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飄飄

肖大慶

突如其來的一場洪水，一夜間就漫過了太平江，這讓世居江邊的馬地村男女老少猝不及防。圍屋里的百歲阿公嘆道：“罕見，罕見，百年不遇啊！”

還是村東頭的阿水表現鎮定。阿水給鄰里壯膽：“莫怕，太平江上那只神牛會保佑我們。”

那只神牛此時就伏臥在村部不遠的河灘上。

神牛是由阿水一手張羅打造出來的。那年，阿水要大伙兒“有錢出錢，沒錢出力”，雕鑿一只“轉世神牛”。阿水說：“誰家出的錢最多、出的力最大，神牛就加倍保佑誰家。”村里不少人家是信阿水的。阿水年輕時跟著一位路過的風水先生，跑過幾天腿，拜過幾天師。

十幾個日出日落，一塊烏溜溜的巨石變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水牛。阿水在前頭引路，緊隨其后的兩人一路放著鞭炮，眾人則借助杠桿，齊心合力，將這個脖頸上披著紅綢緞的龐然大物安放在了現在的位置。

無疑，大水牛成了馬地村人的鎮村之寶。人們相信，它就是阿公口中那只在太平橋上游靜臥了五百年的神牛。

太平橋是一座古橋。聽阿公講，明正德十三年，南贛巡撫王陽明率官兵進入太平堡，鎮壓黃秀琦聚眾的農民起義軍，之后，平定贛粵邊的廣東“三浰之亂”。官兵班師回贛途經太平堡，王陽明在水口嶺太平江上建橋一座，以示天下升平。傳說橋建成后，眼尖的鄉民突然發現，橋下游十余米處突然顯現出一塊巨大的奇石，時浮時沉，形同伏臥在河面的水牛嫲。一到晚上，水牛嫲便去廣東連平州尋食禾麥。至清朝道光初年，一位風水先生說：“神牛在橋下，必往外地爬;神牛在橋上，保得太平旺。”村民遵此偈語，在原橋下游100米處重建了一座太平橋，又精雕一只水牛牯，與水牛嫲配對，放置在馬地村老圍門口的路旁。老輩子口里的前世神牛，其實就是一塊大石頭。然而口口相傳，傳了好幾代，神牛的故事便婦孺皆知了。

到了阿水這一代，總覺得把一塊大石頭奉作神牛有點不真實。遂決定雕鑿一只與真牛無異的大石牛，又考慮到靠近村部的河灘位置好，便把它安放在了這里。

馬地村人本以為，有了這個鎮村之寶，全村人今后就能享風調雨順、人間太平的日子了。誰知，一場洪水，不但把沿河幾百畝良田沖毀殆盡，這頭神牛也淹沒在了滔滔洪水之中。

汪洋中，唯有村部前面這根旗桿，在暴風雨中巋然屹立，旗桿頂上鮮艷的紅旗依然在獵獵飄揚。而在旗桿下，村黨支部書記阿堅早已匯集起全村黨員和基干民兵組成應急小分隊，果斷部署抗洪搶險工作。隨著阿堅一聲令下，十幾只竹排便像離弦的箭，十萬火急地劃進了各個村莊……

阿堅劃著竹排來到村東頭，見阿水被洪水圍困在老屋的曬樓上，老屋成了一座孤島。阿水一邊急切地呼喊，一邊使勁地揮手：“書記，快來救我阿爸！”阿堅沉著地指揮救援，把癱瘓在床的阿水爸，用簡易竹床從屋里抬出來，平放在竹排上，安全脫險。此時，水位距離床沿已不足30厘米的高度。人員剛撤離，老屋便轟然坍塌。

這場洪水，沖垮了650間土坯房，但全村1000多人全部被及時轉移到了安全地段，無一人傷亡。

洪水過后，阿水感慨地說：“神牛靠不住啊！真正靠得住的，是村部旗桿上那面迎風飄揚的紅旗，還有紅旗下的那支隊伍，這才是我們馬地村真正的鎮村之寶。”

風停了，雨住了，太陽出來了。馬地村人不等、不靠、不要，全村男女老少擼起袖子，積極投入到災后自救。村頭，國旗、黨旗迎風招展，獵獵飄揚。紅旗下，指揮這場恢復生產、重建家園偉大戰役的，是村黨支部書記阿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