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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體”之愛與朱熹社倉的創設

2021-08-31 10:32:29向世陵
孔學堂 2021年2期

摘要:“民吾同胞”,有生之類“同體”,是朱熹創設社倉的理論基石。從“成周之制”“委積之法”的“古法”到漢代以后常平倉、義倉的設置,從制度的層面體現了對弱勢群體的關照和惠民的主題,得到了朱熹的充分肯定。但其設置和管理存在缺陷,社倉正是有針對性地進行補救。“東南三賢”在社倉創設及規制上存有分歧,但出發點均在仁人的惻隱。“愛民”是朱熹荒政的核心,也是他倡行社倉的初心。推廣社倉賑荒濟困,成為他后半生始終縈繞于心的事業和念想。但“人存政舉,人亡政息”,社倉推行不盡如人意。人有無平等關愛之心和能否嚴格執法成為社倉成敗的關鍵。朱熹賑濟亦講“利”,肯定王安石青苗法有可取之處,但“利”要安放在正心修身的基點之上。不論是常平倉、義倉還是社倉,都屬于賑災視野下的糧谷調劑,更重要的在于將救災與勸農促生產很好地結合起來。“愛之理”最終要落實到仁者濟民紓困的實踐。

關鍵詞:同體 ?愛民 ?常平倉 ?義倉 ?社倉

作者向世陵,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 ?100872)。

自張載提出“民胞物與”和程顥講“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以來,宋代仁學的發展,除了形而上的仁學理論自身建構之外,在實踐方面的重要走向,就是仁學如何真切地體現對民、物的關懷。其中,朱熹社倉的創設,成為這一實踐的典型代表。

與堅守理學道統論而否定漢唐歷史不同,朱熹肯定隋唐的“社倉”接近古之良法,期待朝廷上下、為政之人都能夠從不忍人之心出發,親民愛人,救荒濟困。朱熹為社倉擬定了一系列的實施舉措并不遺余力地為之呼喊奔走,雖然實施效果不盡如人意,但他的愛民之心仍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有生之類,莫非同體” [見英文版第20頁,下同]

南宋淳熙十二年(1185)冬,呂祖謙門人,亦是朱熹兒女親家的潘叔度(景憲),請朱熹為他救助饑民而開設的婺州金華縣社倉寫一篇文字,朱熹為叔度的熱腸所感動,并聯想到先前呂祖謙想要改良朱熹社倉而在民間倡立“賑恤之儲”,卻終未成行的遺憾,寫下了充滿感情的《婺州金華縣社倉記》。在《記》中,朱熹說:

予惟有生之類,莫非同體,惟君子為無有我之私以害之,故其愛人利物之心為無窮。特窮而在下,則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為者。然茍其家之有余,而推之以予鄰里鄉黨,則固吾圣人之所許,而未有害于不出其位之戒也。

天地之間,有生之類,莫不同體。朱熹是從有“生”之“類”推出人物的“同體”的。當然,人不得志和沒有職權,其愛心的實現會受到限制,不能夠像禹、稷那樣憑借分位調動資源而救助天下。但圣人從來不會以此強人所難,“君子思不出其位”(《論語·憲問》)。只是表明,倘若你自家有多余的錢糧,能夠用來扶助鄉里、救濟災荒,則是值得稱許的。

在朱熹,君子愛人利物之心的生成本來十分自然,但它又有可能被“我”之私所害,導致無法彰顯而走向枯竭,所以還有賴于體認擴充的工夫。學生曾請教他“體認四端擴充之意”,當是“如朋友相親,充之而無間斷,則貧病必相恤,患難必相死,至于仁民愛物莫不皆然,則仁之理得矣”。朱熹給予了認可,但強調:“只要常常恁地體認。若常常恁地體認,則日用之間,匝匝都滿,密拶拶地。”由個體的四端之心擴充到公天下的仁民愛物,最鮮明地體現在患難相死、貧病相恤的觀念上。但這其實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它必須滿滿當當地落實在日用之中。朱熹這樣要求學生,自己也更是這樣來實踐的。

從理論的淵源說,朱熹為社倉呼喊的有生之“類”的“同體”論,可以追溯到張載和二程。張載固然不直接講“同體”,但其言“民胞物與”也是一種“同體”論,所以朱熹認可學生“《西銘》之意,與物同體”的說法,并將其整合到自身“理一分殊”的理論架構之中。“蓋以乾為父,坤為母,有生之類,無物不然。”在朱熹眼中,“民胞物與”的普遍關愛是從“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這一同體同性的“緊要血脈”推衍下來的。

與張載形成呼應,程顥提出“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和“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的人、物“同體”說。人與物(人)因同體而理當相愛,后來成為宋明仁學發展的重要內容。但是,朱熹著《仁說》,并不贊同泛言“同體”,以為“抑泛言同體者,使人含胡昏緩而無警切之功,其弊或至于認物為已者有之矣”。泛言“同體”的錯誤,是使人止步于含混寬緩之愛而無督促警策之功,甚至于分不清人物的界限即淡漠了“分殊”,不能恰當地體貼圣門為仁之教。

不過,同體不當“泛言”,不等于不言。朱熹與學生就此有不少討論,即當如何去認知這種“同體”之愛。學生如林安卿、沈僴等便以為,人物同受天地之氣而生,兄弟是同出于父母的胞胎,故因同體而相愛;再將孟子思想接引過來,便有“推老老之心,則及人之老;推幼幼之心,則及人之幼。惟仁者其心公溥,實見此理,故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但在朱熹看來,這樣的認識并不恰當,因為混淆了愛心生發和普遍之愛之可能這兩個不同的問題。愛心生發,出于惻隱之自然,故“‘愛字不在同體上說,自不屬同體事”,即不是因為與物同體,人才有愛;但另一方面,正因為與物同體,所以無所不愛。合起來,“若愛,則是自然愛,不是同體了方愛。惟其同體,所以無所不愛。所以愛者,以其有此心也;所以無所不愛者,以其同體也”。全面地看問題,一方面是愛為內在仁心自然生發,它并不需要與天地萬物同體為前提;但另一方面,“同體”說因為上升到天地的視野,因而能夠由愛父母兄弟走向普遍性的愛民愛物。他在《西銘解》中發揮說:

天下之老一也,故凡尊天下之高年者,乃所以長吾之長;天下之幼一也,故凡慈天下之孤弱者,乃所以幼吾之幼。圣人與天地合其德,是兄弟之合德乎父母者也。賢者才德過于常人,是兄弟之秀出乎等夷者也。是皆以天地之子言之,則凡天下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非吾兄弟無告者而何哉!

雖然從根本上說,朱熹公天下的博愛仍是由親親推來,所謂“推親親之厚以大無我之公,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但看他這里的實際論述,不難發現,他的方向實際已倒過來,即由天下之老回歸吾之老,由天下之幼回歸吾之幼。道理很簡單,既然都是天地之子,都是一家兄弟,“同體”已具體化為“同胞”,愛人就不應當再分你我彼此。“故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己之兄弟矣。”朱熹這樣講并不僅是一種口頭說辭,它事實上已成為朱熹任職一方時的愛民實踐。他知南康軍時,有世家子弟躍馬踏傷小兒,朱熹依法施以杖刑,并同懲枉法的吏人。友人勸他顧及世情,朱熹嚴詞拒絕。這不但出于他“保佑善良,抑挫豪橫”的正義感,更在于其關愛弱小和天下一家的崇高情懷。他對那些“疲癃殘疾、惸獨鰥寡”而無告之輩有真實的兄弟之愛,因之向諸友朋“極口說《西銘》‘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一段”。正是基于他對“同胞”“同體”的基本信念,朱熹自在崇安山中創立社倉之日始,推廣社倉賑荒濟困,成為他隨后幾十年始終縈繞于心的事業和念想。

二、從“成周之制”到義倉之法 [22]

“民吾同胞”,有生之類“同體”,可謂朱熹創設社倉的理論基石。但是,社倉的構想及相關規制的產生,由來頗早。朱熹在《婺州金華縣社倉記》中便提及,淳熙二年(1175),呂祖謙訪朱熹于五夫里屏山,考察了朱熹所設社倉之后,感嘆說:“此《周官》委積之法,隋唐義廩之制也。”朱熹自己在其《建寧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中亦稱:“予惟成周之制,縣都皆有委積,以待兇荒。而隋唐所謂社倉者,亦近古之良法也。”

所謂“成周之制”或“委積之法”,淵源于《周禮》的“遺人”“旅師”之官。關于“遺人”,《周禮》載“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惠”,具體內容就是在全國縣鄉各級儲備糧草,按職能和作用分大致是三類,即救濟災荒、扶助孤老和供給行旅賓客,但后者不屬于荒政救助的性質。在前兩類,是“鄉里之委積,以恤民之艱阨。門關之委積,以養老孤。……縣都之委積,以待兇荒”(《周禮·地官·遺人》)。對于鄉民和孤老來說,救助他們的谷物來源,主要是農業稅和出入國門城關稅的余留,各地所收稅賦扣除上交的足夠一年國用外的部分,地方可用于災年賑恤;同時,由于災荒可能發生在遠近不同區域,所以地方的谷物儲備還包括用作內外不同地區互相調劑的部分。至于“旅師”,其特點是官家春天貸給鄉民糧食,鄉民秋季償還,用新谷還陳糧,國家不多收谷物(利息),但鄉民需為國家服一定的勞役。《周禮》稱這是“施其惠,散其利,而均其政令”。按鄭玄注和賈公彥疏,“惠利為一”,惠民也就是利民,都是指給民衣食以扶助其生計,并認為孔子所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論語·堯曰》),就是講述的這一道理。

在這里,不論是“遺人”還是“旅師”,都突出了“惠”民的主題,而“惠”民就是愛人,是儒家仁德的體現。在字義疏解上,“惠”本釋為“愛”或“仁”,如《爾雅·釋詁》稱“惠,愛也”,《說文解字》云“惠,仁也”,便是如此。但傳統的經學注疏,盡管對儒家的惠民政治都有較確切的把握,但對于如何能有如此的政治則不多思考。朱熹閱讀經典并結合當下民情設置社倉,對此則有自己的理論闡發。他說:

昔予讀《周禮》旅師、遺人之官,觀其頒斂之疏數,委積之遠邇,所以為之制數者,甚詳且密,未嘗不嘆古之圣人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其不可及乃如此。

朱熹觀《周禮》的頒斂、委積,目光已轉向既詳且密的“所以為之制數”之中,而將他所窺測的圣人心思,落到了因不忍人之心而來的仁政上,并期待此法能夠推行長久。

不過,就具體的賑災制度和措施來說,“遺人”“旅師”等等,很大程度停留在文獻的價值上,歷史上真實的荒政,至少在漢代以后,是國家通過在地方設置常平倉來予以落實的。《漢書·食貨志上》記載,漢宣帝時,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在宣帝許可下,“遂白令邊郡皆筑倉,以谷賤時增其賈而糴,以利農,谷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民便之”。顯然,《周禮》的委積之法直接適用于賑恤,而常平倉作為調節平抑米價而設置的一種倉廩,與前者規制并不相同。但是,谷價貴賤大多與年收豐歉相關,災年的平抑糧價也可以與賑濟聯系起來。

到隋朝,其時義倉的設置,直接承擔起了救災的職能。隋初災荒,楊堅調山東之粟解決關右的饑餒,并“置常平之官,開發倉廩,普加賑賜”。接著,度支尚書長孫平“見天下州縣多罹水旱,百姓不給,奏令民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已下,貧富差等,儲之閭巷,以備兇年,名曰義倉”。長孫平是全國主管財稅收入的最高官員,義倉糧食儲備的來源是國家為賑災單獨征收的稅賦,在秋收時參照貧富,每戶農家征收一石以下的谷物儲備在鄉里,以備賑災時用。同時,長孫平認識到,救助災荒,僅僅靠義倉的設置是遠遠不夠的,更重要的在于“勸農重谷”,從生產上入手,增加蓄積。所以,他上書楊堅效法“古者三年耕而余一年之積,九年作而有三年之儲”的“經國之道”,希望能從根本上解決災荒問題。故“‘請勒諸州刺史、縣令,以勸農積谷為務。上深嘉納。自是州里豐衍,民多賴焉”。后來曾鞏評價說:“使歲穰輸其余,歲兇受而食之,故義倉之法自此始。長孫平修之,隋以富足。”荒政本身并不引向富足,而長孫平的義倉之法能使隋富足,關鍵在于它是與促進農業生產相聯系的。

在這里,長孫平的義倉之法能夠成功,與楊堅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楊堅治國倡導節儉,廢除苛捐雜稅,客觀上減輕了民眾的負擔,這可以看作是愛民的表現。但到朱熹這里,評價卻甚低,以為這其實是愛不及民:“雖會節儉,又須著有愛民之心,終不成自儉嗇而愛不及民,如隋文帝之所為。雖則是愛民,又須著課農業,不奪其時。”朱熹評價的標準,是孔子所說的“道千乘之國”,需要“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論語·學而》),隋文帝只知在用度上節儉,卻不能愛惜民力,珍惜農時,使民安心于農業生產。所以,朱熹認為他并不是真正的愛民。

基于這一思考,朱熹在勸諭救荒的同時,始終不忘勸農耕種,從著力生產出發去解決饑荒。因為饑荒的問題,在根本上是供給不足造成的,這是救荒需要首先明白的自然之理:“竊惟民生之本在食,足食之本在農,此自然之理也。若夫農之為務,用力勤、趨事速者所得多,不用力、不及時者所得少,此亦自然之理也。”愛民不是空泛的情感表達,要具體落實到民生上,而民生的根本在農事,勤于農事糧食多,懶于生產收獲少,這是天底下最明白不過的道理。同時,勤勞還需要與因地制宜的耕種結合起來:“山原陸地,可種粟麥麻豆去處,亦須趁時竭力耕種,務盡地力。庶幾青黃未交之際,有以接續飲食,不至饑餓。”只有這樣做,才是從根本上解決災荒的辦法。深諳農事的朱熹,甚至希望自己從政能有閑暇時間,以便親自帶領鄉民從事農耕:“恨以符印有守,不得朝夕出入阡陌,與諸父兄率其子弟,從事于耘鋤耒耜之間,使其婦子含哺鼓腹,無復饑凍流移之患。”勤于農事是解決災荒的根本對策,從中也可以深深感受到朱熹執政愛民的拳拳之心,而他對隋文帝的批評也就容易理解了。

事實上,隋唐以后,國家的救荒實踐往往都是就事論事,缺乏根本性的長遠考慮。不論是常平倉、義倉還是其后的社倉,大都是在賑災的視野下進行糧谷調劑,未能將救災與勸農很好地結合起來。

三、“古法之遺意”與社倉的創設推廣 [24]

就賑災自身而言,古人常平倉、義倉的設置,從制度的層面體現了對弱勢群體的關照,這在后來也一直在延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心不古,官吏漠視,好的法令雖然還沒有被廢棄,卻已被執法之人拋諸腦后了:

予讀古人之書,觀古人之政,其所以施于鰥寡孤獨、困窮無告之人者至詳悉矣。去古既遠,法令徒設而莫與行之,則為吏者賦斂誅求之外,亦飽食而嬉耳,何暇此之問哉。

朱熹所讀的古人之書,從前面提到的《周禮》到《尚書》《禮記》等等,都有關愛鰥寡孤獨、困窮無告的弱勢群體的內容。它們不論出于帝王的典謨,還是經典的訓釋,都屬于古人遺留下來的寶貴遺產,體現了先王愛民的忠厚懇惻之意。社倉的創辦,正在于對這古“遺法”的承接。

由此,“仰戴皇仁”就不僅僅是空洞的稱頌,更是十分有利而可以借重的資源,由此去推動實現“闔宇之間,含生之類,均被仁圣之澤”。的確,朱熹真切希望通過執政者的仁政,引導鄉間鄰里形成和睦親愛之風:“庶幾益廣朝廷發政施仁之意,有以養成閭里睦姻任恤之風。”當然,朱熹也并不迂腐,他看到從漢到隋唐承接古法而來的常平倉和義倉,其設置和管理存在明顯的不足。后世之所以設立社倉,本來也是有針對性地進行補救。他稱:

獨常平、義倉,尚有古法之遺意,然皆藏于州縣,所恩不過市井惰游輩,至于深山長谷,力穡遠輸之民,則雖饑餓瀕死,而不能及也。又其為法太密,使吏之避事畏法者,視民之殍而不肯發,往往全其封鐍,遞相付授,至或累數十年不一訾省。一旦甚不獲已,然后發之,則已化為浮埃聚壤,而不可食矣。夫以國家愛民之深,其慮豈不及此?然而未之有改者,豈不以里社不能皆有可任之人,欲一聽其所為,則懼其計私以害公;欲謹其出入,同于官府,則鉤校靡密,上下相遁,其害又必有甚于前所云者,是以難之而有弗暇耳。

常平倉和義倉的問題所在,首先是設置在州縣,其恩惠所及,只能便宜了那些游手好閑之輩,而不能顧及那些真正需要救濟的深山長谷中的辛勤勞作的民眾;其次發放糧谷的規章過于瑣細不好把握,官吏為避免發放不當而擔責,竟坐視災民餓死而不肯發放,以致糧谷爛在倉里。朱熹以為,這種情況的出現,國家其實也是考慮到的,“夫以國家愛民之深,其慮豈不及此?”但所以未能改變,國家也有難處。因為鄉里并不都有德行高尚之人,如果聽任基層自己作為,很可能的結果,便是他們徇私舞弊,危害公益;反之,如果不是如此,而是嚴控糧谷出納,一切賑濟均比照官府操作,則因查考煩瑣,無人愿意接手,危害可能還更大。既然如此,國家就沒有精力去改變了。

宋代社倉的創設,在理論淵源上可追溯到王安石的青苗法,并因此而引起時人的非議。朱熹對此亦曾予以辯解,但也表明青苗法立法的本意未為不善,只是實施方式不當而招致了失敗。不過,朱熹以為王安石青苗法有“可取”并在一定程度上為之辯護,卻遭到了他的好友張栻的堅決反對,并質疑朱熹到底是“以其實”還是“以其名”為“可取”。而在張栻眼中,不論名與實,青苗法都不可取。這是從他“義利相異”的義利之辨立場出發對青苗法謀利的譴責。但是,如果不談價值而只論事實,則張栻的“以其實則流毒天下,固有顯效”也說明,青苗法或后繼的社倉創設,在“實”的層面是有成效的。

就社倉作為實體的創立看,按朱熹自身和后來《宋史》的說法,開始于朱熹的朋友魏掞之。魏掞之比朱熹年長,但二人同學于胡憲,關系頗親密。魏氏“每遇歲饑,為粥以食饑者。后依古社倉法,請官米以貸民,至冬取之以納于倉。部使者素敬掞之,捐米千余斛假之,歲歲斂散如常,民賴以濟。諸鄉社倉自掞之始”。朱熹在魏掞之去世十多年后所撰的《建寧府建陽縣長灘社倉記》中,詳細追述了魏掞之創設社倉的始末,充滿了對故人的懷念之情。在文中,朱熹講述了他的社倉大致仿魏掞之社倉設置,但在具體規制上也存有一定差別,他們曾互相爭論各自方式的優劣。朱熹不僅從魏掞之那里獲悉社倉創設與管理的經驗,還得到了鄉賢劉如愚和前后幾任知府及朝廷重臣的大力支持,后者為朱熹社倉的籌辦、推廣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但是,后世往往把社倉的創設與朱熹直接聯系,也是有理由的。不但在于朱熹為社倉的設立盡心竭力,更在于他為社倉的運行和管理設計了詳細的規章,例如他制定的《社倉事目》,后來成為國家推行社倉制的基本模板,影響深遠。所以,朱熹設立社倉,也帶有一定的開創性質,在制度上是對常平倉和義倉的不足進行的有針對性的改革:社倉設置于鄉間村社,有明確的操作章程,由官方與民間共同管理,救濟對象是真正的災民,息米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圍,借貸有社首、保隊長等具保;而且因地制宜,“如有鄉土風俗不同者,更許隨宜立約,申官遵守”,如此,“實為久遠之利”。

可以說,社倉之立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朱熹制定的社倉法也比較完備,不過,從實施的情況看,社倉在當時推行不廣,效果不佳,這從朱熹后來勸立社倉的文章中可以清楚感知。其原因,按朱熹自己的總結,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地方官沒有積極性。社倉雖說是官民共同經營,但社倉事宜終究與官府利益和政績不直接掛鉤。朱熹說:

因民戶計較,沮撓社倉倉官,而知縣不恤,曰:“此事從來是官吏見這些米不歸于官吏,所以皆欲沮壞其事。今若不存官倉,數年之間,立便敗壞 。雖二十來年之功,俱為無益。”

社倉糧谷的斂散貸還,直接關涉民眾的切身利益,產生糾紛亦屬正常。鑒于還貸時間和利息等已先行規定但仍然出現的問題,其實并不好解決:民戶計較的方面,大致有放貸不及時、貸糧數量、谷物質量、手續繁雜等諸種情況;社倉倉官被阻撓而不能正常履職;社倉谷米不歸地方官調配使用,知縣處理政務也就不愿顧念此事等。結果,導致三方都沒有積極性,社倉制又如何能推廣開來呢?

其次,就糧谷的存放來說,按朱熹的設置,應當修建專門的倉儲,但實際上,限于各地的實際情況,存放在官倉代為管理可能更為經濟。如果這得不到官方許可,而由民間自行存放,則很難保證谷米的新舊替換和長期保存。所以,盡管朱熹盡心竭力推廣,但難有效益。

要解決社倉推行中的問題,在朱熹這里,根本點主要是兩個:一是人;二是法。前者在人有無平等關愛之心,后者則是能否嚴格執法。學生記載朱熹行跡說:

侍先生到唐石,待野叟樵夫,如接賓客,略無分毫畦町,某因侍立久之。先生曰:“此一等人,若勢分相絕,如何使他得以盡其情?”唐石有社倉,往往支發不時,故彼人來告。先生云:“救弊之道,在今日極是要嚴。不嚴,如何得實惠及此等細民!”

唐石社倉的建立,是朱熹推廣社倉的成效之一。朱熹已將夫人安葬于此,他自己身后也將魂歸此地,他對唐石的關注在情理之中。朱熹此次到唐石,具體時間不詳,但如果是在淳熙四年(1177)他安葬其妻之后的一段時間,此時朱熹(因力辭秘書省秘書郎之后)差管武夷山沖佑觀,雖不是實職,但地位還是有的,故當地民眾因社倉放貸經常拖沓而向其告狀。

朱熹本人行事,可說是真實地踐行“民胞物與”,對待鄉野老叟、勞作百姓,就像尊貴的賓客一般,沒有等級界限,學生參與接待久了也耳濡目染。如果不是這樣,以官員姿態高高在上,以勢利之心對待底層民眾,他們就不可能發自真心地傾訴情感,執政者也就不可能了解民間的真實訴求。在理論上,這可以說是他將心比心的“絜矩之道”或“恕”道的現身說法。學生有問:“《(大學)章句》中所謂‘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如何?”朱熹從“將心比心”推導說:“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須是留他地位,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道德的自我約束,換一個站位,其實就是如何對待他人的問題,它可以表現為在行為效果和人際關系上能否平等待人,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平等相愛問題。民眾的心理平衡,取決于執政者能否“留他地位”,使下民百姓也能保有基本的人格尊嚴,才能從自己內在的真實情感出發而踐行孝悌。所謂民興孝、民興悌、民不倍,其實正是對執政者愛老、敬長、恤孤的仁愛善政的回報,并因之帶來了孝悌慈愛的社會普遍效應。在此意義上,唐石民眾向朱熹告狀,形式上是社倉管理者放貸不及時,但從根本上說是社倉管理者不能真切體貼民眾的疾苦,缺乏愛民之心,從而違背了設置社倉扶危濟困的初衷。解決的辦法或曰救弊之道,就是要嚴格執法,才能使庶民百姓真正享受到實惠。

但問題似乎又繞了回來。因為嚴格執法本身是依賴于人的,所以根本點還是在人。執法者個人的守法意識和道德素質實際上決定著社倉法的成敗。張栻前面連帶朱熹社倉而批評王安石青苗法時,認定王安石之法是“強貸而規取其利”和“用奉行之小人”,結果便是“立法無其本,用法無其人”。其實,不論青苗法還是社倉,“立法”之本都在于便民利民,但張栻對此持不同意見。朱熹當時不以為然,到晚年,鑒于社倉推行受阻的現實,促使他回到了張栻所強調的關鍵在于執法之人的立場。這一立場,其實為儒家自先秦以來一直堅守。

孟子早先講過,內在仁心需要外化為國家的仁政,行先王之道以平治天下,故“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孟子·離婁上》);其后,荀子則提出“有亂君,無亂國;有治人,無治法”(《荀子·君道》)。孟、荀對法與人的關系的看法,對朱熹有深刻的影響,因為這是他從倡導推行社倉的實踐中、從“予之所身試”中得來的最直接的經驗教益。他總結道:

有治人,無治法,此雖老生之常談,然其實不可易之至論也。夫先王之世,使民三年耕者,必有一年之蓄。故積之三十年,則有十年之畜,而民不病于兇饑,此可謂萬世之良法矣。其次則漢之所謂常平者,今固行之其法,亦未嘗不善也。然考之于古,則三登泰平之世,蓋不常有,而驗之于今,則常平者,獨其法令簿書筦鑰之僅存耳。是何也?蓋無人以守之,則法為徒法而不能以自行也。

朱熹在道統論上是貶斥荀子的,但對于“有治人,無治法”的“老生常談”,卻肯定為“不可易之至論”,表明在道統論之外,他還是能以平常心去看待先賢的。就“法”的方面說,他稱頌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三十年耕則有十年之蓄的先王之世,說明他認同長孫平以“勸農重谷”作為“先王令軌”,從促生產去解決災荒,稱贊這是真正的“萬世之良法”。此外,漢代以后出現了直接服務于賑災的常平倉及其管理章法。常平倉創設的必要性,在于“三登泰平之世蓋不常有”,以豐補歉相應便是常態。但是到如今,本來亦是善法的常平倉法,實際變成了被棄置一旁的空文,未能真正實行。所以,“法”再好亦不能自行,根本點在執法之“人”必須有愛民之心。王十朋知泉州的事跡便因之受到朱熹稱贊。

《朱子語類》記載:

王詹事守泉。初到任,會七邑宰,勸酒,歷告之以愛民之意。出一絕云:“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懷惻怛心。今日黃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七邑宰皆為之感動。其為政甚嚴,而能以至誠感動人心,故吏民無不畏愛。去之日,父老兒童攀轅者不計其數,公亦為之垂淚。至今泉人猶懷之如父母!

王十朋初知泉州,州縣官員照例要舉辦招待酒會,但王十朋對所屬7位縣令的勸酒詞,卻完全不見官場的虛與委蛇,而是實實在在地告誡他們要心懷惻怛,執政愛民,現場的7位縣令為之感動,這些話事實上成為王十朋之后的親身實踐。朱熹強調王十朋在任“為政甚嚴”,這個“嚴”就嚴在不枉法徇私,將法的善意通過對民的至誠關愛而展現出來。從而,在王十朋治下的吏民百姓,對他充滿了敬畏愛戴之心。故其去職離任之時,父幼老弱拉著車子不忍他離去。直到朱熹晚年,“泉人猶懷之如父母”,可見民眾對王十朋的感懷之情。

四、朱熹社倉法及賑災措施的不足 [26]

愛民之心是朱熹荒政的核心,也是他倡行社倉的初心。但鑒于“人存政舉,人亡政息”的現實,社倉的推行十分不如意。再加上社倉本身的功能有限,一旦大的災荒襲來,實際上需要官方和民間的力量共同應對,譬如他發布的《約束糶米及劫掠榜》《勸諭救荒》等公文便是如此。朱熹在執政期間應對災荒,一方面是官方出糶放糧,他特別申奏朝廷,乞撥更多錢米用于濟糶;另一方面則是告誡上戶(富戶)出賣余糧。但是,朝廷實際能撥付多少錢糧用于賑災,不取決于朱熹;而告誡上戶售糧實際上也存在問題,譬如下面二例。

例一:

朱熹號召上戶售賣余糧,其基點是人各本有的仁愛之心。他說:“今勸上戶接濟佃火之外,所有余米,即須各發公平廣大仁愛之心,莫增價例,莫減升斗,日逐細民告糴,即與應副。則不惟貧民下戶獲免流移饑餓之患,而上戶之所保全,亦自不為不多。其糶米數多之人,官司必當施行保明,申奏推賞。其余措借出放,亦許自依鄉例。將來填還不足,官司當為根究,如有故違不肯糶米之人,即仰下戶經縣陳訴,從官司究實。”上戶在接濟自家所雇佃農之外,需要擴充推廣自己的仁愛之心。所存余糧,凡有貧民下戶前來購買,均應按平價且足量銷售。官府不但應獎賞賣余糧多的上戶,還應監督秋收下戶的償還。不過,朱熹實際也清楚,這其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最后一點即故意囤積不售之人。強調下戶如果告官,官府當追究查實。

例二:

由于旱災導致“米價髙貴”,朝廷和地方官府都在設法救災。然而,“切恐有米積蓄上戶與停塌之家未知前項事因,以謂旱損少米,意圖邀求厚利,閉糴不糶。(此項除已牒諸州府請速行遍下屬縣,勸諭有米積蓄上戶停塌之家,趁此米谷未登之際,各依時價,自行出糶,應副細民食用。如敢輒有違戾,切待根究,重行斷遣)”在這里,對于朝廷已有救災舉措,而且朱熹已廣招相鄰路州糧商前來浙東販賣,以備缺米州縣搬運出糶的情況,那些存糧豐富和囤積糧食之家并不清楚,而是以“旱損少米”為借口,囤積居奇,哄抬糧價,邀求厚利。朱熹對此,一是勸諭上戶“各依時價,自行出糶”;二是對敢于違戾之人,則“切待根究,重行斷遣”。朱熹的勸諭和嚴格執法應當能收到效果,但“各依時價,自行出糶”的規定,實際使得高價糧售賣變得合法。

上述二例,例一是他知南康軍時的救荒榜文;例二應是他提舉兩浙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時所頒布。連同朱熹發布的其他賑荒條款,朱熹一攬子的救災舉措體現了他的仁愛之心和作為仁者的責任擔當。但是,從理論和實踐來分析,卻顯然存在問題。

首先,朱熹救災條文關注的重心(不涉及社倉),是敦促上戶賣糧,但災民是否有錢購糧則不在考慮之中。在前面第一例中,出糶者是按平價;在第二例中則是高價(時價)。如果此法令能順利執行,前提是本來靠救濟為生的災民尤其是貧民下戶卻留存有購買高價糧的足夠余錢,這明顯是不合理的;要不就是被救濟者并非瀕臨餓死的災民,而只是遭遇突然斷糧但并不貧困的民戶。倘若是后者,賑災實際上已轉化為錢幣與實物(谷米)的商品交換。那么既缺錢又缺糧的災民怎么辦?朱熹沒有提出解決的辦法。

其次,就社倉看,朱熹知南康軍和提舉兩浙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時,已是他于崇安開耀鄉創立社倉之后10多年了,但在這兩地,社倉還是不可知之事,民間的救災力量沒有得以很好組織;盡管朝廷已下詔將朱熹的社倉法頒行全國,但各地官府往往怠慢,“德意甚厚,而吏惰不恭”。幾年后,陸九淵有記載說:“社倉事,自元晦見請,幾年于此矣,有司不復掛之墻壁,遠方至無知者。某在敕局時,因編寬恤詔令,得見此文,與同官咨嘆者累日,遂編入廣賑恤門。”陸九淵對社倉是贊同的,他的兄長陸九韶在他們的家鄉青田設立社倉,便有陸九淵的委托在其中。但是,社倉法作為國家的法令實際已被束之高閣,其推行自然更不樂觀。再又十余年,“而江浙近郡,田野之民猶有不與知者,其能慕而從者,僅可以一二數也”。推廣效果實在不能令人滿意或者說是失敗的,因此朱熹自己也無法利用社倉賑災救荒。

最后,假定社倉能夠普遍推行,但是否就能據此解決饑民災荒,其實還存在疑問。在朱熹為設置社倉所上奏札和所撰寫的多篇社倉記中,社倉的設置及其管理是成功的,“蓋凡貸之所及者,某里某都之人,固皆有以望于其后,而無復兇年之慮矣”。但是,朱熹似乎沒有考慮到如果饑民眾多且災荒持續時間長,放貸難以收回所導致的貸糧不足支撐的問題。因為在朱熹的思想深處,是相信朝廷有足夠的錢糧撥付;如果聯系到社倉,還期待能夠自然孳息。然而,前述陸九淵兄開辦于家鄉的社倉,就已經出現了存糧不足夠的情形。陸九淵提出的解決辦法,包括置平糴輔助社倉、以平糴代社倉之匱,出常平賑濟與一定時間內限制糧米流通等。他希望救荒不僅要考慮眼前,更要為后日長久之計,即需要全面考慮國與民之取予、政之寬猛、社倉與平糴兼顧等措施。

但不論具體措施如何,推行它們的最終驅動力仍然只有一個,就是仁者的愛民之心。在此基點上,朱熹與陸九淵則是完全一致的,一切都要從基于仁心的民本考量出發。

社倉自身存在的問題,以及推廣社倉的不如意,并沒有阻礙朱熹終其一生都想要在各地推行社倉法的志向,因為這是他賑災濟困愛民政治的基本實施手段。這一手段在當時社會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后人有不同評價。從實際的層面說,社倉的規制也在不斷變化,以適應新的形勢。按后學王柏的總結,可以說有三轉:

后之繼者,慮既貸而民不盡償,則社倉之惠窮,而追呼之害起,故朱先生之法,一轉而為魏公之法。但儲于鄉以備歲之不登,及其歲之小歉也,又不以貸而以糶,則魏公之法又轉而為廣惠之法矣。然而積之既久,則化為浮埃腐土,果如朱先生之憂。夫以天地生民之寶,百姓日用之天,棄之于陳朽敗壞之域,而不顧是誠何心哉?及其發之也,雖痛損其直而民不以為惠,有至不得已而食之者,反不如糟糠之鮮潔,直不以人類待之矣,是又何心哉?

就是說,社倉法能得以順利推行,是貸民秋后要加息(二分)還貸,然而因各種情況,所貸糧谷及息不能盡償,結果影響到社倉倉儲的增益和優惠貸放,并導致追償還貸等產生;于是朱熹社倉法不能繼續而轉為推行使災民負擔更輕的魏掞之社倉法(不加息);但魏掞之法仍然存在秋后不能收回成本的問題,而且社倉儲糧本用于災荒年成,當遇到的是輕微的歉收時,便不放貸而賣米,結果魏掞之社倉法又再轉為廣惠法。后者即“谷貴則損價以出之,谷賤則髙價以入之。一出一入,低昻適平,其法至簡,其事易行,無社倉前者之弊,法亦良矣。自朱先生之法三轉而下,同于廣惠者,此所謂不泥古而善繼前人之志者矣”。

王柏肯定廣惠之法。廣惠法實際就是平糴法,即由放貸式社倉轉變為平糴式社倉。這一轉變,在朱熹去世后不久就開始了。真德秀總結說:

初議用社倉法,谷貴時出以貸民,至秋責其入。既又慮其有督索之煩,均備之擾,或反以為病。于是祖常平斂散之舊,糶以夏,糴以秋,糴價視時之髙下,而糶則少損焉。……社倉之行,垂五十年復不能亡弊,而廣惠出焉,凡以推德意而活民命也。

然而,由于值守官吏不能盡心盡責地管理,導致倉儲存糧的發霉變質,以致完全無法食用,朱熹起初對魏掞之法的憂慮成了現實,“知民吾同胞”的“社倉立法之本意”從根本上就被破壞了。

社倉行至后來,其主要的問題,按王柏總結主要是由于“立法不審”導致的“法”逼勒人情和“人”偷奸耍滑的這兩大弊病,當初張栻質疑社倉也正是考慮到這一問題,所謂“朱先生晚年之意,即張先生昔日之言也”。不過,朱熹當初未能聽進張栻的勸解,到晚年才深有所感,亦是有原因的。所謂:“蓋仁人急于愛人利物,念有生之類,莫非同體,其忍坐視其饑餓轉于溝壑,化為盜賊哉?惻隱之發,如救焚拯溺,何暇逆計其后日之不得人而遂已乎?此朱先生之盛心也。”立足于“有生之類,莫非同體”這一仁心生發的內在根基,面對嗷嗷待哺,甚至鋌而走險的災民,已容不得再細致考慮社倉之法后來可能出現的弊病。對社倉法的考慮不周,其實正好說明朱熹“救焚拯溺”般的真切愛民之心。就此而言,不論“東南三賢”以及其他諸儒在涉及社倉的具體規制上有何分歧,但他們議論荒政的出發點,都可以從德性之發的惻隱聯系到氣性一致基礎上張載的“民胞物與”上。這也是朱熹當年要向諸友朋“極口說《西銘》‘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一段”的初心所在。

同時,不同倉制的施行變化,總體上是為了解決先期社倉制度的不足,以便于使荒政能真正落到實處。不過,朱熹認識到,社倉賑濟說到底只是不得已的補救手段,要想真正使民眾不再受饑寒所迫,國家政治的關節點在人君平時如何端正身心,施行仁政,而非到了災荒時期才被動地援手救助。他說:

嘗謂為政者當順五行,修五事,以安百姓。若曰賑濟于兇荒之余,縱饒措置得善,所惠者淺,終不濟事。

賑濟再措置得善,民所感受的惠愛仍淺,即它只能解決眼前而不能顧及長遠,終不濟事。從根本上看,為政者當順五行、修五事才能真正安定百姓。箕子當年提出的人君治天下的大法“洪范九疇”,第一、第二“疇”就是五行和五事。所以,朱熹以為:“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于身,故第二;身既修,可推之于政,故八政次之。”水火木金土五行,屬于天道,重心在“生”,“而其生之德,莫盛于稼穡”,歸根于農業生產;貌言視聽思五事則落實到人的修身之“事”,即為人事。考慮到《大學》所稱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以“食貨”為先的“八政”都是由修身推出也就不難理解。

當然,農業生產是一個總體的稱謂,在災害尤其是旱災頻繁的情形下,興修水利是紓民濟困和勤勞稼穡能得以順利的前提,所以朱熹于此多次強調,如謂:“平居須是修陂塘始得。到得旱了賑濟,委無良策。”又說:“賑濟無奇策,不如講水利。到賑濟時成甚事!”水利是農業的命脈這一點,朱熹有深刻的認識。這也說明,“利”的方面,朱熹也是要講的。不然,賑濟之愛心便缺乏根本的物質資源,只是這講“利”要安放在正心修身的基點之上,而且要從人君開始:“人君修身,使貌恭,言從,視明,聽聰,思睿,則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在君主的示范作用下,由人事回應天道,最終實現五行生生的有序運行。就是說,賑濟要真正“濟事”,需要從正心修身出發,才能真正明了“生之性,便是‘愛之理也”。

同時,也可以看出,理學家強調正心修身并不僅僅是出于道德的考量,它還有非常現實的經濟和民生的基礎。朱熹當年與張栻圍繞《仁說》議論“愛之理”時,主要還是基于形而上層面的體用辨析,中心聚焦于一般的仁體和“生理”;但在品嘗數十年社倉創設和推行的艱辛之后,對如何才是真實的愛民政治和仁者之心,朱熹有了更多的感受,從而促使社會保障這一“淺”的愛民政治的選項,與更深層面的勸農稼穡結合起來。在這里,“生之性”已不再停留于一般意義上天地生物之心的仁心的自然生發,而是“愛之理”真實地發于用而“被乎物”,并整體上表現為士大夫應該盡心竭力投身于其中的拯民濟困的實踐。

(責任編輯:陳 ? 真 ? 責任校對:羅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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