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學生道歉

中午，小雨哭哭啼啼來辦公室找我，原因是：早上在寢室里，她隨手往垃圾桶里扔了垃圾，沒有注意到垃圾桶還沒有套垃圾袋。同寢室另一個女孩子說：“這誰呀？怎么沒有套垃圾袋就往里扔垃圾？小雨，是不是你干的？”小雨脫口說了一句：“不是我……”

然而，后來大家一起追查，真相大白：扔垃圾的就是小雨。

小雨哭著對我說：“我當時就想道歉的，但是大家都在指責我，我眼淚一流就說不出話來，所以就一直沒有道歉……現在寢室同學一直拿這件事取笑我，說什么‘反正有些事就算是你干的你也不承認……或者‘你就是習慣撒謊，等等。我心里特別特別難受……”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小雨，我首先做的就是認真傾聽，然后重復她的感受：“你覺得你很委屈……”她點頭，眼淚汪汪。我繼續重復她的感受：“你覺得自己并不是愛撒謊的人，但是事實面前你無言以對……”她的眼淚“嘩”地一下子涌出了，因為我說到了她的心坎里。我繼續說：“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有時候，你親眼看見你的弟弟妹妹把花瓶打破了，媽媽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卻說‘不是我打破的……”小雨又點頭。

我說：“其實，弟弟妹妹不是在撒謊，他們只是分不清什么是愿望，什么是事實。他們是希望花瓶不是他們打破的，甚至希望花瓶是好的，但是他們當時不知道怎么表述，出于本能就否認了。”小雨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我。我繼續說：“我們在電影電視里會看到一個人失手用刀子把人捅死了的情節，他會握著刀子哆嗦著說：‘不！不是我……不是我……這也是因為她被嚇蒙了，她希望自己沒有殺人，她希望那個人沒有被殺，她也不是在撒謊。所以，你當時否認，其實也不是在撒謊。等你以后長大當了媽媽或做了幼兒園老師，遇見孩子們有這樣的情況，你也要相信他們不是在撒謊，而應該問他們：‘你是不是不希望打破花瓶的是你……孩子可能就會說：‘是的，我不希望花瓶被打破……”

我這樣一說，小雨馬上釋然了。我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中運用了共情。

共情，也稱為神入、同理心。最簡單的共情是說出學生的感受。所以，我在談話中多次重復小雨的感受，設身處地地理解她，讓她感到自己被悅納。最關鍵的是，為小雨解惑，告訴她，她不是撒謊，只是在情急之下沒有區分清楚什么是事實，什么是愿望。如果我不這樣從根源為她解惑，她會一方面認為自己是個好孩子，一方面面對自己撒謊的事實又難以辯駁，她會很矛盾，內心甚至有“分裂”的痛苦。

我重復小雨的感受，也促進了小雨后來的自我表達、自我剖析。

小雨知道自己不壞、不是撒謊后，我們開始聚焦于解決問題。她說：“我其實還是想認錯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認錯。”

我便教她：“你回到寢室，找取笑你的同學說：‘我早上做了一件錯事，我不該否認自己往沒有套袋子的垃圾桶里扔了垃圾。我向你道歉。現在，我們看看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吧，要不，我當著全寢室同學的面再承認一次錯……”

這其實是《非暴力溝通》和《正面管教》里糾正錯誤的三個步驟。第一步：哦！我犯了一個錯誤;第二步：我向你道歉;第三步：聚焦于問題解決。

下午放學時，小雨給我發短信，說寢室同學已經原諒了她。

我經常運用這三句話。比如，我們班第二學期實行學生輪流當班干部。具體做法是：單周原班干部負責班級事務，雙周普通同學輪流當班干部。當原班干部管理班級的時候，全班同學都認真關注他們每天做了什么事情;當普通同學輪流當班干部的時候，普通同學要拜原班干部為師父。如此，既能讓所有同學都在組織能力、管理能力方面得到鍛煉，又不至于整個班級的日常管理因為普通同學沒有管理經驗而被扣分。

那次，普通同學負責班級事務，但班干部都很怯懦，開班干部會的時候，他們只告訴我晚自習班級秩序有點亂。我問：“是哪些人在搗亂？”這些班干部又不說。我說：“那我猜測一下吧！”我說出了3名學生的名字……結果一散會，某個班干部就對那3名學生說：“老師已經猜出來，昨天晚上是你們在搗亂，你們就等著挨批評吧！”那3名學生當時就火了，直接給我打電話說：“昨天晚上多數同學都在說話，憑什么你猜測是我們3個人搗亂……”我當時在回家的公交車上，便道歉說：“我犯了一個錯誤，不該胡亂猜測，我向你們道歉。你們看接下來怎么解決這個問題？”3個同學看我態度好，倒不好發火了，說：“明天早會時間，您再談談這件事吧！”

第二天一早，我走上講臺，先重復了道歉，接著問：“我為什么要猜呢？”馬上有原班干部說：“這次值周的班干部是怎么回事？老師問你們誰搗亂，你們不敢說，所以老師才猜測的。”

于是，那幾個班干部站起來道歉：“對不起！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不該不說搗亂同學的名字。我們向老師和同學們道歉。接下來，看看我們怎么處理這件事吧！”

我轉而問那3名被猜測的同學：“為什么我沒有猜別人搗亂，單單就猜你們搗亂呢？”

那3名同學支支吾吾地說：“因為我們以前總是搗亂吧！”

我說：“對啊！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以后，你們要注意塑造自己的美好形象。”3個人點頭。

我又問：“但是，為什么這一周的班干部不敢說出搗亂的人的名字呢？”

同學們不說話，良久，才有人嘀咕：“是害怕被報復吧！”

我說：“有這樣的事情？我覺得，咱們要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如果害怕老師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就不要做;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做事的后果。到底是哪些同學曾經報復過班干部呢？是否可以敢做敢當？”

那3名同學中的一個忽然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們3個人犯了一個錯誤，不應該敢做不敢當。我們向以前的班干部道歉，接下來，大家說需要我們做什么，我們都配合……”

早會結束后，班里氣氛非常融洽。因為，老師在以身作則教學生道歉，這是贏得合作的最好方式。

責任編輯? 陳建軍

李迪

河南省首屆最美教師，主要著作有《做學生歡迎的班主任》《做一個優秀的中職班主任》《智慧應對班級棘手問題》等，被教育界和多家媒體譽為“新時期優秀班主任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