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只有平淡的來歷（三首）

桃花汛

桃花開的時候，河川里的水

就滿了，白茫茫一片

鱖魚躍起來，落到水田里

鐵匠鋪里的學徒，打鐵

是把好手，捕起魚來也不賴

一柄鋼叉十拿九穩

眨眼就捕滿了籃子，他挑出

最肥的一條，扯把水草

系住魚嘴。太陽剛好升起來

一群收早工的姑娘經過

他提起魚，迎面走向

梳長辮子的那位，咿呀有聲

姑娘們驚笑而散

師傅端著煙棒在門前抽煙

師娘經過，師傅說：

啞巴長心了

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細細的

下到現在也沒停。窗外的世界

早已濕透

人行道上的樹一聲不吭

一些葉子沾住另一些葉子

讓雨水順著落下來

像是某個人，讓雨水

順著發梢

落下來

我不能確定那是你，我能

確定，那年離去

你倔強地走進雨中，沒有

撐開一把傘

雨一直下，淋濕了世界

淋濕了心事

我們只有平淡的來歷

那時候的鄉村，時光慷慨

日子像是食過草料、

臥于地頭的牛，自顧反芻

被驅趕也要不緊不慢

吼聲悠長

村落很享受那種悄無聲息

趴在坡頭，懶得弄出動靜

趴久了，就喘口氣

吐一陣炊煙

天空藍得掛不住一些閑云

四野清翠

河水用手捧起來喝

我們三三兩兩，聚在村頭

游戲老套得沒了新意

可以用來打發時光

煩惱屬于課堂。老師總是

眼光犀利，抽查作業定能找出

貪玩過頭的人。聽寫生字

要靠踢前排同學屁股

日子是一艘搖晃的船。

十一年后，搖到了洋氣的縣城

我的鄉音無處安放

離開時，爺爺把我的小木箱

放到自行車的后架上，系緊

跨上車的那一刻，淚水

不爭氣地掉下來

我說不出這些平淡得不能

再平淡的時光，給了我什么

但我確信，我的一生被它滋養

那些舒卷的云，自在的風

已入膏肓

徐敏，男，江西省九江市人，機關工作人員，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業余創作以詩歌為主，作品見于各文學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