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鎮銀行董事長特征與二元績效

摘? ?要：村鎮銀行是當前農村金融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提高村鎮銀行經濟、社會績效，對其持續支持“三農”發展，助推鄉村振興戰略具有重要意義。從董事長特征視角研究其對村鎮銀行經濟與社會績效的影響發現：從性別來看，女性董事長相比于男性董事長對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和社會績效具有更顯著的促進作用;從年齡來看，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經濟績效之間無顯著相關關系，但與其社會績效呈顯著正相關。上述發現為主發起行選聘董事長提供了借鑒參考，同時啟示村鎮銀行應進一步完善公司治理體系與風險管理制度，地方政府應制定符合實際的考核指標以促進村鎮銀行健康發展。

關? 鍵? 詞：村鎮銀行;董事長特征;經濟績效;社會績效

中圖分類號：F832.3?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2096-2517（2021）04-0017-10

DOI：10.16620/j.cnki.jrjy.2021.04.002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與問題的提出

自2007年第一家村鎮銀行成立以來，經過十余年的發展，村鎮銀行已經成為我國農村金融服務的重要供給者。截至2019年9月，我國村鎮銀行數量達到1633家，縣域覆蓋率達到70.6%。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 中指出要提高農村地區金融服務水平，健全農村金融體系，助力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村鎮銀行管理暫行規定》中說明村鎮銀行應實現兩個目標，即一方面要保證良好的盈利性，實現財務可持續;另一方面要加大支農力度，重點服務受傳統金融排斥的客戶群體， 提高農村地區金融可得性。這意味著村鎮銀行在經營過程中要實現經濟目標與社會目標的兼容。但事實上由于涉農貸款的高風險特征[1]，大部分村鎮銀行在面對盈利性和政策性的抉擇中，逐漸偏離政策性目標，客戶高端化、貸款集中化的問題逐漸凸顯[2]。2019年底，銀保監會出臺《關于推進村鎮銀行堅守定位，提升服務鄉村振興戰略能力的通知》，要求村鎮銀行在2020年底前保證農戶和小微企業貸款占比至少達到90%，戶均貸款不超過35萬元。 規定的出臺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村鎮銀行的政策性，但是外在強制規定恰恰向村鎮銀行發起挑戰。 如何使村鎮銀行在堅守定位、達到監管要求的基礎上保證經濟效益，實現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和社會績效（統稱為“二元績效”）的同步提升是當前村鎮銀行改革破局的關鍵。

（二）文獻綜述

探討二元績效的影響因素是解決上述問題的一個突破口。外部環境與內部治理是分析該問題的兩大視角。（1）外部環境視角。周順興（2016）聚焦于村鎮銀行外部競爭帶來的影響，發現當地銀行業競爭程度越高，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就越差，但此時村鎮銀行通過調整市場定位使客戶群體更集中于農戶，從而提高社會績效[3];張正平等（2018）對包括農商行、村鎮銀行、小額貸款公司在內的108家農村金融機構2014—2016年數據進行分析， 發現互聯網金融同時降低了農村金融機構的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4];曲小剛等（2013）指出，村鎮銀行難以保證盈利和支農持續性的原因在于公眾認知度不高、融資渠道狹窄、業務創新能力不足等[5]。（2）內部治理視角。周月書等（2016）以農村商業銀行為研究對象，發現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與其支農力度呈負相關關系，也與經濟績效負相關，因此降低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可以有效提高農商行二元績效[6];劉丹等（2018）研究發現，政府持股比例與農商行社會績效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但對經濟績效產生負向影響，股東性質的差異會影響決策行為進而作用于經濟績效和社會績效[7]。羅雪婷（2019）認為高管并非完全理性，其個人特征，如年齡、教育背景、人生經歷等因素，將會影響其決策行為進而對企業績效產生作用[8]。Saeed等（2018）以南亞地區215家小額信貸機構2005—2009年經營數據為樣本， 實證檢驗發現CEO為女性的小額信貸機構的二元績效沒有顯著改變[9]。與其不同，Hartarska等（2014）以世界范圍內250個小額信貸機構1998—2009年數據為樣本， 發現女性CEO可以提高小額信貸機構的社會績效，但對經濟績效沒有顯著影響[10]。

（三）問題的提出

從以上研究可以看出，董事長或高管個人特征會對銀行績效產生影響，但是上述研究結論不一定適用于我國的村鎮銀行。不同國家具有不同的市場環境、法律制度、監管體系，而且我國村鎮銀行與國外的小額信貸機構以及國內的農商行在管理制度、服務方式、業務性質等方面也存在差異，因此上述文獻的結論不能完全照搬用于指導具有特質性的村鎮銀行。我國銀行的經營裁量權更多集中于董事長，董事長是銀行經營的主要決策者[11]。特別是對于村鎮銀行而言，在主發起行制度下，董事長與行長往往均由主發起行委派或任命，兩者之間并非傳統的委托代理關系，且董事長在主發起行的職務級別通常高于行長，在村鎮銀行的經營管理中更具有話語權[12]。因此分析董事長個人特征與村鎮銀行二元績效的關系更具有現實意義。

然而由于受數據可得性的限制，當前國內鮮有文獻從內部治理視角探討村鎮銀行二元績效的影響因素，更鮮有探討高管個人特征對村鎮銀行亦或其他農村金融機構二元績效的影響。 本文將以2014—2019年全國范圍內72家村鎮銀行的數據為樣本，通過非均衡數據固定面板模型，探討董事長特征對村鎮銀行二元績效的影響。本文的創新與貢獻在于：一方面，從理論方面來看，探討村鎮銀行董事長個人特征與二元績效的關系具有創新性，對現有研究形成重要補充，同時也是對相關理論在實踐領域的一次擴展。另一方面，從實踐來看，實現村鎮銀行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的同步提升，有利于在保證其經濟自立的條件下提高支農力度。

本文余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為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在結合村鎮銀行特殊性進行理論分析的基礎上提出本文假設; 第三部分為研究設計，主要包括變量定義、數據來源介紹與模型設定;第四部分為實證分析，將對本文提出的假設進行實證檢驗并進行穩健性分析;第五部分為結論與建議。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

關于高管個人特征與企業績效之間的研究通常基于高階梯隊理論展開。該理論認為高管包括性別、年齡、教育背景等在內的個人特征會作用于其決策行為進而對企業績效產生影響。 基于前文所述，董事長往往在村鎮銀行經營管理中具有更大的決策權，因此本文結合已有數據重點考察董事長性別、年齡對村鎮銀行二元績效的影響。

（一）董事長性別與村鎮銀行二元績效

性別差異不僅是一種自然的、 生理上的差異，更多地體現為社會行為上的差異。由于傳統文化等因素的影響，當前企業內部董事、監事會、管理層仍以男性為主，女性要成為董事長或CEO，往往要付出比男性更多的努力[13]。在企業管理中，性格的差異導致女性相比于男性具有一些天然優勢。（1）女性擁有更強的溝通能力[14]，在此基礎上女性更擅長協調人際關系，在管理中更加人性化。村鎮銀行內部大股東與中小股東之間矛盾更為突出， 原因在于：一方面，大股東（主發起行）通常處于絕對控股地位[15]，中小股東被邊緣化[16]，股權結構異化激發兩者沖突;另一方面，大股東出資目的在于獲得資本增值，下沉客戶群體，實現跨區域經營，而中小股東的目的不僅在于實現資本增值，更重要的是通過身份優勢獲取關聯交易[17]，兩者出資目的不同加劇了矛盾。 而女性董事長能發揮其與生俱來的親和、親近感，作為大股東的代表協調其與中小股東的利益沖突， 從而減少因代理問題而產生的不必要耗費，提高村鎮銀行績效。（2）女性相對于男性在風險管理方面也更為嚴謹[18]，具體表現為：對管理層的能力水平要求更高，通過更頻繁的董事會會議加強對風險的日常監督[19]。村鎮銀行面臨的道德風險與逆向選擇問題更為突出[20]，加劇了風險管理的難度，且村鎮銀行風險管理制度往往弱于其他金融機構。而女性董事長對風險的嚴謹態度可以減少村鎮銀行因沖動決策和盲目信貸而導致的大額壞賬。與此同時，對風險管理的高標準要求可以有效彌補村鎮銀行風險管理制度的缺陷，從而保證村鎮銀行經營穩定性，提高村鎮銀行經濟績效水平。（3）女性道德水平往往更高，相比于男性更遵守規則[21]，自利主義相對較弱，可以有效減少尋租行為[22]。盡管村鎮銀行設置了完整的“三會一層”治理體系，但內部治理能力相比于其他金融機構依然較弱[15]，中小股東參與村鎮銀行治理的積極性不高， 股東會、 監事會發揮作用有限。而女性董事長對自身較高的道德要求不僅可以減少個人的自利行為，也可以對管理層起到模范作用，使管理層兢兢業業，提高村鎮銀行績效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 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可以實現更好的經濟績效。

村鎮銀行踐行服務“三農”的政策目標與一般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相似[1]，因此可以從董事長或高管特征與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研究中得到理論啟發。 倫理價值觀的差異是男女性別差異的重要體現，相比于男性的“個體性”價值觀，女性往往呈現的是“公共性”行為[23]。在女性價值觀中，人文關懷往往占據主導地位，她們通常更富有同情心，能夠對急需幫助的人盡快給予回應[24]。女性通常具有“移情”能力，這使得她們在企業管理中更加重視社會責任[25]。Martinez等（2020）肯定了女性董事與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正相關關系，且發現女性董事更能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因此建議企業董事會應保持性別多樣化[26]。Byron等（2016）也發現女性高管或女性董事對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正向促進作用[27]。此外，社會角色理論（Social Role Theory）認為男性與女性的社會行為取決于社會對其的印象，這些印象對不同性別的人群起到規范作用。因此，女性會按照社會賦予的“關懷、友善、具有同理心”這一印象行為處事，從而使女性高管或董事長更加重視履行社會責任，關注環保問題等。

對于村鎮銀行而言，服務“三農”是其政策性目標，但涉農貸款風險往往較高[1]。然而正如前文所述，女性董事長擁有更嚴謹的風險管理態度，更高的風險管理要求，這可以有效彌補涉農業務的高風險特征， 降低因涉農業務而可能發生的不良貸款。在此基礎上，女性董事長的“公共性”服務心理以及社會對其固有印象，使其更有動力采取相應措施提高支農力度。因此，女性董事長能夠平衡政策性與效益性，在保證村鎮銀行效益的同時提高村鎮銀行支農業務比例。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 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可以實現更好的社會績效。

（二）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二元績效

一方面，年齡會對個人的生理和心理狀態產生影響。第一，從生理上來看，隨著年齡的增長，個體的精力、體力相應退化;從心理狀態上看，年齡的增長往往意味著個人認知和學習能力也逐漸落后[28]。村鎮銀行發展歷史短，服務模式、管理體制等依然需要探索。年長的董事長很可能難以適應不斷變化的監管規定，也缺乏變革、創新的精力和意愿，而年輕管理者更具有冒險與創新精神，更愿意尋求變革[29]，因此年長董事長對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可能產生負面影響。第二，年齡越大的董事長往往擁有更大的權力和更高的地位[30]，使其可能貫徹“權威主義”治理，從而弱化股東會、監事會甚至管理層的作用。特別是對于村鎮銀行而言，公司治理體制本就存在缺陷，若董事長奉行“權威主義”，搭建“一言堂”，則極有可能在監督缺位、缺少溝通的情況下降低個人決策的科學性， 加劇村鎮銀行經營風險，進而降低其經濟績效。孫凱等（2019）通過對2012—2014年創業板上市公司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高管團隊的平均年齡越大，企業績效越差[31]。

另一方面，董事長年齡的增長也會帶來一定優勢。首先，年齡大的董事長往往擁有更豐富的管理經驗。村鎮銀行董事長通常由主發起行委派，主發起行類型以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為主，這些銀行長期深耕小微信貸市場。這意味著高齡董事長已經在發起行從事多年小額信貸管理工作，更加熟悉村鎮銀行所面臨的客戶群體，了解其風險特征，從而可以有效制定具有針對性的風險管理制度， 提高村鎮銀行績效。其次，年齡大的董事長擁有更豐富的社會資源[32]。資源依賴理論（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認為董事會應向管理層提供資源，董事會成員數量、成員社會關系等決定了其能為管理層提供資源的能力[33]。從這一角度來看，年長董事長所具有的豐富社會資源對村鎮銀行經營管理大有裨益。最后，職業生涯關注理論（Career Focus Theory）從另一個視角解讀了年齡對心理狀態的影響，其認為年輕的決策者缺乏職業聲譽[34]，對職業生涯的關注使其在決策管理過程中盡量避免“求新、求變”，以防止由于在自己任內貫徹新規定而導致村鎮銀行出現經營問題，從而影響個人前程。特別是在主發起行制度下，董事長往往由主發起行委派，年輕的村鎮銀行董事長具有上升空間，因此更會注重個人聲譽， 對變革可能帶來的失敗感到恐懼。 楊萱（2016）通過對出版行業企業的研究發現高管團隊平均年齡與企業績效呈正相關[32]。鑒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村鎮銀行董事長年齡與經濟績效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對于年齡與村鎮銀行社會績效的關系可以從以下兩個角度進行分析。一方面，Liu（2020）研究發現，年齡改變著人們的動機和取向，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更具有同理心，更加友善且更愿意遵守倫理觀念[35]。因此，村鎮銀行董事長年齡越大，共情能力越強， 對其面向的客戶群體會更富有同情心， 從而加大對“三農”領域的支持，提高村鎮銀行社會績效。另一方面，如前文所述，董事長年齡與其工作經驗成正比，年齡越高的董事長農村信貸的工作經驗越豐富，處理起復雜關系也更有效。村鎮銀行面對的農村金融市場相對復雜且風險較高[20]，這也是農民和小微企業受傳統金融排斥的主要原因，具有豐富經驗的年長決策者可以通過構建完善且具有針對性的信貸管理體系、風險監督制度來規避客戶群體的高風險特征， 從而提高村鎮銀行的支農力度，協調好村鎮銀行經濟目標與社會目標的關系。已有關于CEO或高管平均年齡與企業社會責任關系的研究也可以為上述分析提供佐證。顏蓉等（2012）發現企業高管年齡與社會責任履行傾向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關系[36]。Liu（2020）也認為CEO年齡越大，越傾向于履行企業社會責任[35]。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4：村鎮銀行董事長年齡與社會績效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經濟績效（FP）。經濟績效是村鎮銀行通過一年的經營所獲取的經濟效益的體現。 關于經濟績效，學術界通常采用的是總資產收益率（ROA）與凈資產收益率（ROE）進行衡量。本文參考周順興（2016）[3]、張岳等（2019）[17]，使用總資產收益率作為衡量指標，該指標的計算已考慮了不良貸款及損失準備等風險因素[3]，因此可以更有效地反映村鎮銀行的經營狀況。本文在穩健性檢驗中，將使用凈資產收益率作為代理變量再次進行回歸，以保證結果穩健性。

社會績效（SP）。關于社會績效的度量，當前學術界多采用涉農貸款余額占比[4]、戶均貸款[37]、服務廣度（服務廣度=貸款客戶數/當地總人口數）[7]、服務深度（服務深度=戶均貸款/當地人均GDP）[3]四個指標。鑒于數據可獲得性，本文使用涉農貸款余額占比作為社會績效的代理變量，涉農貸款包括農戶貸款、注冊地為農村區域的企業貸款以及支持農林牧漁業和農業產前、產中、產后的各項貸款。

2.解釋變量

董事長性別（SEX）。若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則取1;若為男性，則取0。

董事長年齡（AGE）。樣本當年董事長的實際年齡。

3.控制變量

當前對村鎮銀行二元績效影響因素的研究依然匱乏，因此本文主要參考關于農商行的相關研究選取控制變量。首先，參考周月書等（2016）[6]的研究，選擇銀行規模（ASSET）、資本充足率（CAR）、股權集中度（CR）、地區經濟水平（GDP）作為控制變量;其次，參考劉丹等（2018）[7]的研究，選擇資產負債率（LEV）、存貸比（LDR）作為控制變量;最后，劉信群等（2013）[38]通過實證分析發現流動性與銀行績效存在相關關系，因此選擇流動比（CA）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及釋義見表1。

（二）數據來源與模型設定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于村鎮銀行官方網站，共搜集到2014—2019年全國范圍內135家村鎮銀行527條數據，剔除其中未披露二元績效、董事長特征以及其他控制變量數據的樣本，最終使用72家村鎮銀行的非均衡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關于宏觀經濟的數據，來自于各地區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或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區域經濟數據庫。

為驗證本文假設，構建模型如下所示：

FPi，t=cons+？茁1SEXi，t+？酌Z+？著i，t （1）

SPi，t=cons+？茁2SEXi，t+？酌Z+？著i，t （2）

FPi，t=cons+？茁3AGEi，t+？酌Z+？著i，t （3）

SPi，t=cons+？茁4AGEi，t+？酌Z+？著i，t （4）

其中，FP、SP分別為經濟績效、社會績效，cons為常數項，SEX為董事長性別，AGE為董事長年齡，Z為控制變量集合，？著i，t為服從標準正態分布的擾動項。 為盡可能克服遺漏變量導致的內生性問題， 本文加入個體效應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同時考慮到使用的是面板數據，為保證不同個體之間擾動項相互獨立，同一個體在不同時期擾動項自相關，因此回歸結果將使用聚類穩健標準誤進行修正。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樣本村鎮銀行總資產收益率均值為0.0138，標準差為0.0177，不同村鎮銀行收益水平差異較大。涉農貸款余額占比均值為0.7739，截至2018年6月，全國村鎮銀行涉農貸款余額占比0.7550①， 這與本文樣本涉農貸款余額占比均值相差不大，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本文樣本具有良好的代表性。在全樣本中，董事長為女性的占比達到14.67%， 當前村鎮銀行董事長仍以男性為主，董事長年齡均值為49.4802。控制變量中，全樣本資本充足率均值為0.2349， 流動比均值為0.7049，存貸比均值為1.3018，資產負債率均值為0.8524。大股東持股比例均值0.4379，大部分村鎮銀行股權相對集中。

由于選取了較多控制變量，因此在回歸前計算各變量間相關系數，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均小于0.8，基本認為不存在多重共線性。進一步計算各變量的VIF值，最大值為4.18，因此可以認定本文選取的變量不存在共線性。

（二）董事長性別與村鎮銀行二元績效

為驗證本文假設1、假設2，使用模型（1）、模型（2）對全樣本進行回歸，為保證結果穩健性，先在不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進行回歸，之后再加入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由于使用的是短面板，因此不再考慮“面板自相關”的問題。

表2中，回歸1與回歸2檢驗董事長性別與村鎮銀行經濟績效的關系。回歸1中，董事長性別系數為0.0108，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T檢驗。回歸2中，董事長性別系數為0.0108，同樣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T檢驗，說明女性董事長對村鎮銀行經濟績效確實具有促進作用，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經濟績效水平要高0.0108。原因在于：第一，女性董事長與生俱來的親近感和良好的溝通能力可以有效緩解村鎮銀行內部第二類代理問題;第二，在風險管理方面更為嚴謹，傾向于構建更為完善的風險管理體制;第三，擁有更高的道德標準，自利主義相對更弱，從而減少尋租行為，保證村鎮銀行效益。綜上所述，本文假設1成立。

回歸3與回歸4檢驗董事長性別與村鎮銀行社會績效的關系。回歸3中，董事長性別系數為0.0145，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T檢驗。回歸4中，董事長性別系數為0.0255， 在1%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女性董事長對村鎮銀行社會績效具有促進作用，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社會績效水平要高0.0255。原因在于相比于男性的“個體性”價值觀，女性往往呈現的是“公共性”行為，她們通常更富有同情心，且會按照社會固有印象行為處事，從而更關注社會弱勢群體，因此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在支農表現上相對更優。本文假設2成立。

為何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同時擁有更優的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而沒有在經濟目標與社會目標之間顧此失彼？事實上，村鎮銀行目標偏移的根本原因在于涉農業務的風險與收益不匹配，涉農貸款的隱性風險成本（核銷不良貸款的損失）使村鎮銀行收益縮水[41]。而對于女性董事長而言，一方面，“公共性”行為和社會角色約束使她們更有提高支農力度的意愿，這是女性董事長的主觀偏好。另一方面，在主觀偏好的基礎上，女性董事長嚴謹的風險管理態度可以有效彌補涉農貸款的高風險特征，通過構建更為完善、細致的風險管理體制，加大貸前審查，貸中、貸后監督力度，從而降低涉農貸款可能發生的壞賬損失。而對于男性董事長，其支農意愿本身不如女性強烈，因此也缺乏動力以耗費大量個人努力為代價構建與支農業務相匹配的風險管理體制，從而使其更傾向于以一定的社會績效為代價換取經濟效益。而由于其他可能的原因（如自利主義產生的尋租行為，相對于女性而言較差的溝通能力）使其領導的村鎮銀行經濟績效也遜于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因此，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女性董事長領導的村鎮銀行可以實現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的雙提升。

（三）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二元績效

為驗證本文假設3、假設4，使用模型（3）、模型（4）對全樣本進行回歸，同樣，為保證結果穩健性，先在不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進行回歸，之后再加入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中，回歸1與回歸2檢驗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經濟績效的關系。可以發現，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盡管董事長年齡的系數都為正，但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因此本文假設3未得到完全支持。其可能原因在于：正如前文理論分析所述，董事長年齡對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同時存在正向促進作用與負向抑制作用，兩個方向的影響共同作用導致該系數不顯著。

回歸3與回歸4檢驗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社會績效的關系。回歸3中，未加入控制變量時，董事長年齡系數為0.0045， 在10%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回歸4中，加入控制變量后，董事長年齡系數為0.0065，在5%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因此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社會績效呈顯著正相關關系。這印證了前文理論分析，一方面，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們會更有同理心，更傾向于遵守倫理道德觀念，另一方面，年齡越大的董事長具有豐富的管理經驗，可以通過制定完善的風險管理制度在不影響經濟效益的同時提高村鎮銀行支農力度。當然，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本文樣本的董事長年齡取值范圍為[34，61]，因此上述回歸結果僅可說明在這一年齡段內，年齡越大的董事長領導的村鎮銀行可以實現更好的社會績效。綜上所述，本文假設4得到驗證。

（四）穩健性檢驗

在前文回歸中，為保證結果穩健性，分別在不加入控制變量和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進行回歸，結果無明顯差異，表明本文結論的穩健性。下文將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方法再次進行穩健性檢驗。

前文中，對經濟績效的度量采用的是總資產收益率，對社會績效的度量采用的是涉農貸款余額占比。接下來，本文使用凈資產收益率（FP2）、戶均貸款（SP2）分別作為經濟績效、社會績效的代理變量再次回歸。在具體使用時，對戶均貸款+1并取對數。回歸結果見表4。

在表4回歸1、回歸2中，董事長性別系數分別為0.0815、-0.3022， 且均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T檢驗，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具有更高的凈資產收益率和更低的戶均貸款余額。回歸3與回歸4中，董事長年齡對凈資產收益率的影響不顯著，但對戶均貸款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因此董事長年齡越大，村鎮銀行社會績效越高。綜上所述，在替換被解釋變量后，前文結論沒有改變。

五、結論與建議

實現村鎮銀行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的同步提升是保證村鎮銀行良性發展從而助推鄉村振興的根本措施。如何同步提高村鎮銀行二元績效，本文嘗試從董事長個人特征角度給出答案。通過對全國范圍內72家村鎮銀行2014—2019年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后發現：一方面，女性董事長對村鎮銀行經濟績效、社會績效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相比于董事長為男性的村鎮銀行，董事長為女性的村鎮銀行可以實現更好的經濟績效與社會績效; 另一方面， 董事長年齡與村鎮銀行社會績效顯著正相關，但與經濟績效無顯著相關關系，董事長年齡越高，越會加強信貸投放向“三農”領域的傾斜力度。

盡管當前監管部門對村鎮銀行堅守定位提出了具體指標并納入考核范圍，但外在規定的強制性是否會使村鎮銀行在社會目標和經濟目標中顧此失彼還有待時間的檢驗，因此從村鎮銀行內部探尋合理措施以實現村鎮銀行經濟績效和社會績效的同步提升才是促進村鎮銀行持續、良性發展的根本所在。本文結論為村鎮銀行以及主發起行后續管理提供了借鑒參考。第一，村鎮銀行董事長多由主發起行委派或任命，因此本文結論啟示主發起行在董事長備選人之間抉擇時，可以傾向于選擇女性或年齡較高的董事長，盡管高齡董事長對經濟績效的影響不顯著，但可以充分發揮其對社會績效的促進作用。第二，村鎮銀行應進一步推動治理體系的構建和完善，提高中小股東參與治理的積極性。在董事會內部建立完善的治理體制，根據情況適當引入獨立董事，充分發揮董事會成員的治理作用。第三，村鎮銀行應進一步完善風險管理制度，構建合理的風險監督體制，細化監督指標，加強日常監督，可以成立以董事長為主要負責人的風險監督小組，政府也應加強對村鎮銀行的風險監管， 形成監管合力。最后，當前出臺的《關于推進村鎮銀行堅守定位，提升服務鄉村振興戰略能力的通知》明確說明各地銀保監局可根據轄內情況下浮考核標準，因此地方監管部門在對村鎮銀行支農有效性的考核中要結合實際，充分考慮當地村鎮銀行經營的效益性，切忌在制定考核標準時盲目向高標準看齊，不能罔顧村鎮銀行效益而單純片面地追求政策性目標。

當然， 董事長特征并不僅限于性別與年齡，但囿于數據有限，本文未對諸如教育背景、個人經歷等其他特征加以分析，因此在后續研究中應擴大相關樣本量，豐富研究結論，從而為村鎮銀行后續發展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指導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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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irman Characteristics and Dual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Zhang Yue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5， China）

Abstract： Rural banks are important subjects in the current rural financial market. Improving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m to continuously support th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e， rural areas and farmers” and boost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chairman characteristic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hairman characteristicsimpact on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This paper finds tha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der， female chairmen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Compared with the rural banks with male chairmen， the rural banks with female chairmen can achieve better economic and social performa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ge， there is no significant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age of the chairman and the economic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bu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age of the chairman and the social performance of rural banks. The above conclusions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 selection and appointment of the chairman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for the main sponsor banks. Meanwhile， they also inspire rural banks to further improve the corporate governance system and risk management system， and local governments should formulate assessment indexes in line with the actual conditions to promote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rural banks.

Key words： rural bank; chairman characteristics; economic performance; social performance

（責任編輯：盧艷茹;校對：龍會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