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慶斌 孫娟娟 余慧榕 黃敏敏 王英杰 李燕



[摘 要] 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不僅受到氣質等自身因素的影響,而且也受到家長教養行為等外部因素的作用。本研究以139名幼兒為研究對象,考察小班時幼兒氣質對中班時幼兒執行功能的影響,并探究母親自主支持和體罰行為的調節作用。結果發現,幼兒外傾性顯著負向預測抑制控制,消極情緒顯著負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努力控制顯著正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母親的自主支持可以緩解消極情緒對調節能力的消極作用,而母親體罰行為可以抑制努力控制對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積極作用。母親應尊重幼兒氣質特點,采取自主支持行為,避免體罰,努力為幼兒執行功能的發展營造和諧、安全的家庭環境。
[關鍵詞] 氣質;執行功能;自主支持;體罰行為;教養行為
一、問題提出
執行功能(Executive Functions,EF)是指參與到組織目標導向行為中的一組高級認知能力,包含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抑制控制(inhibitory control)、轉換(shifting)三個核心成分。[1]其中工作記憶指在大腦中維持和處理信息的能力;抑制控制指對干擾和注意分配的控制,以及對行為的控制能力;轉換指在工作記憶中激活和維持某種新的模式,而抑制先前使用過的模式的能力。執行功能與兒童的計劃能力、自我調控能力密切相關。學前期兒童執行功能發展迅速,并能預測個體后期的成就。[2]學前期的執行功能水平可以正向預測兒童的數學能力和詞匯能力,而較差的執行功能則會導致多動傾向和外化問題,進而影響兒童的社會關系。[3][4]研究學前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特點和影響機制,有利于了解兒童認知和心理的發展特點,為學前兒童的教育提供理論支撐。
根據布朗芬布倫納的生態系統理論,個體的發展嵌套于相互影響的環境系統之中。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不僅受到自身因素的影響,同時也受到來自生態系統中外部因素的作用。[5]就內部因素而言,氣質作為一種穩定的個體因素,是個體差異的基礎,能夠調節外環境與兒童發展的關系,[6]具有某些氣質特征的兒童可能會對環境影響更為敏感。[7]對0~4歲兒童的研究中發現:對環境具有高喚醒氣質特點的兒童,處于有利環境時比處于不利環境時執行功能更高;而對環境具有低喚醒氣質特點的兒童,執行功能發展較為穩定,受環境的影響較小。[8]說明氣質就像一個對刺激的“過濾器”,影響兒童對刺激的感受性,進而影響兒童的執行功能。但氣質中的哪些成分,如何“過濾”各種環境因素對執行功能的影響,以往研究中并沒有給出回答。有關氣質與環境因素如何共同影響兒童執行功能,是執行功能研究中的缺失。[9]另外,以往對氣質與執行功能的關系研究多以橫斷數據為主,很難進行因果推斷,因此本研究擬采用縱向研究的方法探究氣質對執行功能的影響。
就外部因素而言,父母作為兒童發展的重要他人,父母的教養對兒童的執行功能發展起重要作用。父母的積極教養行為中,父母自主支持行為具有獨特的促進作用。有研究發現,在控制了兒童的語言能力、母親的敏感性、母親的將心比心(Mind-mindedness)后,只有母親的自主支持教養行為仍然能夠預測兒童執行功能。[10]與母親其他教養行為相比,母親自主支持教養行為對兒童執行功能的獨特作用更為穩定。[11]而消極的教養行為中,體罰行為屬于典型的極端行為,表現為嚴厲要求兒童,并向兒童表達消極情緒。[12]這種教養行為極大程度上限制了兒童與環境的互動,影響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例如,邢曉沛等的研究重點關注父母體罰行為對學前兒童執行功能的作用,結果發現,父母的體罰行為可以負向預測學前兒童的工作記憶和抑制控制能力。[13]因此,本研究擬從母親積極的自主支持行為和消極的體罰行為兩個方面探討其對兒童執行功能的影響。
以往有關父母教養行為和兒童執行功能的研究雖然取得了豐碩成果,但以探討教養方式類型對兒童執行功能的研究為主,而較少探究母親具體的教養行為對兒童執行功能的影響。此外,研究者將重點放在教養行為對整體執行功能的作用上,很少關注于執行功能的子成分的具體作用。[14]因此,在探討教養與執行功能的關系時,有必要考察母親具體的教養行為對執行功能的影響,尤其是對執行功能不同成分的作用。
生態系統理論認為人的發展是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也不僅僅受制于兒童氣質或者環境因素,也是二者相互作用的結果。根據壓力—緩沖模型(stress-buffering model),當個人特質是發展的風險性因素時,積極的教養行為可以作為保護性因子,減弱這一特征的消極作用;當個人特征是發展的積極因素時,消極的教養行為也可能減弱這一特質的積極作用。[15]不同氣質兒童中,高外傾性的兒童往往會努力尋求問題的解決方式,但對于新的刺激往往是沖動的,不會執著于不感興趣的事情;高消極情緒的兒童容易悲傷、恐懼、憤怒、沮喪、不安、不易安撫;高努力控制的兒童則表現為有責任心、高抑制性、高注意控制、低強度的愉悅感、高敏感性。外傾性和消極情緒可能是執行功能發展的風險因素,而努力控制可能是執行功能發展的積極因素。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外傾性和消極情緒負向預測執行功能,努力控制正向預測執行功能。根據以上對母親教養行為的論述,本研究提出假設2:母親自主支持正向預測兒童執行功能,母親體罰負向預測兒童執行功能。假設3:母親自主支持可以緩解外傾性或消極情緒對執行功能的消極作用,母親體罰行為可以抑制努力控制和對執行功能的積極作用。
動力系統理論認為,兒童執行功能是個體與環境因素動態影響的結果。但是目前大多數先行研究仍然停留在驗證幼兒的氣質和母親教養行為各自的影響上,忽視幼兒的特點和母親教養行為之間動態的關聯性。另外,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強調縱向研究的運用,而以往研究多以橫斷研究為主。縱向研究相對橫斷研究更強調變量的觀察順序、作用時間等,也更接近因果關系。[16]在橫斷研究中得出的結論,有必要在縱向研究中做進一步的檢驗。因此,本研究目的在于探討兒童氣質對執行功能的動態作用,同時考察母親自主支持和體罰教養行為在二者之間的調節作用。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采用隨機抽樣,選取上海市區2所公立幼兒園共139名學前兒童(平均月齡為Mage=48.59,SD=3.93)為研究對象,其中男生77人,占55.4%,女生62人,占44.6%。父母受教育程度按照“高中及以下”“大專”“本科”“碩士及以上”,分別賦值為1分到4分。父母職業參考以往研究中的計算方法,[17]采用5級計分,分別為:臨時工、失業、待業人員;體力勞動和個體經營人員、技術工及同級工作者;一般管理人員與一般專業技術人員、事務性工作人員;中層管理人員與中層專業技術人員、助理專業人員;職業高級管理人員與高級專業技術人員、專業主管人員。計算父母受教育程度與職業總分表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總分在1分到18分之間。結果顯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平均分為12.34,標準差為2.70,偏度為-0.28,峰度為-0.43,說明數據接近正態分布,且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處于中等偏上水平。
(二)研究工具
1. 兒童氣質。
采用兒童行為問卷(Child Behavior Questionnaire),[18]一共36題,7點計分,1到7表示從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由兒童母親完成,包含外傾性、消極情緒、努力控制三個維度,得分越高說明維度越明顯。該問卷在中國文化背景中具有良好的信效,[19]本研究中各個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64、0.71、0.66。
2. 母親教養行為。
采用教養方式問卷(the Parenting Styles Dimensions Questionnaire,PSDQ),[20]修訂后的版本適合于中國樣本,[21]包含32個題目,可測量權威、專制和放任教養方式及每種方式內的具體教養行為,采用5點計分(1=“從不”,5=“總是”),由兒童母親完成。本研究選取自主支持(共4題,題目如“我在叫孩子做一件事之前會考慮孩子的意愿”)和體罰(共5題,題目如“我在孩子不聽話的時候會打他/她”)兩種教養行為,其得分越高說明該教養行為特征越明顯,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72和0.78。
3. 兒童執行功能問題。
采用兒童執行功能量表(Childhood Executive Function Inventory, CHEXI),由兒童母親完成。[22]該量表共24題,采用5點計分(1=“完全不符合”,5=“完全符合”),包含工作記憶、調節能力、抑制能力3個維度,得分越高,說明相應成分的問題越多,能力越低。為了方便對數據的理解,對各個變量進行反向計分處理,反向處理之后得分越高,表示執行功能能力越高。各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9、0.79、0.67。
(三)研究過程
經由上海師范大學倫理委員會批準后,事先向幼兒母親發放知情同意書,內容涉及研究目的、注意事項等,知情同意書回收率為97%。在教師協助下,分發問卷由幼兒母親回家填寫。其中,幼兒氣質和母親教養方式問卷在兒童小班下學期的四月份完成,兒童執行功能問卷在一年后兒童中班下學期的四月份完成(共140人,因為轉學流失1人)。
(四)數據處理
由于研究數據主要來源為母親報告,變量間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根據周浩和龍立榮的建議,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進行共同方法偏差分析。[23]結果表明,旋轉后得到31個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其中第一個因子的解釋率為11.68%,遠小于40%的臨界值,因此可以認為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數據處理采用SPSS 25.0及其Process宏程序,參數估計采用Bootstrap方法,抽取樣本量為1000,估計參數95%的置信區間,置信區間不包含0代表參數顯著。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各個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及相關分析
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及相關分析結果見表1。
各個研究變量與性別和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關系:性別只與努力控制顯著正相關,與其他各個變量相關不顯著,說明女孩的努力控制水平顯著高于男孩。性別與執行功能各個維度正相關不顯著,說明女孩執行功能高于男孩,但沒有達到顯著性水平;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只與工作記憶顯著正相關,說明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兒童工作記憶水平越高。就兒童氣質與執行功能的關系來看,兒童外傾性與抑制控制顯著負相關;消極情緒與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顯著負相關;努力控制與調節能力邊緣顯著正相關,與工作記憶顯著正相關。就母親教養行為與兒童執行功能的關系來看,母親自主支持與工作記憶邊緣顯著正相關;母親體罰行為與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顯著負相關。
(二)兒童氣質和母親教養行為對執行功能的單獨預測作用分析
分別以兒童氣質各個維度、母親自主支持行為和體罰行為作為自變量,分別以執行功能各維度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考察各個變量對兒童執行功能的單獨預測作用。結果如表2所示。
表2中結果顯示,兒童氣質中的外傾性顯著負向預測抑制控制,消極情緒顯著負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努力控制顯著正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母親教養行為中的自主支持顯著正向預測工作記憶,體罰顯著負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
(三)母親自主支持和體罰行為在兒童氣質與執行功能間的調節作用分析
對除性別外的各個變量進行標準化處理,分別以抑制控制、調節能力、工作記憶為因變量,兒童氣質為自變量,母親自主支持和體罰行為調節變量,采用SPSS Process插件進行調節效應分析。考慮到相關分析結果,人口學因素中,只有社會經濟地位與工作記憶相關,因此,在以工作記憶為因變量的模型中對家庭社會經濟地位進行了控制。由于模型數量較多,根據模型結果的顯著性,只顯示有調節作用的模型。最終形成如表3所示的回歸模型。
表3中結果顯示,對于調節能力,體罰負向預測作用顯著,努力控制和體罰的交互項負向預測作用顯著。對于工作記憶來說,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正向預測作用顯著,消極情緒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消極情緒和自主支持的交互項正向預測作用顯著;努力控制的正向預測作用顯著,體罰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努力控制和體罰的交互項負向預測作用顯著。
為了進一步考察各個交互項對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作用,采用取點法分別估計母親教養行為在高水平(均值以上一個標準差)、中等水平(均值水平)、低水平(均值以下一個標準差)時,不同氣質特質對執行功能的預測作用。結果如圖1到圖3所示。
圖1中結果顯示,在低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顯著正向預測調節能力(B=0.35,SE=0.11,t=3.11,P<0.01);在中等和高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對調節能力的預測作用不顯著(B=0.10,SE=0.08,t=1.20,P>0.05;B=-0.15,SE=0.12,t=-1.31,P>0.05)。
圖2中結果顯示,在低水平和中等水平母親自主支持時,消極情緒對工作記憶負向預測作用顯著(B=-0.40,SE=0.11,t=-3.48,P<0.001;B=-0.24,SE=0.08,t=-2.83,P<0.01);在高水平母親自主支持時,消極情緒對工作記憶的預測作用不再顯著(B=-0.08,SE=0.12,t=-0.68,P>0.05)。
圖3中結果顯示:在低水平和中等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對工作記憶的正向預測作用顯著(B=0.37,SE=0.11,t=3.25,P<0.001;B=0.37,SE=0.11,t=3.25,P<0.001);在高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對工作記憶的預測作用不顯著(B=0.05,SE=0.12,t=0.45,P>0.05)。
四、討論
(一)兒童性別和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與執行功能的關系
本研究中發現,中班時期女孩的執行功能水平高于男孩,但并沒有達到顯著性水平。這與以往研究中發現5歲時兒童執行功能差異不顯著的結果相一致,[24]但也有研究認為女孩執行功能水平顯著高于男孩。[25]差異的顯著性可能由于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如問卷測量和行為測驗方式的結果可能存在一定的差異,但整體而言女孩在執行功能發展上相對男孩存在一定的優勢。研究結果發現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兒童執行功能中的工作記憶水平越高,這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會通過影響父母的養育行為、刺激材料的豐富性或學習環境等,進而影響兒童執行功能的發展。[26]
(二)氣質對兒童執行功能的影響
本研究發現氣質的外傾性顯著負向預測抑制控制;消極情緒顯著負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努力控制顯著正向預測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這一研究結果表明假設1成立。
外傾性是抑制控制能力的消極因素,消極情緒是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消極因素。素質-應激模型(Diathesis-stress model)強調個體天生就具有容易受到環境中不利或者不良經歷影響的特質,而這些特質水平較低的個體更不容易受到環境中不利因素的影響。[27]有研究表明,外傾性特質(沖動、過度活躍)和消極情緒特質(害怕、悲傷、不安、憤怒),使個體更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28]外傾性高的個體能夠積極地從環境中尋求問題解決的方法,但是同時也容易受到新鮮事物的吸引,對獎勵也更加敏感,導致沖動、對不感興趣的事物缺乏堅持性的特點。本研究發現外傾性與調節能力、工作記憶相關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外傾性影響的是兒童注意的指向性和任務的堅持性,對當前任務的處理過程影響不大,即高外傾性的兒童,只要能夠控制好外界環境因素的影響,也可能積極地應對當下的問題。而高消極情緒的兒童在面對問題情境的時候,容易因為任務的困難而感到挫敗,進而產生各類消極情緒,影響任務的完成,但一般不會像高外傾性兒童那樣是因為受到新異刺激的吸引,而是因為在當前任務中感到挫敗、焦慮等,所以消極情緒與兒童抑制控制相關不顯著。
努力控制是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積極因素。努力控制是不同氣質特質的結合,包括注意集中、容易對低強度的刺激產生愉悅感、知覺敏感等。努力控制是氣質中的調節成分,可以幫助兒童將注意從有威脅的刺激中轉移到有安慰作用的刺激。[29]例如,有研究發現4~6歲高努力控制特質的兒童,在憤怒時更會采用沒有攻擊性的言語策略而非身體攻擊策略,[30]而這種認知策略的調整也是執行功能中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能力的體現。氣質中的努力控制并不等同于執行功能中的抑制控制的概念,前者反映的是思維、行為、情感的模式,屬于特質,而后者反映的是調節思維、行為、情感的認知功能,屬于認知神經功能。雖然二者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在本研究中沒有發現二者之間的關聯,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和探討。
(三)母親自主支持對執行功能的影響及其保護作用
本研究發現母親自主支持顯著正向預測兒童工作記憶。在低、中母親自主支持水平時,消極情緒顯著負向預測工作記憶,但在高水平母親自主支持時,消極情緒對工作記憶的作用不再顯著,支持研究假設2和假設3。
母親自主支持是兒童執行功能的保護性因素。這與以往研究一致,母親自主支持對兒童執行功能具有穩定的預測作用。[31][32]自主支持的教養行為能夠為兒童提供支架作用,鼓勵兒童自發和獨立解決問題,給予兒童更多的選擇和參與的機會,而不是采用壓迫或者是獎勵的方式來激起兒童行為。
母親自主支持可以緩解消極情緒對工作記憶的不良影響。高消極情緒特征的兒童通常容易在任務中產生挫敗、焦慮、無力感,而自主支持可以為兒童提供了不同的視角,將兒童導向合適的目標,促進兒童關鍵技能的學習,采用了更容易被兒童內化的對話,增加了兒童的責任感和自我效能感。[33]
(四)母親體罰行為對執行功能的影響及其抑制作用
本研究發現母親體罰行為顯著負向預測兒童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能力。在低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對調節能力正向預測作用顯著,在中等、高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的作用不再顯著。在低、中等水平母親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顯著正向預測工作記憶,在高體罰行為時,努力控制的預測作用不再顯著。結果支持研究假設2和假設3。
母親體罰行為是兒童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能力的風險因子。母親的體罰行為體現了對兒童的控制,使用過多控制的母親通常不能站在兒童的角度思考問題,而是要求兒童達成自己的要求。過多的控制會導致兒童處于不穩定和不安的環境中。[34]在這樣的環境中,母親提供的教養行為傾向于塑造一個采用“快速生活史策略”(Fast life history strategy)的兒童,這類特質的兒童通常會追求短期的回報而采取攻擊、沖動、冒險的行為,更容易產生執行功能問題。[35]
母親體罰行為抑制了兒童努力控制對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積極作用。高努力控制的兒童能夠很好地約束自身的行為,是提高自我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能力的有利因素。高體罰行為特征的母親會采用任務獎勵、規定期限、監視等策略,減少讓兒童自己選擇、調節自身行為的機會,讓兒童覺得受到強迫,減少兒童動機而感到壓力。[36]面對高體罰行為的母親,兒童往往缺乏自主性,處于高度的外部控制狀態而非內部控制狀態,使得努力控制的積極作用得不到發揮。另外,研究發現調節能力對體罰行為的作用,比對工作記憶的作用更為敏感,即中等程度的體罰行為已經能夠抑制努力控制對調節能力的作用。
五、教育建議
首先,家長應尊重兒童氣質的個體差異,及時識別兒童的執行功能問題。氣質是天生的,其中的某些方面如消極情緒和外傾性的確對執行功能有一定的消極作用,但這種消極作用是可以通過后天的幫助緩解和抑制的。氣質沒有好壞的區分,父母應該尊重兒童氣質的個體差異,為兒童提供與其氣質特質相匹配的支持,促進兒童的發展。
其次,母親應提升自主支持教養行為,充分發揮母親自主支持的保護性作用。自主支持的教養行為可以滿足子女內在的心理需要,給予兒童自主權,為兒童提供支架,讓兒童有自由發揮的空間,幫助兒童獲得成就感和自我效能感,當兒童的心理需要得到滿足后,他們的積極情緒將會提高,進而促進幼兒的執行功能水平。母親的自主支持行為能夠抑制消極因素(如兒童的消極情緒)對執行功能的作用,為兒童提供一個安全、舒適的環境來解決問題。
最后,母親應主動減少或避免對兒童的體罰行為,降低母親體罰的消極作用。母親的體罰行為屬于執行功能的危險因素,本研究發現,過高或平均水平的母親體罰水平,能夠限制努力控制對兒童調節能力和工作記憶的作用,這提示需要減少母親的體罰行為,避免積極因素(如兒童努力控制特質)對執行功能的作用受到限制。體罰行為忽視了孩子的需求,讓兒童處于一個不安全的環境中,容易引起兒童生理、情緒、感官的立即反應,隨之引起兒童認知發展的相關問題(包括觀察學習、歸因、社會控制、社會信息處理等),最終導致對兒童的長期消極影響。[37]
參考文獻:
[1]USAI M C, Viterbori P, Traverso L, et al. Latent structure of executive function in five-and six-year-old children: a longitudinal study[J]. European Journal of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2014,11(4):447-462.
[2][5]涂夢璐,楊福義.國外近十年學前兒童執行功能研究進展[J].學前教育研究,2018(09):27-38.
[3]劉新蕊,邢曉沛,張軼男.學前兒童執行功能與同伴關系:外化問題行為的中介作用[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8,26(03):111-130.
[4]邢曉沛,邵淑慧,孫曉麗,等.學前兒童執行功能與行為問題的關系[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6,24(5):844-848.
[6]RIOUX C, CASTELLANOS R N, PARENT S, et al.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emperament and the family environment in adolescent substance use and externalizing behaviors: support for diathesis-stress or differential susceptibility?[J]. Developmental Review Dr,2016(03):117-150.
[7]BELSKY J, BAKERMANS K M J, IJZENDOORN M H V. For better and for worse: differential susceptibility to environmental influences[J].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2007,16(6):305-309.
[8]RAVER C C, BLAIR C ,WILLOUGHBY M. Poverty as a predictor of 4-year-olds executive function: new perspectives on models of differential susceptibility[J].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2013,49(2):292-304.
[9]SUOR J H, STURGE A M L, DAVIES P T, et al. The interplay between parenting and temperament in associations with childrens executive function[J]. Journal of Family Psychology,2019,33(7):841-850.
[10]REBECCA D, AELLEN G, MEGAN M, et al. Autonomy-supportive parenting and associations with child and parent executive function[J]. Journal of Applied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2018(58):77-85.
[11][31]BERNIER A, CARLSON S M, WHIPPLE N. From external regulation to self-regulation: early parenting precursors of young childrens executive functioning[J]. Child development,2010,81(1):326-339.
[12]王美芳,邢曉沛.小學兒童父母體罰的基本特點[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2,20(02):229-232,236.
[13]XIAOPEI X, MEIFANG W, ZHENGYAN W. Parental corporal punishment in relation to childrens executive function and externalizing behavior problems in China[J]. Social Neuroscience,2018,13(2): 184-189.
[14]XING X, YIN T, WANG M. Cortisol stress reactivity moderates the effects of parental corporal punishment on Chinese preschoolers executive function[J]. Child Abuse & Neglect,2019,88:288-297.
[15]COHEN S, WILLS T A. Stress, social support, and the buffering hypothesis[J].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985,98(2):310-357.
[16]溫忠麟.實證研究中的因果推理與分析[J].心理科學,2017,40(01):200-208.
[17]師保國,申繼亮.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智力和內部動機與創造性的關系[J].心理發展與教育,2007(01):30-34.
[18]PUTNAM S P, ROTHBART M K. Development of short and very short forms of the Childrens Behavior Questionnaire[J].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ssessment,2006,87(1):102-112.
[19]ZHOU Q, MAIN A, WANG Y. The relations of temperamental effortful control and anger/frustration to Chinese childrens academic achievement and social adjustment: a longitudinal study[J]. 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2010,102(1):180-196.
[20]ROBINSON C C, MANDLECO B, FROST O S, et al. The parenting styles and dimensions questionnaire[C]//Perlmutter B F, Touliatos J, Holden G W,et al. Handbook of family measurement techniques. Thousand Oaks, CA: Sage Publications,2001:Instruments and index.
[21]CHEAH C S, LEUNG C Y, TAHSEEN M, et al. Authoritative parenting among immigrant Chinese mothers of preschoolers[J]. Journal of Family Psychology,2009,23(3):311-320.
[22]魏威,謝慶斌,朱晶晶,等.兒童執行功能量表在中國學前兒童中的信效度分析[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8,26(01):30-33.
[23]周浩,龍立榮.共同方法偏差的統計檢驗與控制方法[J].心理科學進展,2004,12(6):942-950.
[24]崔金奇.4~6歲幼兒執行功能性別差異性研究[J].中國健康心理學雜志,2008(10):1160-1162.
[25][26]陰桐桐,者亞囡,邢曉沛.執行功能的代際傳遞:性別與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調節效應[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9,27(04):762-766+835.
[27]MONROE M S, SIMONS D A, et al. Diathesis-stress theories in the context of life stress research: implications for the depressive disorders[J]. Psychological bulletin,1991,110(3):406-425.
[28]PLUESS M, BELSKY J. Vantage sensitivity: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response to positive experiences[J]. Psychological Bulletin,2013,139(4):901-916.
[29]DERRYBERRY D, ROTHBART M K. Reactive and effortful processes in the organization of temperament[J]. Development and Psychopathology,1997,9(04):633-652.
[30]EISENBERG, NANCY, FABES, et al. Mothers reactions to childrens negative emotions: relations to Childrens Temperament and Anger[J]. Merrill-Palmer Quarterly,1994,40(1):138-156.
[32]FAY S T, HAWES D J, MEREDITH P. Parenting influences on executive function in early childhood: a review[J]. Child Development Perspectives,2014,8(4):258-264.
[33]MEUWISSEN A S, CARLSON S M. An experimental study of the effects of autonomy support on preschoolers self-regulation[J]. Journal of Applied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2019(60):11-23.
[34]JENNIFER G L, RICHAD M R. Why identities fluctuate: variability in traits as a function of situational variations in autonomy support[J]. Journal of Personality,2007,75(6):1205-1288.
[35]CHEN B B, SHI Z, SUN S. Life history strategy as a mediator between childhood environmental unpredictability and adulthood personality[J].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2017,111(1):215-219.
[36][37]丁麗紅,焦瑤光.父母體罰與兒童發展關系的研究[J].當代教育論壇,2005(12):46-48.
The Moderation of Mothers Parenting Behavior in the Influence of Preschool Childrens Temperament on Executive Function
Qingbin Xie,1 Juanjuan Sun,2 Huirong Yu,1 Minmin Huang,2 Yingjie Wang,2 Yan Li2
(1Faculty of Education,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jian 350117 China; 2Shanghai School of Preschool Edu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 To investigate the effect of childrens temperament on executive function as well as the moderation of mothers parental behavior, the study took 139 preschool children as research objects. The results show that surgency negatively predicts inhibition control, negative affect significantly negatively predicts regulation ability and working memory, effort control significantly positive predicts regulation ability and working memory. Mothers autonomy support is the protective factor of childrens executive function while mothers physical coercion is the risk factor. Mothers should be encouraged to adopt autonomy support behavior, avoid physical coercion, and build a harmonious and safe environment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executive function.
Key words: temperament, executive function, autonomy support, physical coercion, parenting behavior
稿件編號:202009240001;作者第一次修改返回日期:2020-12-28;作者第二次修改返回日期:2021-01-31
基金項目:上海市應用本科建設(學前教育專業)項目(批準號:304-B-9101-19-001003)
通訊作者:李燕,上海師范大學學前教育學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E-mail:liyan@sh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