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志鑄豐碑

汪浩

看方志敏同志手書有感

葉劍英

血染東南半壁紅，

忍將奇跡作奇功。

文山去后南朝月，

又照秦淮一葉楓。

資料來源：王巨才總主編《延安文藝檔案·延安文學》，太白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這首詩的標題后改為《看方志敏同志獄中手書有感》，首句中的“血染”最初為“血戰”）

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方志敏在其遺著《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中寫道：“共產黨員——這是一個極尊貴的名詞，我加入了共產黨，做了共產黨員，我是如何的引以為榮呵！從此，我的一切，直至我的生命都交給黨去了！”這是方志敏作為共產黨員“以身殉志”的信仰真言，也是一位共產黨人在生命最后時刻的內心獨白，字里行間流淌著對黨的絕對忠誠，對共產主義的崇高信仰。

這首《看方志敏同志手書有感》，就是葉劍英在閱讀方志敏遺著《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后，懷著悲憤、敬仰的心情寫下的。可以說，這首詩是兩個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接力之作，是葉劍英對方志敏為共產主義信仰“以身殉志”精神的再闡釋。

這首詩還有一個附記：“時在抗日第三年，作于重慶。”可知這首詩是抗戰時期葉劍英在重慶南方局時的作品。

那“方志敏同志獄中手書”為何會出現在重慶呢？“手書”的內容又為何如此打動葉劍英，以至于葉劍英把方志敏比喻為文天祥之后的又一位民族英雄呢？

事實上，這首詩背后有一個讓我們為之悲痛的歷史本事。

方志敏是江西弋陽人，1899年出生于江西上饒市弋陽漆工鎮一個小山村，1924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在革命生涯中，他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贛東北實際結合，創造了一整套建黨、建軍和建立紅色政權的經驗。1935年1月，方志敏不幸被捕，同年8月6日，被敵人殺害于南昌下沙窩，年僅36歲。在獄中的半年多時間，方志敏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的意志，克服種種難以想象的困難和疾病折磨，寫下了《清貧》《可愛的中國》《獄中紀實》《死》和《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等不朽名篇，把對黨、對祖國、對人民的愛，化成了血鑄的13萬多字遺稿。

方志敏就義后，《清貧》《可愛的中國》《獄中紀實》等文稿從南昌獄中歷經艱辛輾轉傳送到上海，交給了黨組織。但《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文稿卻遺失他處。

一直到1939年6月的一天，重慶舊書市場驚現方志敏遺作《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手稿。這件事很快被《新華日報》記者薛凱、劉雨昕發現，當兩位記者準備買下這部手稿時，攤主卻要價500銀元，這在當時可是一個天價。當時，國民黨監獄的獄警常常把監押人的遺信、文稿拿出變賣，監押人的屬眷也常來舊書市場尋找親人的信函，這些信函有的甚至是絕筆，所以要價極高。兩位記者深知文稿的珍貴，一個在攤前守護，一個趕回報社向總經理熊瑾玎報告。熊瑾玎馬上請示葉劍英，葉劍英指示，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收回方志敏遺稿。熊瑾玎立即趕到舊書市場，最終以370銀元買下。隨后，略加整理并附上方志敏就義前照片的《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被送到了葉劍英手上。

至此，革命先烈方志敏在獄中的珍貴遺稿，完整地回到了黨組織，成為中國共產黨歷史寶庫中的重要文獻。不過，這篇文獻是如何從江西南昌流傳到重慶，迄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葉劍英在閱讀完《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遺稿后，心情無比悲憤，也為方志敏堅定的信仰、不屈的意志以及為新中國奮斗的決心所打動，于是，在方志敏的照片上題寫了七絕《看方志敏同志手書有感》。

詩歌的前兩句概括描寫了方志敏的豐功偉績，作者用兩個“奇”字，突出強調了方志敏在中國革命史上創造的偉大奇跡。此處“奇跡”可作三解：一是創建革命根據地，二是面對敵人屠刀以身殉國，三是身陷囹圄，創作出13萬多字不朽名篇。一個“忍”字，則道出了葉劍英悲憤交加的復雜情感，既有對烈士在艱苦環境中斗爭的無限崇敬，也表達了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憤怒控訴。詩歌的后兩句以南宋愛國將領文天祥英勇就義的典故，贊頌方志敏是繼文天祥后的時代英雄。葉劍英用“一葉楓”來歌頌方志敏如楓葉一樣，秋霜浸染更顯紅，具有美的品格，崇高的精神。

全詩強忍悲憤，從方志敏《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遺稿中汲取精神力量，鼓舞后人為中華民族解放事業奮斗。周恩來常用此詩向周圍的同志進行革命氣節教育，八路軍辦事處的同志們也競相傳抄，以此在對敵斗爭中互相勉勵。

方志敏遺稿《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中究竟記載了哪些內容呢？這部遺稿到底蘊含著一種什么樣的偉大精神呢？

《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是方志敏獄中文稿最長的一篇，主要回顧了方志敏從事革命的經歷，特別是對贛東北和閩浙贛蘇區形成、發展的歷程做了抒情的論證和理性的探索。全文共31節，約6萬字。遺稿的字里行間，閃耀著一個共產黨員為共產主義信仰“以身殉志”的神圣光芒。毛澤東晚年讀《新唐書·徐有功傳》時，曾作批語將方志敏“以身殉志”的精神媲美歷史英雄人物，“岳飛、文天祥、曾靜、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鄧演達、楊虎城、聞一多諸輩，以身殉志，不亦偉乎？”

歲月流逝，斗轉星移。今天，中國共產黨正帶領中國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努力奮斗，中國正如方志敏烈士在《可愛的中國》中所描述的一樣：“到處都是活躍的創造，到處都是日新月異的進步，歡歌將代替了悲嘆，笑臉將代替了哭臉，富裕將代替了貧窮，康健將代替了疾苦，智慧將代替了愚昧，友愛將代替了仇殺，生之快樂將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園，將代替了凄涼的荒地！”這足可告慰方志敏和千千萬萬的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