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燕窩

秦益輝

說到桃花，自然離不開美人和愛情，而今天我要說的卻是一道與之有關的鄉野鄉味—桃油。

桃油，是桃樹枝干腫脹部位或者被劃破的地方流出的淡紅色或黃色的膠狀體，黏附在枝干表皮，順著光看，晶瑩剔透，煞是惹人喜愛。捏在手里，軟軟的，滑嫩舒適。遠遠望去，像是樹干的點點凸起，像朵朵小花，又像一顆顆軟糖！誘惑呀！

母親說，桃油其實是桃花的眼淚，特別是下雨天或者樹受傷后，桃油就特別多。小時候，剛入初夏，雨天之前，我們就會去桃樹底下摘桃油吃，用我們的話說就是“下雨天，雨打桃樹，桃樹傷心流淚了”。

往往那段時間，桃油便會出現在我們的餐桌上。

母親負責燒菜，我們負責取食材。我們會在母親不注意的時候，拿著不銹鋼大盆，一溜煙沖到桃樹下。因為母親總叫我們打傘或者雨停后去摘，我們卻覺著與穿過桃樹的雨親密接觸，是摘桃油最好的享受。還有就是桃根處滿滿地鋪著一層掉下的桃油，很美，我們常會一大把一大把地抓起來，打桃油戰，你扔我，我扔你，可有意思了！這時還可以聽得到雨打桃樹的滴答聲，可以聽得到哥哥或者弟弟被雨澆到后的尖叫聲，因為桃膠滑溜，踩上去極易滑倒，所以不時還有我滑倒之后，屁股與大地扎扎實實的撞擊聲，以及哥哥弟弟撲哧、撲哧的笑聲……小小的桃樹下，就這樣熱鬧開了！

接下來是清洗桃油，因為桃油里有干枯樹皮的渣，為了不影響口感，要很細心地挑除。挑干凈之后，便濾水備用。記憶中桃油的做法很簡單。母親先用油燒鍋，再把桃油倒進去，隨著哧哧聲，桃油便舞蹈起來。翻炒幾分鐘后，加入農家獨有的配料—剁辣椒！黃得剔透的桃油搭配著紅紅的辣椒，單從顏色上看就很鮮美，最主要的是此時桃油的清香和剁辣椒的淡淡酸辣香一起彌漫整個廚房，令人饞涎欲滴！

母親說桃油要多煮一會兒，熟透才能被吸收，不傷腸胃！我們總在它沒有上餐桌前就喝上幾碗，淡淡的酸味，果凍般透明，細細品之，桃木清香未退，一口下去，鮮嫩滑爽，直到胃底……

每次煮桃油母親都會熬一大鍋，因為桃油不像蔬菜，隨處隨時都有！但是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趁大太陽天，摘收桃油，曬干后貯存。待想吃的時候，用清水浸泡十多個小時，泡發變軟，就和下雨天直接取材一樣了！只是這樣的機會也不太多。因為每年秋季會有人挨家挨戶地高價收購干桃油，所以從初夏，到整個暑假，我們會反復光顧桃樹林，很有耐心地一粒粒摘下桃油。再靠著它們本身的黏性捏成團，放到陽臺上自然曬干。吸收了太陽光的桃油更香氣濃郁，那香氣里綻放著我們用錢換得零食之后的所有滿足，我們自然舍不得多吃桃油！

直到那次同事說我孩子正長身體，送了我一些“植物燕窩”，這才知道，桃油就是她們所說的桃膠，桃膠有“植物燕窩”之美稱！

百度得知，桃膠是桃樹分泌出來的樹脂，又名桃油、桃脂、桃花淚、桃凝等。桃膠的分泌主要是由于桃樹干受損或者被真菌感染產生，特別是雨后，真菌隨雨水擴散，樹體流膠點增多，病情逐漸嚴重，所以雨天桃膠很多。流膠部位易被腐爛，會致樹衰弱，嚴重時，枝干或者全株會枯死！而桃膠的分泌正利于傷口愈合，是桃樹的自我防衛機制！

如今，桃膠已是價格不菲的營養品。“每天一碗桃膠羹，面若桃花不用妝”，除了養顏，還養胃……

但不知為何，現在品這道鄉味時，總覺得愧疚至極，或許是因為最終懂得了母親的那句話：“桃油，是桃樹流的傷心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