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鳳梅

春寒料峭,月黑風高,父親還沒回家。母親在房間里不停踱步,我知道她在擔心父親。我悄悄地溜進房間,將手里的一袋南瓜子從母親背后遞過去,母親轉過身,滿臉驚訝地看著我,問:“怎么是你?”
“呀,我不受歡迎啊,那我走了。”我放下南瓜子轉身,故作生氣狀,母親一把拉住我,嗔怪道:“你這丫頭還生氣了?你爸每晚這個點到家,今天沒回來,天都黑了。”風呼呼地吹著,刮翻了院外草垛上壓著的木棍,哐當一聲響,母親忙說:“你爸回來了嗎?我去給他熱飯。”我攔住母親說:“是風吹木棍倒,爸爸今晚被小舅舅喊去吃飯了,他說肯定要喝酒,晚上就不回家了。”
“怎么可能?他不回來吃飯都會提前告訴我的。”母親疑惑地看著我,眼里有一絲驚慌。我告訴母親,父親已經給家里打過電話了,沒打通,準備過會兒再打,正巧我給他打電話,他就讓我趕緊回來看看。
母親又朝門外看了一眼,嘀咕著什么,注意到我手中的南瓜子,問:“這南瓜子哪來的?肯定是你和你爸合伙騙我的,這么大的風他躲哪了?快喊他出來。”
我說:“媽,爸真沒有回來,他叮囑我一定要買了帶回來,他說昨天要給你買的,可是下班晚了,店門都已經關了。打算今晚再給你買,誰知又沒買成。”
“嗯,早上他上班時跟我說了的。”母親失望的表情里藏著羞澀。
“媽,我今晚陪您。”我摟著母親的肩膀坐到床邊。床頭柜上淡淡的臺燈光,溫柔地親吻著母親布滿滄桑的臉。母親理理搭在額前的一絲白發,拉開抽屜說:“你爸每次下班都要帶點零食回家,西瓜子、葵瓜子、南瓜子、蘋果、香蕉、梨……他知道我喜歡吃南瓜子,所以買的次數較多些,你看看我這抽屜里的零食就沒缺過,我常跟他說,不要買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卻說,孩子們又不在家,我又沒時間陪你,你一個人在家挺孤單,吃點零食,看看揚劇,時間也好打發。這么多年來,真難為你爸了,他總當我是小孩。”我發現母親臉上泛起紅暈,房間里蕩漾著絲絲暖意。
“難怪了,每次我們回家給您買吃的,您總是不讓,原來您有專屬零食柜了啊,深藏不露這么多年,這個秘密今天終于被我發現了。”我打趣母親。
“沒良心的丫頭,我這不是想讓你們省點錢,我不缺吃喝。你爸知道我吃不動葵瓜子,而且我血壓高,南瓜子有降血壓的功效,預防心血管疾病效果很好。”母親拍拍我的頭,她額頭的皺紋忽地舒展開來,將那縷散開的銀絲拉長,仿佛父母親飄著淡淡花香漸行漸遠的年輪。
我還真不知道言語不多、又憨厚老實的父親竟然知道這么多。那一刻,我的心花開在了南國。點點零食父母情,瓜子雖小藏溫馨。時光雖逝滄桑變,沙漏不漏暖真情。在外工作的父親是母親每一日的惦念,母親的快樂是父親深藏在心里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