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平
摘 要:智能傳播作為一種新興的媒介傳播技術,既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提供了新機遇,也帶來了諸多挑戰。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進化性,消解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影響力;信息內容分發的傾向偏頗化,削弱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傳播力;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不良化,降低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凝聚力;媒體傳播格局的相對失衡化,弱化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引導力。在智能傳播時代,可通過調控算法推薦技術、加強平臺監管治理、全面培育主體素養、推動主流媒體發展等路徑,助推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
關鍵詞:智能傳播;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
中圖分類號: D64文獻識別碼:A文章編號:1009 - 5381(2021)04 - 0062 - 08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輿論宣傳工作和意識形態建設,反復強調一刻也不能放松和削弱意識形態工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必須把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話語權牢牢掌握在手中,任何時候都不能旁落,否則就要犯無可挽回的歷史性錯誤。”[1]21“做好黨的新聞輿論工作,事關旗幟和道路,事關貫徹落實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事關順利推進黨和國家各項事業,事關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凝聚力和向心力,事關黨和國家前途命運。”[2]智能傳播作為一種新興的媒介傳播技術,引發了定制化生產、精準化傳播、智能化調整等與傳統信息傳播業態截然不同的新模式,并實現了對整個傳統信息產業的顛覆與革命。這一新興的媒介傳播技術重構了我國意識形態安全建設的媒介環境,并演化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的現實境遇。因此,如何理解和把握智能傳播,并利用智能傳播提升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無疑是新時代意識形態建設亟待解決的突出問題。
一、智能傳播時代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的重要性
意識形態作為一種思想觀念體系,既對敵對階級或集團的社會制度進行批判和解構,又為本階級階層或利益集團的社會制度進行合法性證明和辯護,它不僅是團結人民的重要精神力量,更是國家政治穩定和社會安定的重要思想保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意識形態危機比其他危機更易引發社會不安和政治動蕩。正如馬克思所說:“如果從觀念上來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識形式的解體足以使整個時代覆滅。”[3]習近平總書記也多次發出警醒:“一個政權的瓦解往往是從思想領域開始的,政治動蕩、政權更迭可能在一夜之間發生,但思想演化是個長期過程。思想防線被攻破了,其他防線就很難守住。”[1]21因此,我們必須要加強意識形態安全建設工作,這是一個具有根本性、現實性、戰略性意義的緊迫問題。同時,加強意識形態安全建設必須注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決定著主流意識形態在多元文化沖突和多種思潮競爭中的主導地位,關系到黨的執政地位的鞏固和整個社會主義事業的興衰成敗。尤其是隨著網絡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互聯網普及程度的逐步提高,充斥于網絡空間的各類信息內容、多種價值觀念等直接影響著人們的思想和意識形態。這就要求,黨和國家要把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的重心適時轉移到網絡空間,加強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在互聯網這個戰場上,我們能否頂得住、打得贏,直接關系我國意識形態安全和政權安全。”[4]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的到來,以大數據、云計算、智能算法、機器學習、物聯網、VR/AR等為支撐的“數字域”“智能域”技術集群構成了智能傳播的技術要素,這些技術要素驅動傳統大眾傳播邁向智能傳播。智能傳播是根據特定用戶和特定情境,利用高效算法調用數據庫的基礎數據,并基于數據挖掘和數據分析技術,打造信息內容的智能生產和傳播平臺,在不斷優化受眾需求和受眾體驗的基礎上,實現信息生產的自動化、信息分發的高效化、信息傳播的精準化以及受眾體驗的個性化。它解決了信息過載與信息有效滿足用戶需求之間的矛盾,在信息傳播領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革命性變化。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意識形態安全建設也進入了新時代。黨和政府迫切要求新聞媒體能夠更充分地運用更加先進的傳播技術,進一步推動當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傳播與普及,從而更好地提升我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正如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所指出的:“堅持正確輿論導向,高度重視傳播手段建設和創新,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5]由此可見,智能傳播作為一種新興的媒介技術,已日益凸顯出強大的力量。智能傳播將成為未來人類傳播的主要范式,其所建構的媒介環境也必將成為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的主場域。
人類歷史上每一次媒介技術的重大革新,都在不斷突破知識生產和信息傳播的時空局限,促使人們建立起更加復雜和更加多元的社會關系,從而也為多元價值觀的交流、碰撞與融合,多種意識形態的交織、競爭,創造了更為有利的技術前提和更為豐富的媒介載體。智能傳播技術的廣泛應用為信息內容的個性化、高效化、精準化傳播提供了現實可能,但其中也充斥著形形色色的意識形態之間的博弈和糾葛。例如,對于一些受資本控制并屈從于資本邏輯的不良商業化平臺媒體,其智能傳播機制建立的主要意圖就在于通過改造信息傳播技術,不動聲色地把資本控制者的價值觀或意識形態嵌入這一被改造的傳播技術之中,極力加強其價值觀的滲透力度,使受眾在不知不覺中加以接受,并把這種價值觀內化為自己的價值觀念。另外,智能傳播所依托的大數據并不是絕對客觀的,它依賴于運用大數據的人的價值取向和價值追求,一旦被別有用心的政治力量或經濟力量利用或操縱,這種表面上運用大數據進行信息內容生產和傳播的結果,極有可能炮制和散布出許多“偽信息”“假新聞”“后真相”,并不斷侵蝕、擠占主流輿論的傳播空間,進而弱化我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唯有準確地把握智能傳播時代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的現實境遇和諸多挑戰,才能化被動為主動,化不利為有利,穩固提升我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
二、智能傳播時代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面臨的挑戰
在智能傳播背景下,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進化性、信息內容分發的傾向偏頗化、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不良化以及媒體傳播格局的相對失衡化,給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帶來了諸多挑戰。較之于智能傳播技術發展帶來的工具價值,我們更應該警惕和關注它所帶來的諸多挑戰。
(一)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進化性,消解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影響力
就目前而言,信息傳播方式仍然處于社交媒體傳播向智能傳播的過渡階段,因此其既表現出社交媒體傳播的典型特征,同時也具有智能傳播的部分要素。基于這一現實背景,信息生產主體呈現出多元進化性的特征。其一,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性。隨著移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和移動智能終端的普及應用,以用戶個人為基本單位的信息生產和信息傳播機制被激活,傳統的自上而下的、不對等的、單向性的信息生產和傳播格局逐漸被打破,每個用戶都可成為整個信息系統的新生產要素,使得信息生產主體更加多元化。一方面,用戶在成為信息生產主體之后,他們必然會進行權力爭奪與秩序重建。如果任由這些信息生產主體自主性地發揮,就會引發主流意識形態話語主體權威地位的喪失和下降,進而消解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影響力。另一方面,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化,也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信息泛濫、信息虛假和不良信息,從而引發輿論場域混亂等問題,相應地會對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傳播產生負面的撕扯。其二,信息生產主體的進化性。智能傳播時代的信息生產與前智能傳播時代信息生產最根本的區別在于:之前無論在何種媒介技術形態下的信息生產都是由“人”直接參與,且基于當時媒介技術形態而進行的生產;在智能傳播時代,各類機器都將加入信息生產和傳播網絡之中,并成為不可或缺的節點,它們能夠利用機器學習與深度學習、數據處理、語音和圖像識別、算法等技術,在沒有或者有限的人類干預下,實現一定信息內容的自動化采集和生產。例如,眾多算法模型依托海量的信息、快速的數據流動、眾多的數據形式,能夠實時篩選出有價值的信息;越來越多的社交機器人充斥于網絡空間,“他們”不僅參與到算法傳播中,甚至還冒充為現實生活中的真實個體,試圖左右或操縱網絡輿論;智能算法技術能夠根據用戶信息的偏好與習慣對海量信息進行篩選、過濾,在信息生產和傳播過程中扮演著隱形“把關人”角色。由此,智能機器承擔了傳統的“人”所承擔的部分信息生產和傳播工作,分享著人的信息生產和傳播權力。需要指出的是,智能機器在這一階段雖然具有了形式上的主體性,但究其根本來說,它并不具備實質意義上的主體性,因為它仍然是基于人類思想或意識的預先注入。智能機器并不具備人所特有的理性認知能力,因而它并不能獨立設定其思維內容。智能機器作為形式上的信息生產主體,雖然能夠提高信息生產效率,但智能機器背后的技術控制者和操縱者利用“技術統治使得意識形態控制更加隱蔽化和有效化”[6],從而構成了意識形態領域的多層次性和難以控制性,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影響力在這一過程中也逐漸被消解。
(二)信息內容分發的傾向偏頗化,弱化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傳播力
算法推薦是一種信息內容精準分發和傳播策略,建立在對用戶的個人基本信息數據、用戶之間的關系網絡數據、用戶的網絡使用行為數據等多維數據的收集、整合、分析與判斷,并依據這些數據精準挖掘用戶的興趣、偏好、需求和行為,刻畫出精準的“用戶自畫像”,為每個用戶“量身定做”動態算法模型,并將用戶模型與資源內容進行匹配,使信息內容被高效化、精準化地傳送到高度分眾化的目標群體中。據“比達咨詢”調查顯示,“截至2018年底,超過95%的網絡信息社會化分發是由算法推薦完成的”[7]。這一數據表明,算法推薦技術已被廣泛應用于信息分發領域。但是,過度依賴算法推薦也會導致信息內容分發的傾向偏頗化。這種偏頗化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推送同質化信息,遮蔽異質化信息。與傳統大眾傳播所能達到的效果相比,智能傳播在網絡空間創造了一種更大程度的跨越階級、跨越民族、跨越政治界線的文化、信息和觀點的同質化信息,并主動遮蔽與用戶喜好無關的異質化信息,讓用戶永遠處在同質化信息的包圍之中,進而導致受眾信息視野的窄化。其二,推送個性化信息,過濾公共化信息。算法推薦無休止地推送滿足用戶個性化需求的信息,而“主流的國家意識形態新聞傳達內容可能由于受眾的不感興趣,被計算機算法自動‘過濾、數據被自動‘清洗、內容被自動‘忽略”[8]。日積月累之后,個體一般會越來越疏離于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沉浸于個性化信息之海洋,獨立于公共化信息之外,并在這一狹小范圍內精心營造自己的信息空間和關系世界。其三,推送低質化信息,擠壓高質化信息。在移動傳播體系中,由于用戶身份的隱匿性和用戶狀態的近乎獨處,“人們所表現出來的信息需求,常常是獵奇心重,對低俗內容較為敏感,這類低質量信息往往點擊量較高”[9]。加之,在“流量經濟”的驅使下,各類商業性平臺媒體為獲取更多的信息點擊量,會向用戶持續推送相互抵牾甚至虛假有害信息。長此以往,將形成惡性循環。然而,惡性循環的結果必然催生“劣幣驅逐良幣”現象,“使強調價值引導、社會責任、內容為王為主導的話語建構受到擠壓,為消極錯誤思想、西方自由主義思潮、虛無主義思潮,以及偽科學、假消息等開辟了技術的‘自由場域,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帶來負面影響。”[10]由此看來,算法推薦技術,不僅改變了信息傳播的傳統范式,也重構了信息傳播的“把關人”角色,使得越來越多的平臺媒體逐漸從社會文化價值的守望者,變成了“流量工廠”的經營者,有關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內容在平臺上卻得不到體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吸引力、傳播力有所弱化,社會成員的信仰也在這一過程中漸漸疏離主流價值體系,最終導致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核心地位被削弱。
(三)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不良化,降低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凝聚力
加拿大傳播學派奠基人哈羅德·伊尼斯在《傳播的偏向》中,提出了媒介的傳播偏向理論。他認為,任何媒介技術都有其獨特的傳播偏向。[11]智能媒體借助人工智能技術(AI)、增強現實技術(AR)與虛擬現實技術(VR),將不能同時出現在相同時空的復雜信息,進行疊加合并或仿真模擬,以全方位、立體化、沉浸式的傳播形式實現場景的復現、現實的延伸和體驗的擴展。由此看來,智能傳播天然地附帶著較高的感官刺激和感性認知偏向,這種傳播偏向引導受眾投入時間和精力,并在沒有任何負疚感的情緒下深陷其中。同時,伴隨各種智能移動終端和社交平臺的發展,海量數據正以指數級速度與規模進行生產、積累和傳播,這不僅為勾勒更為清晰的用戶畫像提供了可能,同時也悄然改變著人們的精神生活。以大數據和智能算法為主導的信息生產和分發模式,公平地賦予每個個體以“數字在場”的價值關懷,使得信息內容無論在其分發形式上還是產品樣態上,都能夠從情感上滿足個體尋求“心理舒適”的精神需要。這造成了用戶難以抵制這種“很懂我”的誘惑與操控,進而被“牽著鼻子走”,導致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不良化。其一,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虛擬化。“智能媒體的‘致癮機制極大地增加了公眾的媒介使用時間,社會交往更多地從現實世界轉向了虛擬的數字世界。”[12]“刷屏族”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們時刻緊盯著手中的各類屏幕,沉浸于技術帶來的“神秘成果”中,人的行為被技術工具和即時信息全面操縱,從而喪失了與現實進行互動的能力。其二,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碎片化。“在大數據技術的推動下,話語對象接收的信息不再是全領域、完整的,而是定向的、碎片化的。”[13]這種過度分割的信息格局難免會造成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碎片化現象。其三,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娛樂化。在資本利益的驅使下,掌握智能傳播先進技術的企業為獲取用戶注意力,摒棄嚴肅、深刻與厚重,極力挖掘包含娛樂屬性的內容以吸納用戶,在這一過程中它們往往忽視了自身的社會責任和公共利益,不可避免地導致社會“泛娛樂化”圖景的生成,越來越多的用戶過度沉浸于消遣娛樂的享受和滿足中。概括而言,在智能傳播背景下,信息情境沉浸的過度不良化會導致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現實性被消解、完整性被破壞、權威性被侵蝕,進而導致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認同度降低。隨著認同度降低,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凝聚力也隨之降低。
(四)媒體傳播格局的相對失衡化,削弱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引導力
在智能傳播時代,信息傳播渠道的平臺化擴張與信息分發權力的下沉和轉移,信息與用戶的連接被高度中介化,平臺型媒體成了連接信息與用戶的橋梁,且掌握著海量的內容資源和用戶資源,并通過技術輸出的方式,逐步掌控著信息生產和信息傳播的主導權。這就造成諸多新興平臺型媒體在信息傳播領域的地位趨于強化,而傳統主流媒體則面臨著受眾對象大量流失、內容競爭力薄弱、權威影響力不斷下降的現實困境。同時,由于傳統主流媒體大多以黨和政府的“傳聲筒”自居,不自覺地會忽略不同受眾的心理需求,導致其在信息內容傳播上以及傳播視角的決定、內容的選擇、場景的設定等,均由媒體自身主控把握,受限于技術、經濟等條件,信息內容的傳播更多是“統一”“批量”“無差別”的。面對個體間所存在的差異,傳統主流媒體更傾向于尋找折中的均衡點進行信息內容傳播。這種信息傳播方式越來越不適應用戶的個性化心理需求,不適應智能傳播時代的環境需求。而新興平臺型媒體通過大數據和智能算法技術,全面、真實、動態地記錄信息傳播全過程,通過數據分析與應用,憑借領先的智能分發技術,采用“算法+資訊”的模式,且基于用戶信息的消費需求,向不同的終端用戶推送他們喜歡的東西,讓信息內容主動找“主人”,實現了信息內容高度個性化的精準傳播,從傳統同質化的傳播模式轉向異質化的智能傳播模式。這種傳播模式進一步增加了平臺型媒體與用戶之間的黏性,進而造成新興平臺型媒體在受眾規模、社會影響力以及廣告份額攫取等方面都迅速建立了極大的競爭優勢,這是多數傳統主流媒體所無法比擬的。傳統主流媒體與新興平臺型媒體傳播格局的相對失衡,導致傳統主流媒體的權威性受到了沖擊甚至出現了邊緣化趨勢。而一些新興平臺型媒體為贏取最大的商業利益,一味地迎合受眾的獵奇心理、感官欲求和低級趣味,失去底線,失去操守,大量傳播有關“星、腥、性”的低俗或娛樂化新聞,而具有嚴肅性的“主流時政新聞”“社會正能量事件”以及關系民眾切身利益的“民生新聞”等卻得不到有效傳播。這導致越來越多的平臺媒體逐漸淪為一種變相的、隱秘的工具性斂財手段,具有金錢和利益相關的屬性,“傳媒的執行意識將逐漸由政府意志向資本意志轉移。偏離我黨宣傳方向,游離于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之外的傳播內容有所增多”[14]。這不僅會危及網絡空間的基本秩序,也會解構網絡空間的價值共識,使得網絡空間面臨的輿論環境更加特殊和復雜,最終導致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引導力不斷被削弱。
三、智能傳播時代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的路徑
面對智能傳播技術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傳播帶來的諸多挑戰,我們要正確認識和主動適應,把握智能傳播的技術存量,增加智能傳播的技術增量,更好地駕馭智能傳播技術,使其能夠真正轉化為提升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現實生產力。
(一)調控算法推薦技術,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提供有力支撐
智能算法技術“將互聯網的‘資本邏輯和‘工具理性逐步推向極致,在釋放出巨大‘技術紅利的同時遮蔽主流意識形態的價值導向,消解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價值信仰,對人類意識形態的發展進程產生重要影響”[15]。基于此,我們可以通過調控算法推薦技術來盡力規避其帶來的負面影響,使之真正成為提升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有力武器。
首先,“算法依靠人工為它寫入的運行法則進行計算,由此對海量的、碎片化的信息加以篩選,并研判事實,引導用戶的價值判斷。”[16]算法程序人員在編寫代碼的過程中如果存在價值取向上的偏差,代碼背后的價值取向就會對信息內容的生產和傳播產生不良影響。但是,這種價值取向的偏差往往隱藏于算法之后。由于算法只是一種程序式的數學表達,不能實現價值取向的自我糾偏,所造成的不良影響將會長期存在。因此,在算法推薦編制設計的初始階段,要對算法程序人員進行主流意識形態認同教育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提高其政治站位和政治覺悟,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并能夠自覺主動地將社會主流價值注入算法模型之中。
其次,在算法推薦的數據“投喂”階段,要切實發揮主流意識形態對多元價值觀念的引領、整合、規范和建構作用,并使之貫穿于數據的采集存儲、清洗加工、分析挖掘、交易流通、可視化展示等數據全生命周期,在數據再造過程中能夠盡量彰顯積極健康的價值取向。
再次,在算法推薦的審核階段,采取人機協作的方式,對那些有意使用夸張、駭人、娛樂、怪異、低俗等手法加工標題,來獲取高閱讀量、點擊量、轉發量的現象,盡可能地屏蔽、淘汰。同時,還要加大對相關技術的研發和算法邏輯的深化,不斷開發阻止和屏蔽各種惡意信息、虛假信息、垃圾信息的先進技術,并適當增加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推薦權重。
最后,算法推薦技術造成了平臺媒體不良信息的泛濫。不良信息的泛濫是破壞網絡輿論環境、搶占主流輿論空間的罪魁禍首。破解這一問題,可利用機器學習、深度學習和遞歸神經網絡(RNN)等人工智能算法,對信息內容進行拆解,從句子結構、用詞、內容標題等方面做精細的“診斷”,對違反主流價值導向的信息內容,經由人工編輯審核確認后,應當立即采取警示、召回等補救措施以盡量消除和減輕其造成的不良后果,從而凈化網絡化生存環境,建立良好的網絡社會生態系統,為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營造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
另外,算法推薦技術實現了海量內容的定制推薦,促使新的刺激不斷出現,這使得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在海量信息內容的身心沉浸中失去了時間和價值上的“界限感”。因此,要完善個性化信息服務的技術手段,通過實行實名認證制度或借助人臉識別、標簽識別等先進技術準確識別出青少年的身份,上線“青少年防沉迷系統”,設置青少年模式和專屬內容池,限制用戶使用時段、在線時長、服務功能和觀看內容等,從技術層面減輕非主流意識形態和非主流價值文化對青少年價值觀的不良影響。
(二)加強平臺監管治理,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提供保障機制
在智能傳播時代,技術力量對平臺媒體的隱形賦權,使其成為“新社會能見度”的控制主體。但是,“無論什么形式的媒體,無論網上還是網下,無論大屏還是小屏,都沒有法外之地、輿論飛地。”[17]顯然,單靠自己,網絡空間就會變成一個理想的控制工具,“在網絡空間中,某只看不見的手正在建造一種與網絡空間誕生時完全相反的架構。”[18]因此,在智能傳播時代,需要加強對平臺媒體的監管治理,規范平臺媒體運行,為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營造健康的媒介生態環境。
一是加強對平臺媒體的法規監管。基于大數據分析、人工智能、神經網絡機器翻譯、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信息內容的智能傳播特色愈加彰顯,平臺媒體對用戶數據的獲取更為全面,提供數據驅動的精準化傳播成為平臺媒體運作的主流發展方向。但是,與此同時,人也完全變成了被控制的“數據”,人的隱私因為數據化的管理模式蕩然無存,社會控制因為數據化的形式無孔不入。在此趨勢下,需要加強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對主流意識形態潛在風險的研判和防范,探索建立觸發式監管機制,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完善算法安全運行、人工智能倫理和治理等新興技術領域的專項法規,明確平臺媒體在技術開發、應用中應遵循的基本倫理準則,有效地促進平臺參與主流意識形態與核心價值觀的傳播。
二是加強行業監管。充分發揮媒體行業協會、互聯網行業協會、人工智能行業協會等作用,研究、制定智能傳播時代媒體行業標準,嚴格平臺媒體的運營主體資質監管,持續壓緊壓實主體責任,并建立嚴格的問責制度,促使平臺媒體明確其社會責任和價值導向,通過營造良好的市場環境提高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傳播力和影響力。
三是實施整體性治理以促進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有效傳播。新興媒體運營平臺的私有化和智能算法傳播的定制化與個性化、精準化和動態化、共享化和交互化等特征,加大了政府對平臺媒體的治理難度,也存在著威脅網絡空間意識形態安全的巨大風險。對此,可通過多元主體之間的數據共享來解決“數據孤島”的問題,并以協調、整合和信任為主體間共識的運行機制,基于風險類型、風險水平、風險危害,采用多層次組合的治理工具對平臺實施整體性治理,創造更為進步和更為合理的智能傳播生態。
四是建立智能化的網絡輿情管理機制。人工智能在輿情監督管理上可以實現熱點、重點輿情事件的自動化識別、標簽化處理、節點化控制,建立智能化、自動化、精準化的監管機制。基于輿情信息庫中的數據,對網絡輿情進行多維統計分析,包括輿情分布、輿情熱點、輿情傳播路徑、熱點趨勢預測等情況,進行及時準確的評估,做到及時發現、及時預警。同時,主流媒體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可以提高“網絡辟謠、阻擊謠言、披露真相”的效率,牢牢把握輿論引導主動權,增強輿論宣傳工作的吸引力、感染力。
(三)全面培育主體素養,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增添人文內涵
在智能傳播時代,獲取最大化的經濟利益成為人們使用工具的價值追求,這使得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出現失衡,并造成工具理性對生活世界的滲透、侵蝕和吞噬,以及由此而導致哈貝馬斯所言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或加劇個體存在的虛無感,陷入海德格爾所言的“座架”之中。因此,要提高民眾對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價值認知和認同,必須限制工具理性的無限擴張,使全社會真正能夠開闊認知的視界,超越工具理性的境界,給價值理性以應有的尊重,營造其必要的生存和發展環境。
首先,在智能傳播過程中,增加積極的人為介入。當前,人工智能總體還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它只能執行有限的預設功能。因此,在進行信息生產和傳播過程中不能完全依賴于智能化的技術或機器,還應該積極地增加人為介入。例如,可借助計算機程序這個“操作杠桿”,人為地把主流意識形態的基本內容和要求轉化為算法可以理解的語言。同時,在不斷優化的機器算法、深度學習基礎之上,強化人工編輯對信息內容價值取向的精準判別。人工編輯對信息內容的理解更加深入,對信息意義的挖掘更加深刻,他們更能準確地排查出不符合主流價值觀要求的“擦邊球”信息,并能夠及時反饋到大數據分析系統的數據庫中,進而更新信息模型和標簽體系。
其次,反對“大數據主義”,樹立“人本主義”理念。“大數據主義”強調信息內容的生產和傳播應該“交由數據決定”。從根本上來說,這一觀點顛倒了數據與人的主次關系。“算法和數據是技術的社會形態的體現,是社會的量的規定性”[19],但卻不是社會的質的規定性。因此,在智能傳播時代,任何信息的生產和傳播活動都必須以“人”為核心,平臺媒體應始終樹立數據產生于人并最終服務于人的人本主義理念。
再次,培育主體的自律意識。這一主體包括新聞從業者、平臺媒體和普通受眾。對于新聞從業者而言,應加強自律意識,將相關法律法規、職業規范、倫理道德要求等內化為自身的行為標準和價值目標;對于平臺媒體而言,有必要制定相關政策,保護用戶個人隱私和知識、內容版權,并主動承擔起其應有的信息內容的審查責任;對于普通受眾而言,既要在智能算法所支配的信息環境中消減自身對負面信息、有害信息、虛假信息、反動信息的易感性,有效增強“精神免疫力”,又要堅決抵制造謠攻訐和錯誤思潮,自覺承擔起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實踐和傳播,這是更高級的自律。
最后,培育主體的算法素養。這一主體包括主流媒體從業者、平臺內容管理者、算法技術管理者、平臺商業管理者和普通受眾。對于主流媒體從業者來說,應增強他們應用算法推薦的意識和能力;對于平臺內容管理者、算法技術管理者和平臺商業管理者來說,應使其明確算法推薦的價值原則,使算法推薦在保持技術先進性的同時,又能夠始終堅守價值的公共性;對于普通受眾來說,要了解算法的運作機制,增強信息獲取的自主性,主動接觸多元信息,自覺防范信息窄化、視野受限等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應。同時,還應加強交往理性,對算法推薦的熱點話題、娛樂資訊及片面信息等理性地進行判斷,慎重地參與討論和分享傳播,避免被錯誤輿論和情緒化信息所裹挾。總之,通過全面培育主體素養,確立了主流意識形態和主流價值觀在信息傳播中的核心位置,并在此基礎上極大擴展了主流意識形態話語的傳播空間。
(四)推動主流媒體發展,為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提升筑牢載體支撐
主流媒體作為黨和政府的“喉舌”,承擔著引領社會輿論、傳播道德力量、推動價值普及、弘揚時代旋律、實現民族復興的責任與使命。“技術作為傳播的底層邏輯,其不僅是信息傳播的重要工具,也是傳播演進的主要變革動力。”[20]在智能傳播時代,主流媒體要充分利用最新的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高效宣傳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正能量”,助力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提升。
其一,主流媒體要構建用戶信息數據平臺,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定制化生產。不同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認知、認同和需求狀況既存在分層也存在差異。通過構建個人信息數據平臺,借力智能算法對個體數據進行有效分析,在此基礎上形成個人信息數據流,以“點對點”的方式獲取用戶的多方面信息,實現信息內容與用戶數據的智能化匹配,據此生產能夠滿足用戶個性化、定制化需求內涵主流意識形態的信息內容。
其二,主流媒體要構建內容精準分發平臺,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精準化傳播。基于算法推薦技術了解用戶需求,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實時、動態、精準推送。一方面,實現用戶數據與內容標簽的智能連接。通過搭建個人信息數據流,智能算法將實現用戶數據對信息內容的標簽定義,并在滿足用戶特定需求的前提下,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精準推薦。另一方面,實現多元符號與廣泛需求的智能聯系。最有效的傳播其實就是適應和不斷滿足受眾需求,因此智能傳播平臺應承載文本、音頻、視頻、圖片、圖表、動畫等多元符號,以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不同符號多形態、可視化地展示實現其文本符號多維轉變的可能,突破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單一傳播的局面,有效聚焦不同受眾的視覺專注度。
其三,主流媒體要構建傳播—受眾連接反饋平臺,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智能化調整。傳播—受眾連接反饋平臺的構建能夠在保證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體系宏觀覆蓋的同時強化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傳播模式的微觀深化,這是積極建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的實現途徑。在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發布后,通過收集用戶數據,并依托大數據技術來分析用戶的閱讀習慣和行為特征,科學評估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傳播力和影響力,并發揮智能技術理性且不知疲倦的“傳播觀察者”和“信息調節者”角色,實時優化和調整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傳播機制,以此增加用戶黏性。
總之,通過構建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的智能算法傳播平臺,能夠最大化地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內容傳播對象的精準化、傳播形式的最優化、傳播效率的最大化,最終穩固提升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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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Improvement of Mainstream Ideology Discourse Power in Cyberspace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Communication
Li Wanping
( 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601,Anhui,China)
Abstract:As an emerging media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ntelligent communication not only provides new opportunities for the promotion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 power in cyberspace,but also brings many challenges. The multi-evolutionary nature of information production subjects eliminates the influence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the biased tendency of information content distribution weakens the dissemination power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the excessive deterioration of information situation immersion reduces the cohesion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the relative imbalance of ideology weakens the guiding force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communication,it is possible to promote the promotion of mainstream ideological discourse power in cyberspace by regulating algorithm recommendation technology,strengthening platform supervision and governance,comprehensively improving subject quality,and boosting the discourse power of mainstream ideology in cyberspace .
Key words:intelligent communication;cyberspace;mainstream ideology;discourse power
責任編輯:王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