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勞化作甘甜蜜

邱九如

蔡華富先生退休之前，一直從事財會工作。我雖與他兩度共事，但只知他為單位管賬理財，恪盡職守，精打細算，從不亂花一分錢，卻不知他喜愛中國傳統文化，且會寫詩填詞。直到幾年前，他將自己創作的詩詞作品拿到縣詩詞學會，我才知道他浸淫舊體詩詞日久，并寫出了不少為人稱道的詩篇詞作。近年來，他還在《湖北詩詞》《東坡赤壁詩詞》等刊物上發表了一些文質兼美、雅俗共賞的優秀作品。近日，他將自己日積月累的作品匯集成《蜜蜂詩文選》，并囑我為之撰序。先生清正廉潔，為人樸實，我對他一直敬重有加。特別是退休之后，他從不消磨時光、虛度歲月，而是堅持每天撰文賦詩，借以豐富晚年生活，提升人生境界，我對他更是肅然起敬。因此，雖擔心寫不好，然還是慨然應允。遂排除日常雜務，專心致志，品讀了他的選集。

《蜜蜂詩文選》共分8個部分，收錄詩、詞、聯、曲220余首（闋、副），文章4篇。從內容看，既有描山畫水、覽勝擷韻之作，也有酬唱應和、頌賢激濁之篇，尚有感事詠物、悼亡追思之章。從體裁看，既有清新靈動的絕句和意蘊深厚的律詩，也有文情并茂的詞曲聯和句凝理深的三字經，還有語言質樸、感人至深的祭文和旁征博引、邏輯嚴密的論文。這些詩文，展示了作者的人生之路，留下了作者的心靈印痕，凝聚著作者的苦心孤詣，誠如浠水詩壇耆宿、原清泉詩社副社長郭希揚先生為賀《蜜蜂詩文選》付梓題詩所言：“‘華富為詩并撰文，‘蜜蜂題記道平生。辛勞化作甘甜蜜，韻味無窮醒世人。”囿于篇幅，茲僅就集子中的詠物寫人詩，談點感想。

揮灑筆墨，記事詠物;借助事物，抒懷遣興，是歷代詩人始終不渝的喜愛和表達人生態度、寄寓美好愿望的重要手法。這類作品在《蜜蜂詩文選》中，也占有相當大的比例，計有60余首。其中吟詠植物的則達30多首。這些作品中，既有贊美竹子虛心勁節、樸實無華品格和自強不息、耐熱抗寒天性的頌竹詩，也有歌頌梅花堅忍不拔、凌寒傲雪風骨和隱逸孤清、高標獨秀神韻的詠梅詩，還有描寫松樹正直樸素、傲骨崢嶸形象和堅貞不屈、四季常青氣概的題松詩。特別是那不常為人所寫的詠油菜花詩，更是吸引了我欣賞的目光：“一望無邊艷麗黃，鄉村二月換新裝。春風送暖花流蜜，惹得蜻蜓蜂蝶忙。”“金黃遍野染三春，映日撩風掃俗塵。不進花園爭客寵，甘心奉獻于人民。”第一首詩以清新自然的語句，描繪出一幅淡墨薄色、動靜結合的早春圖。鄉村二月，春意萌動，生機顯現，冬天的寒意雖未全消，溫和的春風卻喚醒了山川原野，在人們的不知不覺中，讓大地披上金光燦爛的新裝。只見一望無際的田野里，艷麗的油菜花爭相開放，在微風的吹拂下，翻涌起一股股金黃色的波浪。隨風飄散出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惹得蜻蜓、蝴蝶圍著黃花上下翻飛，翩翩起舞，引來蜜蜂為之歌唱，忙碌不停。第二首詩的一、二兩句則以簡潔洗練的筆法，勾勒出一幅色彩鮮明、韻致生動的畫面。陽春三月，風和日暖，金燦燦的油菜花，錯落有致地重疊于山邊梯田或平疇曠野，將神州大地次第染黃。在藍天麗日的映照下，它們撩風掃塵，艷壓群芳，成就天地間的大美。三、四兩句，由寫景繪色轉入析事明志。油菜花清新脫俗，不處庭院爭春，不進花園邀寵，只想縱情山水，在田野間為眾人開放。這兩首詩，語言淺顯，但意蘊悠長，詠物中隱含說理，寫景中顯露情志。油菜花雖無牡丹花國色天香的氣質，也缺少荷花香清益遠的韻致，但仍以清素淡雅的倩姿靚容裝點山川，美化自然，且可結籽榨油，把瓊漿玉汁奉獻大眾;亦能獻粉釀蜜，將甘甜美味惠及人間。油菜花這種不以外表取悅于人，而以實惠澤及于民的品質，又何嘗不是作者淡泊寧靜、超塵拔俗的高潔襟懷和情傾民間、心系百姓的審美追求的真實寫照？

蔡華富先生雖年逾古稀，但頭腦清醒，思維敏捷，勤于學習，敏于觀察，不僅善于描繪植物的千姿百態，還長于用手中之筆，描寫動物的形態特征、本質習性，借以抒情言志。請看他創作的《頌牛》詩：“緊韁負重趕星辰，耙地耕田早播春。默默無聞堅步伐，聲聲鞭響喘呻吟。奮蹄踏遍千疇綠，汗水滋生萬畝金。舐犢情深疼愛子，鞠躬盡瘁為人民”。在中華民族的悠久歷史中，牛為農耕文明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自古就是勤勤懇懇、忠厚坦誠的象征，也是歷代詩人題詠不絕的題材。宋朝抗金名將李綱《病牛》中的“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文壇巨匠魯迅《無題》中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著名詩人臧克家《老黃牛》中的“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等名句，更用樸素深沉的語言，將病牛、孺子牛、老黃牛默默奉獻、任勞任怨的形象刻畫得絲絲入扣，動人心弦，啟人心志。蔡華富先生的這首詩，繼承古今詩人頌牛的傳統，熱情贊揚了耕牛辛勤耕耘、鞠躬盡瘁的精神。首聯是說，早春時節，牛套軛負重，披星戴月地耕田耙地，點出牛每天早起耕地，終日勞累，毫無空閑。頷聯緊承上聯，生動形象地描寫了牛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情形。“聲聲鞭響喘呻吟”，栩栩如生地再現了牛含辛忍辱、不堪重負的情景，讓人如臨其境，如聞其聲，不禁頓生哀憐、同情之心。頸聯順勢而轉，既彰顯了牛的辛勞，也突出了牛的功績。牛的辛勤付出、無私奉獻，讓廣袤大地、萬畝良田種上綠色的莊稼，收獲金色的果實。尾聯借用“舐犢情深”這一成語，突出老牛疼愛小牛的可貴品質，暗寓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薪火相傳，生生不息，使詩的格調驟然昂揚，詩的意境更為開闊，可謂匠心獨運，別開新域。全詩語言深沉，義蘊豐融，與習近平總書記倡導的“三牛”精神（即為民服務孺子牛、克難攻堅拓荒牛、吃苦耐勞老黃牛精神）十分契合，弘揚了時代主旋律，傳播了社會正能量。

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廣大普通勞動者堅守平凡的工作崗位，認真履行應盡的工作職責，用踏踏實實、勤勤懇懇的勞動，為中華民族的復興偉業貢獻著自己的微薄之力。他們雖然沒有創造什么驚天動地的業績，但涓涓之滴卻匯聚成波瀾壯闊的磅礴力量，推動著人民共和國的成長壯大、繁榮興旺。他們的辛勤付出，應該得到社會的關注與尊重;他們的奉獻精神，需要傳統詩詞的宣傳與弘揚。蔡華富先生出身于“草根”，生活在基層，熟悉普通勞動者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了解平民百姓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多年來，他將目光聚焦于普通民眾，注意從平凡中發現偉大;讓筆墨反映社情世態，用善良之光照亮人心，寫出了一些觀照群眾生活、命運、情感，表達群眾心愿、心情、心聲的可讀之作。《蜜蜂詩文選》就收錄了多首這類題材的作品。請看《清潔工》“戴月披星保潔忙，飽經暑熱與寒霜。掃清垃圾除污垢，美化市容勇擔綱”。一、二兩句描寫了清潔工勞動的艱辛。繁星閃爍，月灑清輝，人們仍然沉浸于夢鄉之中。清潔工們卻推車握帚，忙碌于清掃街道，迎接黎明的到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是春風秋雨，還是酷暑嚴寒，他們都一如既往，飽經風霜，備嘗艱辛。三、四兩句是說，清潔工不辭辛苦，勇于擔當，堅持掃垃圾、除污垢，保潔街道，美化環境，使市容市貌煥然一新。這首詩語言通俗易懂，敘事平易流暢，讀后，讓人仿佛看到清潔工在單調與沉重的清掃中執著前行的身影，感受到清潔工“臟了我一人，換來萬家潔”的美好情操和高尚人格。先生的《農民工》則更引人共鳴，牽人情絲：“為養家人走四方，風餐露宿受凄涼。披星戴月還延點，微薄薪酬倍感傷。”短短28個字，就將農民工飄泊四方、風餐露宿、披星戴月、薪酬微薄的艱難生活境況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受凄涼”“倍感傷”，語氣凝重，言詞深沉，凸顯了農民工被人冷落的處境和憂饑慮寒的心情，讀后，讓人黯然神傷，感同身受。全詩語言樸實，感情真摯，拳拳之心躍然紙上，殷殷之意溢于言表，充分表達了作者體恤民間疾苦，關注弱勢群體的心聲。

蔡華富先生將自己的詩文專集定名為《蜜蜂詩文選》，可謂貼切自然、意味深長，真實地體現了他博采眾長、嘔心瀝血的寫作經歷。他恰如一只勤勞務實、采花釀蜜的蜜蜂，不知疲倦地從百花競放的詩苑詞林中采英擷華，從豐富多彩的社會生活中吸菁納秀，兼收并蓄，博觀約取，終于用心血和智慧打造出一部可傳之后世、澤及子孫的詩文專集，真是可喜可賀。最后，衷心祝愿蔡華富先生永葆藝術青春，樂享詩意生活，寫出更多給人以藝術享受、思想啟迪和心靈慰藉的精品力作，讓人生晚景在夕陽余暉中，綻放出絢麗的光彩。

（作者系浠水縣詩詞學會會長、清泉詩社社長、黃岡市詩詞學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