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
成為下一個“西安”,大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五一期間,大同古都燈會的熱鬧度達到頂峰。大放異彩的花燈、摩肩擦踵的人群,讓人恍惚間穿越至那座繁盛熱鬧的北魏都城。
不過,將大同裝點成不夜城的各色花燈、千篇一律的各地小吃,總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走進了西安的另一座“大唐不夜城”;只能進、不能出的路線,讓人進去容易出來難;《水經注》、《孔雀東南飛》造型的花燈,雖說造型優美,但出現在大同古城,也多少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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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西大同,下一個網紅城?
4月1日至5月5日,是山西大同古都燈會的活動期。伴隨著如潮好評,關于其體驗不佳的評論也甚囂塵上。
燈會伊始,就有網友發文,評價大同燈會是“一場匆忙舉辦的聚會”。在一些網友上傳的燈會短視頻下,吐槽的也大有人在。
首先是模式化嚴重。同由西安曲江文旅打造的“大同不夜城”,有著濃濃的西安“大唐不夜城”的影子。有意思的是,大唐不夜城的不倒翁小姐姐,也出現在了大同古都燈會。
琳瑯滿目的花燈旁,停留著多個可移動攤位。攤位上很少有燒賣、黃糕等大同特色小吃,倒是西安肉夾饃、長沙臭干子、新疆羊肉串等幾乎每個城市商業街都有的“網紅小吃”應有盡有。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平遙古城、南京秦淮街等其他古街商鋪的煙火氣息,大同古城街道兩旁的商鋪大院大多門窗緊閉,沉寂冷清的模樣與移動攤位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其次是對于本地文化的挖掘不夠。區別于曲江文旅在西安專注打造大唐風情,曲江文旅對于大同燈會的文化定位,顯然有些浮皮潦草,“鳳凰城”、《孔雀東南飛》、元曲等因素,將大同燈會裝點成一鍋大雜燴。
恢宏精妙的石窟文化、自由燦爛的北魏風情,乃至雁北特色美食,是大同旅游的名片。然而這些優質名片,在這次燈會上,僅是匆匆一瞥。
第一次來大同的游客,看著元曲造型的國潮花燈,或許不會聯想到元曲四大家有三位是山西人;看到酈道元的《水經注》花燈,大概也要想一想才知道書中記載過大同的母親河——桑干河,以及酈道元曾在大同擔任過御史中尉等中央官吏;而《孔雀東南飛》造型的花燈,經過搜索才得知大同市晉劇團表演過這一劇目,其他關聯一無所知。
以花燈為看點的大同燈會,已無多少大同的典型文化元素,更不要說古城內的節目表演,同樣缺乏大同的地方特色。
最后,由管理服務不到位導致的體驗感差,也是吐槽高發地。古城是此次燈會的舉辦地,但部分未完工的項目,如房屋拆遷的斷壁殘垣、建至一半的房屋直接暴露在外,多少有些影響游覽觀感。
另外,古城的入口和出口并非一處,古城內的路線指引并不清晰,以至于許多外地游客進入古城后,找不到出口,只好隨著蜂擁的人流向前蠕動;此外,古城的接待服務能力也有待提高,停車難、上廁所不方便問題也多有人提及。
二、攜手曲江文旅,抄西安作業
此次大同古城燈會,是大同攜手西安曲江文旅的合力之作。
由曲江文旅打造的“曲江模式”,也就是西安模式,是近些年備受追捧的文旅模式之一。
1993年陜西省人民政府批準設立曲江旅游渡假區,這是當年西安市確立旅游業主導產業戰略決策的重大舉措。十年后,曲江旅游渡假區更名為曲江新區,定位為盛唐文化產業為特色,以旅游、商貿、居住為主導產業的城市發展新區。之后,曲江新區及旗下的曲江文旅進行了大雁塔北廣場、大唐芙蓉園等項目建設。
近些年,西安作為“網紅城市”頻頻出圈。摔碗酒、大唐不夜城的不倒翁小姐姐等曲江文旅挖掘的項目,都讓西安這座古城的熱度在短視頻時代節節攀升。
依托歷史文化資源,開發特色旅游項目,是曲江文旅的成功之道,也正是山西大同的轉型訴求。從2020年6月接洽學習到7月初簽約,大同只用了1個月的時間。
9月初,大同方面明確表示,春節文化活動將試水“曲江模式”:大同各相關部門和曲江新區建立互動機制,把“項目為王”理念貫穿文旅融合發展全過程,利用節假日和古城燈會等平臺,引入大唐芙蓉園等經典文化作品和傳統戲曲進行展演,推動大同與西安文化互動、旅游聯動,讓文旅振興觀念深入人心。
“春滿古都 ·又見平城”2021大同古城燈會,是曲江文旅在大同的第一次試水。
2021年1月15日,春節前夕,因為疫情多點散發、局部聚集的態勢,中國大同古都燈會組委會發布了“關于停止舉辦2021中國大同古都燈會”的通告。直到3月初,才宣布古城燈會改期4月1日重啟亮燈。燈會暫停又重啟的消息,不僅讓大同古城贏得一波關注,更將游客的期待值直線拉滿。
樣式特別的花燈,延續了往年的喜慶風,還在新光源等技術上進行了創新。燈會重啟當日,就吸引了大批人流前來觀賞打卡。因為聚集了大量游客,不少人的手機都沒了信號,甚至一些表演節目不得不臨時取消。從吸引人流量的角度而言,大同古城和曲江文旅的首次合作,不可謂不成功。
如上文所言,曲江文旅在大同古城的項目落地后,引發了“復制粘貼”的討論。這并非是曲江文旅第一次被討論,早在2006年,曲江文旅就曾因模式化開發引發爭議。而“重商業開發,輕文脈保護”,也是曲江文旅的爭議點之一。此前就有媒體評論,“從曲江模式看到的是‘文化搭臺、地產唱戲,過度的商業開發導致文化的味道越來越淡。”
三、“粘貼”西安,大同的自救
事實上,提及大同,人們的印象或許有些陌生。
但要提及云岡石窟、北岳恒山、空中樓閣懸空寺,或許你的腦海里便能拼湊出這片雁北之地的大致輪廓。
作為三代京華、兩朝重鎮的大同,因雄踞晉、冀、蒙通衢之咽喉,多個王朝在此設置軍事要塞,漢文化與北方游牧文化在此地碰撞交融。除卻定都于此的北魏鮮卑族,漢族、突厥族以及來自羅馬的商人,都曾在大同留下恢弘燦爛的文化遺跡和清脆的駝鈴聲。
然而同為中國九大古都,和西安、北京、洛陽等盛名在外的古城相較,大同卻略顯寂寂無名。
中國煤都,是大同的另一張名片。近代以來,大同因煤而興,煤炭儲量高達718億噸,約占全國的1/8,一度位居中國產煤城市之首。然而,如同其他資源型城市,大同這片古老的土地,因采煤而興,卻也因采煤而瘡痍滿目。伴隨著礦產枯竭,城市活力似乎也隨之抽離。
沒有人甘作無名之輩。2008年,明星市長耿彥波上任大同,力推“古城恢復性保護工程”,希冀通過轟轟烈烈的古城改造運動,幫“興于煤、困于煤”的大同轉型,以恢復昨日的榮光。
大同的轉型之路并不順遂。2019年3月,因古城和歷史文化街區存在大拆大建、拆真建假的問題,大同被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國家文物局點名通報批評,并要求限期整改。
沉寂一年半,2020年7月與西安曲江文旅合作,是大同的另一場“自救”。然而這種“抄作業”式的合作,真能讓大同變成下一個西安嗎?
如今打造網紅城市似乎成為一種潮流,伴隨著短視頻的興起,一段身臨其境的摔碗體驗、一曲巧笑倩兮的歌舞,都能讓一座城市瞬間走紅。
但究其因由便不難發現,令城市變身“網紅”的畫面,恰恰是當地最具特色的文化現象。例如西安的大唐風情、長沙的市井文化,以及重慶特殊地貌形成的輕軌穿樓。因而大同在與曲江文旅合作時,切不可復制粘貼,反需因地制宜,深挖大同的地域特色。
成為下一個“西安”,大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選自《鳳凰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