進一步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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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龍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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