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是跌出來的

方三文

公司/ 產業

Q：現在國內勞動力成本上漲，高科技發展又受到美國的遏制，制造業無法與低收入低工資的經濟體在廉價生產制成品上競爭，這會導致經濟停滯嗎？

A：1.勞動力成本上漲，說明勞動者收入上升，整個社會結構更加良性（就是人們說的橄欖型社會）。2.高科技產業不是任何人能“遏制”的，只受制于市場的需求和自身的能力。

人的想法有時候就是很荒誕：想到自己的時候，都認為自己工資太低;思考社會問題的時候，都說“勞動力成本上升”。難道就不能搞明白最簡單的一個道理，任何人都是社會的一分子，都是“勞動力”，都是“成本”嗎？

我是一個每年要發幾億元工資的“老板”，我從來沒有抱怨過半句“勞動力成本上升”。“勞動力”的價格是市場（勞動者與企業的自由選擇）形成的，如果我的企業不能覆蓋勞動力成本，說明我們公司在整個社會的競爭中效率落后，是自己能力不足，沒有任何抱怨別人的資格。

我們確實可以思考一下企業在社會里的位置，和企業家能夠做的事情。

首先，企業在殘酷的商業競爭中生存，除了自身的能力和運氣，沒有任何東西能保障你的生存。

然后企業能做的是什么？

1.成本（原材料、勞動力）。企業基本無能為力。

2.產品的售價。品質上有優勢的產品，能有一定的定價權，但也是有限的。

3.效率。這是企業家（或者說老板、商人、資本家）最應該去努力下功夫的地方。

在市場瘋狂流動性過剩時抽走流動性，他們獲得的市場回饋也越有可能是正面（賺錢）的。

整個資本市場并不是從個人“利他”的角度設計的，而是從每個人獲取私利的角度設計的。每個人獲取私利的過程，會自動形成細化合理的社會分工，豐富社會的產品、服務供應，最終大多數人都獲利，這是現代資本市場也是現代經濟體系的神奇之處。

所以，放心出門打獵，并且注意不要成為別人的獵物。你對社會的貢獻，記分牌在上帝那里，你不用操心。如果你實在要操心的話，可以把資本市場掙來的錢，捐贈一點給你的母校。

市場

Q：如果一個上市企業的財務狀況良好，自身造血能力很強，投資者在二級市場投資這樣的公司獲得收益，好像對公司成長沒有什么幫助，這樣的投資行為到底給社會創造了什么價值？

A：請參考我首創的猿人說。每個猿人早上走出山洞的時候，如果它是這樣想的：我今天要找到食物，養活自己和家人;在找食物的過程中，要超過別的猿人;在找食物的過程中，要防止自己成為獅子或者老虎的食物—那么我們會認為這是一只正常的猿人。如果這只猿人走出山洞的時候，每走一步想的都是：我做的事情對猿人社會有用嗎？我如何才能為猿人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呢？那么我們會覺得這只猿人真是病得不輕。

二級市場是整個資本市場的一個組成部分，二級市場參與者的主要貢獻是給股權、債權交易提供流動性。如果股權、債權沒有流動性，企業家的創新能力會大打折扣，企業的融資能力也會大打折扣，那么當今社會，由企業創新帶來的豐富的產品、服務供應，就根本不會存在。無論市場參與者用何種方式參與，盈虧如何，都有他的貢獻，但每個人具體的貢獻是模糊的。整體而言，在流動性提供方面，雪中送炭的參與者提供的價值更多，比如在市場崩潰流動性不足時提供流動性，商業是最有自由選擇空間的事情（做什么，怎么做）。如果從事商業還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出路，而是抱怨外部環境，那賺不到錢就真是注定的了。

Q：你怎么看K12教培行業的存在價值？

A：我持這樣的看法：課外輔導對提升學生的絕對成績或者學術水平作用相當有限，但它對緩解家長的焦慮作用相當明顯。都是家長在付錢嘛。但是，我不同意說教培產業是先制造焦慮再去緩解焦慮。焦慮是天然存在的：

1.教育本身具備的選拔功能一定要排名，排名就是相對的。

2.具體每個學生在這個選拔里的相對處境是不可控的。真要分析的話，主要由學生先天的稟賦和后天的運氣決定。無論是教育還是教培，都無法解決這個不可控性。

之前家長希望靠教培來解決這個不可控，是不切實際的期待。但教培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家長的焦慮，他會說至少我盡力了，這個功能是存在的。現在又把這個焦慮的產生歸罪于教培，那屬于無端錯怪了。

Q：是什么原因導致全球大車企至今都走到了國企化這一步？

A：這個和汽車行業的商業模式有關。1.它的資本開支大，需要不停地融資，所以創始人的股份容易被釋釋。2.品牌在這個行業有很大價值，所以老的品牌不容易被新品牌取代。老的一直活著，不停稀釋，于是就成了國有企業。

投資

Q：加10%以下的杠桿，組合要跌80%以上才會有平倉風險，這種低杠桿策略可行嗎？

A：你換個角度想一下，加10%以下的杠桿，搞對了也多賺不了什么錢，搞它干啥呢。

Q：最近我們都虧錢了，你能不能安慰大家兩句？

A：1.長遠來看，都是一些波動。2 .機會是跌出來的。

Q：你怎么看通過數學模型探討股價崩盤風險、股價泡沫？

A：股價總是會階段性崩盤的，但什么時候崩盤事前通常無法預測，無論用什么指標。

Q：如何能避免自己想太多？也有人建議我應該跟著直覺走，這樣對嗎？

A：人為了搞清楚自身的處境，需要認知世界。

認知世界可能包括（但不限于）三個階段：1.收集信息。可以通過觀察、測量、閱讀等等手段。2.邏輯推理。3.想象。

這里面，每個環節都有可能發生錯誤。比如說，收集到的信息是錯的，或者是不全面的。邏輯推理中有斷裂的地方。想象與事實不符。

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越往后，錯誤的概率越大。信息，多少有點是真的。邏輯，有可能是對的也有可能是錯的。想象，則大概率是偏離事實的。如果想象把自己的意愿、偏好結合了進去，偏離事實的概率就更高。

要避免想太多，辦法也有，一個是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到1上，減少2和3的成分，一定要做2和3，那也要始終提醒自己，自己的推理和想象，有可能是錯的甚至大概率是錯的。

這也是為什么我覺得面對一個有爭議的熱點事件，沒有必要急著表明看法，或者斷定真相大白。

讓子彈飛一會，讓更多信息暴露出來。

Q：投資騰訊浮虧已經30%，我是繼續堅持還是賣了？

A：因為什么原因買，就因為什么原因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