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繁華（組詩）

葉逢平，福建惠安人。現為惠安縣文聯兼職副主席、泉州市作協詩歌創委會副主任、《泉州文學》詩歌編輯。入圍華文青年詩人獎，榮獲福建省政府百花文藝獎、福建省優秀文學作品獎、星星·中國散文詩大獎賽獎等四十多個獎項。

一起去看繁華，然后和我說話

我和一座橋，相鄰而居

不曾說話。兩排樹林在人行道上

隨著風吹變換話題，像長舌頭的陽臺

把秋天捧高了。橋上，車水馬龍

仿佛小鎮的漁火融入城市的夜晚

我身上揣著，一片海總是風塵仆仆

好像沒有一輛車愿意拐個彎來

吹吹海風，卻把燈火一車車載走

我以為橋下的河流，回心轉意

一起去看繁華，然后和我說話……

不曾想，不回家的河流越走越沉默

鵝卵石住在河里也沒話說

我把它們一塊塊扔回從前

只有眼前車輛的鳴笛

很難斷定，是在與哪個陌生人說話

如今，我和一座橋相鄰而居

漁火已無用武之地，卻沒有人知道

在高樓處，有人總揣著漁火席地而坐

用方言說話，我不能在車水馬龍中穿行

把海放入河流，重新來過……

魚骨刺的痛感

她的燈盞上沾滿了鱗片

如同選擇一個月明的夜晚

活得像男人搖擺的那雙槳

深深地插入生活的大海—

浪花開得很寂寞……

她知道日落之時，損失了什么

男人不再出海，去了城市

如同空螺殼松開了耳朵，只有風經過

海在身后沉默……

化工氣息壓制了濃濃的海腥味

挖沙的轟鳴影響著鷗鳥的尋歡

她的心跳毫不屈服潮水的節奏

扇打一盞漁火，那燃燒的咸味

仿佛半島，像漁村伸出去的魚骨刺

愿意對大海的恨做出一次妥協—

鹽粒離她而去，蛤蠣靠她而豐碩

看到閃電，就想生個女兒

喜歡上閃電，一個在天空做瓷的小女子

和她的脾氣，指甲尖長—

……居在海邊，女兒圍裙裹住浪花

海鮮在竹筐里乖張。她的心硬不過礁石

日子就這樣地壯闊

粗碗的溫飽一樣，保持著美滿

然而瓷是易碎的。就像小女子

不喜歡天空陰著臉，從工服的口袋

掏出爭吵，然后辯解……

隱藏了性情，她就不叫閃電了

在海邊，就說我對女兒的愛吧

一條小閃電那么小，大帆船那么大

有好日子時，小女子逃遁了

或者說，女兒只愿意把燦爛留給我這個爸

她的漁火

記得我，和她的女兒曾走過一段路

當兩只手碰到，軟軟的乳房

女兒捂住胸脯，如鷗鳥驚惶地望著我……

仿佛漁火有些慌張，光暈有些潦草

不遠處，一位漁人

抓緊了垂暮的纜繩，身軀恣意地敞開

她的漁火，亮了

像鹽粒，義無反顧地放棄了海水

身軀是光鮮的，誰能遮蔽這個大海般的羞澀

她知道，日落之后誰將回來

意亂地捂住胸脯，就把一對漁火

亮給了大海。她至今不知大海需要幾盞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