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同
【摘要】 方言是作家創作時十分喜愛的元素,但與此同時,具有地域文化色彩的一些表達使得文學作品的翻譯困難重重。對于方言的翻譯,學界的看法也是見仁見智。張谷若先生強調“地道的原文,地道的譯文”,采用“方言對譯”的方式進行方言的翻譯,使譯文能夠最大程度地傳遞原作者想要表達的信息。但有時,這種翻譯方法也并沒有實現原作與譯文的風味對等,甚至還會提高讀者的理解成本。本文以張谷若先生《德伯家的苔絲》譯本為例,論述了在翻譯英語方言時,采用方言對譯方法的優缺點。
【關鍵詞】 方言對譯;張谷若;《德伯家的苔絲》
【中圖分類號】H059?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5-0127-02
基金項目:2020-2021年度大連外國語大學研究生創新項目(項目編號:YJSCX2021-112)。
一、引言
好的文學作品追求卓越、追求雅俗共賞,而方言則是非常好的資源。在古代,一些詩句中夾雜著方言,這往往會成為畫龍點睛之筆,如李白在蜀道難中的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詩歌的境界頓時獨一無二了?!钡搅爽F代,有些地方的方言還保留著一些古語的用法,聽起來十分古雅,比如湖南有些地方,“下雨”會講“落雨”。盡管普通話更加有利于流通,但是方言有時候會更有美感和想象力。因此在文學作品中,方言是十分常見的,而譯者如何將英文小說中的方言準確而不失趣味地翻譯出來,是翻譯英文小說的難點。難點在于這些方言是否要譯:若是不譯,那么讀者就體會不到原文的風味,雖然不會影響讀者理解全文,但卻未能做到忠實地傳達原文信息;若是譯,而中英兩種語言中又沒有對應的方言,一味按照譯者自身的主觀看法和見解對原文進行翻譯,“原作的豐姿”恐難以準確刻畫(智雨婷 李曉紅,2017)。
針對實踐中方言的翻譯方法也經常會引起學界的爭論,其中爭議較大的就是“方言對譯”。哈代小說《德伯家的苔絲》(以下簡稱“苔絲”)塑造了經典的女性人物苔絲,全文出現了很多的韋塞克斯方言,而張谷若先生在翻譯《苔絲》時,主張使用“方言對譯”,本文以張谷若先生的《苔絲》譯本為例,分析“方言對譯”的優缺點。
二、動態對等與方言對譯
尤金·奈達曾在其著名的翻譯理論“功能對等”中提出,“翻譯是用最恰當、自然和對等的語言從語義到文體再現源語的信息”。譯者應當以動態的方式來為讀者展現源語言作者想要表達的意義和情感,力求拉近譯文與原文之間的距離(Nida,1998)。張谷若先生曾提出用地道的中文翻譯地道的原文,這為當時的翻譯界帶來了一股清新的風,及時糾正了中國翻譯發展的方向,為中國文學翻譯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邱暢,2013:98)。
出于對譯文“地道”因素的考量,張若谷先生認為,翻譯時,特別是文學翻譯時,譯者不可一板一眼地翻譯,必須使用對應的、地道的語言進行翻譯?;谶@樣的翻譯原則,張谷若先生的譯文受廣大中國讀者青睞,也為哈代的文學作品在中國傳播做出了重大貢獻。
三、方言對譯
在很多文學作品中,作者選擇用方言進行寫作,是為了凸顯地方性或塑造角色,從而豐富人物形象及情感,有些詞帶有很明顯的地方性,一個人若是開口說話說的是方言,就可以省下很多筆墨塑造角色。但是方言具有很明顯的地域特色,在文學作品中的方言有時甚至會敝帚自珍,畫地為牢,只能獲得少量讀者。因此,方言翻譯也是困難重重,這成為譯者必須關注的一大問題。
針對方言翻譯問題,有的譯者主張將用漢語的方言翻譯原作的方言,也就是所謂的“方言對譯”,有的主張使用標準漢語隨后加注釋。而張谷若先生主張使用地道的“方言對譯”。所謂方言對譯,是指用譯入語中一種方言的成分來翻譯源語中方言成分的方法(王建豐,劉偉,2007:95)。這一方法不僅為許多學者所采用, 理論上也得到了很多學者的支持。奈達指出“如果一個文本是以非標準的方言寫成的, 譯者就要面對在目標語中尋找合適的對等物的困難?!笨ㄌ馗5乱仓赋?,在翻譯中,巴黎方言是倫敦土話 “合適的對等物”(1991:102)。在《苔絲》中,哈代虛構的南維塞思郡居住著許多受教育水平不高的“凡夫俗子”,而在翻譯他們的話語時,張谷若先生選擇使用山東方言來區分韋塞克斯方言與標準英語,順應了張谷若先生自己所提的“地道”原則,也順應了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
四、《苔絲》中的方言對譯實例分析
(一)方言對譯在實踐中的應用
結合具體的譯例來看,在《苔絲》中的韋塞克斯方言,張若谷先生幾乎都選擇了使用山東方言,旨在實現原文譯文在四個層面的“對等”,讓中國讀者能獲得同樣的感受。
例1:“Oh, that’sall!” said Tess.
“You couldn’t expect her to throw her arms round’ee, an’ to kiss and call’ee all at once.”
譯文:“哦,就是這幾句話嗎?”
“怎么?她哪能一下就把你抱上鍋,撮上炕哪?”
在本段的對話中,原文中出現的“ee”縮寫都表示苔絲的母親發音不是很標準,在考慮到翻譯這樣的情景中,張谷若先生的處理方法是:用漢語的方言翻譯苔絲母親的話,也就是所謂的“方言對譯”,讀者能立刻感受到原文的風格,達到了絕佳的藝術境界。
此外,在一些原文沒有用方言的地方,張谷若先生還是選擇了使用方言進行翻譯。
例2:He looked at the fire of logs, with its one flame pirouetting on the top in dying dance after the breakfast-cooking and boiling, and it seemed to jig to his inward tune.
譯文:那時已經做完了早飯,坐過了開壺了,所以壁爐里燒著的木塊只剩了一個火苗,在上面作垂死的舞蹈,他看著這木塊的火,覺得它的跳動仿佛和他心里琢磨著的調子互相應和。
在例2中,原文并沒有出現方言,而是直白的敘述語言,但“開壺”卻是方言的說法。張谷若先生針對這一問題指出,山東方言和韋塞克斯方言在表達上都有著一定的鄉土風味,因此采用了方言進行翻譯。
(二)方言對譯的局限性
但是,盡管用方言翻譯方言似乎實現了原文和譯文在信息上的對等,但這樣做是有局限性的。其一,讀者可能會對某地區的方言產生了刻板印象。用山東方言翻譯原作很可能讓讀者在閱讀欣賞時不自覺地將維塞克斯郡的風土人情聯想到山東的風土人情。如此一來,原作中的風味就被傳達失誤。而中國的讀者在欣賞時,讀到苔絲操著一口濃重的“山東口音”,會不可避免地會將苔絲理解為典型的山東姑娘。其二,假若一味將原文翻譯成同一種方言,可能還會增加閱讀難度。在例1和例2中,張谷若先生使用了“抱上鍋,撮上炕”和“開壺”,這是十分具有地方特色的表達。若是讀者生活在中國北方,或是對山東的文化有所了解,還可以理解這樣的表達,但若是讀者生活在中國的南方,可能在閱讀到這樣的方言時會產生種種難題,甚至還會放棄閱讀。
那么,若是考慮到這樣的局限性,該如何進行翻譯呢?紐馬克(Newmark)指出在翻譯方言之前,必須先“明確方言的功能”(Newmark,1988:95)。
例3:“I’d rather not tell you why, mother; indeed, I don’t quite know why.”
孫譯:“俺還是別告訴你為什么吧,媽。說真的,俺也不大明白為什么!”
張譯:“我想我不必告訴你為什么,媽。說實在的,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p>
例3選自孫致禮先生的《苔絲》譯本。其實,在《苔絲》的原文中,一般情況下,苔絲只有在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說方言,而多數在外面的場合會說正式的、標準的英語。張谷若先生卻將苔絲的話處理成了標準的漢語,這一分場合使用不同語言的區別并沒有在譯文中體現,而原作作者想要使用方言標志區別的功能就在譯文中被抹殺了。那么,既然方言對譯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妙,那么我們何不承認對等的不可能,然后改用通俗漢語來譯呢? 這么譯的確是有損失, 味道似乎也淡了點,但至少不會產生誤導,對原文的藝術感染力和社會影響力也沒有很大的傷害(韓子滿,2002:89)。
五、結語
對于普通的讀者來說,閱讀往往是為了消遣,獲取新知識,了解書中的風土人情。但若是閱讀譯文時,出現大量的陌生概念,那么讀者可能就會失去閱讀興趣。因此,作為譯者,要先自己了解原作的文化背景,將其融入到譯文之中,這樣譯出來的譯文更加能為讀者所接受,也更加貼合譯語的語境。
從理論上說,“方言對譯”是可行的,但具體的實踐過程則卻取決于讀者(王建豐,劉偉,2007:96)。張谷若先生通過方言對譯大獲成功,離不開對哈代作品的大量研究,也證明了方言對譯是可行的;但同時也要承認,方言存在著一定的不可譯性,有些方言缺乏語境,難以譯出。在這樣的翻譯過程中,譯者一定要考慮好原文的風貌,再三斟酌,選擇合理的翻譯方法,既不能過之,又不能不及(智雨婷,李曉紅,2017:14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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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卡特福德.翻譯的語言學理論[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