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妍吉
漢字是記錄語言的載體,而飲食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和發展的第一要素,《尚書》提出治國八要素,其中即以“食”為先,中國的飲食文化已經影響到中華民族的方方面面,所以要研究中國的漢字文化,就離不開對飲食文化的研究,將二者結合起來,才能探究漢字文化發展的脈絡與本質。
飲食是人類與其他動物共有的生理需求,二者的根本區別在于人類的飲食具有社會屬性和文化內涵,這一點集中體現在對食物是否進行烹飪加工上。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類對飲食的要求自然而然就越來越多、越高,加工食物的技術漸趨多樣。隨著烹飪技術的多樣化和烹飪方式的改進,形態各異、功能不一的食器便相繼產生。《玉篇·竹部》:“箸,筴也,飯具也。”起源于我國的食具筷子,上古稱作箸,最初由竹制成,故其字從竹。從我國古代的祭祀禮儀看,箸的造字本義描述的是古人祭祀時將筷子插在煮熟的犧牲上,祈請祖先和神靈欽享祭品,護佑他們。據考證,筷子在我國已有三千多年歷史,也是人類歷史上以手取食就餐方式革命性變革的重要標志。
飲食文化既包括物質層面的文化,也包括精神層面的文化,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積淀于早期的漢字之中。我國自古就以農業為主,因此,先民們向來以糧食作物為主食。古代統稱糧食作物為五谷或六谷。一般認為,五谷即黍、稷、麥、菽、麻,六谷則指黍、稷、麥、菽、麻和稻。
黍,《說文·黍部》:“禾屬而黏者也。以大暑而種,故謂之黍。”許慎的分析包含四方面信息:黍的類屬、黍的得名理據、黍的造字法以及黍的功用。黍就是北方的黍子,去皮后俗稱黃米,色黃而黏,狀似小米。黍在古代是先民們的主食之一,在古代的文章里是比較多見的,如《論語·微子》:“殺雞為黍而食之。”孟浩然《過故人莊》:“故人具雞黍”。
稷,《說文·禾部》:“五谷之長。”對于農業國來說,有糧食吃是極端重要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而作為五谷之長,稷被先民們奉若神靈——谷神,當屬情理之中。稷,就是谷子,去皮后稱小米。據史料記載,在相當長的時期里,稷都是先民們最重要的糧食來源。黍僅次于稷,二者都是當時重要的主食,因此古代的中多見黍稷連用。如《小雅·出車》:“昔我往矣,黍稷方華。”
麥,《說文·麥部》:“芒谷,秋穜厚薶,故謂之麥。”據考古發現,中原地區很早就有關于種植麥類的記載。麥分為大麥和小麥,古代稱大麥為麰(也寫作牟)或來麰,稱小麥為麥或來。
菽,《說文·尗部》:“尗,豆也。象尗豆生之形也。” 篆文寫作“尗”,意思是像豆類生長的樣子。后寫作“菽”,張揖《廣雅》:“大豆,菽也。”因此,菽本是豆類的總稱。
麻,《說文·麻部》:“與林同。人所治,在屋下。”作為食物的麻,其實指的是麻籽。《玉篇》:“皮績為布,子可食。”由此可見,麻皮可織布,麻籽可食用,又叫苴。《詩經·豳風·七月》:“九月叔苴。”這里所說的九月正是麻籽成熟的季節,先民們像收獲莊稼一樣撿拾麻籽以備食。麻籽是普通百姓的主食之一。古時中原及北方地區,不產水稻,產麻。
除了糧食作物,古人的肉食種類也非常豐富:牛、羊、豕、犬。在古代馬、牛、羊、犬、豕、雞等六畜中,牛、羊、豕、犬是主要的家畜類肉食原料。
牛在一般的場合是不能食用的。《禮記·王制》曰:“諸侯無故不殺牛。”注曰:“‘故’謂祭饗。”也就是說,除非是出于祭祀的目的,否則,不管貧賤富貴,都不得殺牛而食。且古代祭祀所用的牛,選用的也是最好的純色的牛。《禮記·王制》:“天子社稷皆太牢,諸侯社稷皆少牢。”這里的“牢”指的是把牛圈養起來,專供祭祀。古代祭祀時,若牛、羊、豕三牲齊備,就稱作太牢;若只有羊、豕,而無牛,則稱少牢。牛力大體壯,這一點對于以農耕為主的古代社會而言,其作用自不待言。正因如此,先民們才對牛予以更多的關注,才有了更深的認識,尤其在正式的和隆重的場合。這一點較好地體現在對牛的分類細化上。如“犒”指用來餉軍的牛;“牡”和“牝”分別指公牛和母牛;“犧”指用作祭品的牛,“牲”指純色牛,“物”是雜色牛;“特”則指公的頭牛。
羊是我國古代食料的重要來源,在古代肉食結構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因此,羞、美、贏、羨等與膳食有關的字都從羊。《說文·羊部》:“羞,進獻也。從羊。羊,所進也。” “羞”由羊和丑構成,后為此義另造了“饈”,最初指美食。《說文·羊部》:“美,甘也。從羊從大。”徐鉉曰:“羊大則美,故從大。”許慎所說的“甘”指的是味美,徐鉉所說的“羊大”指的是形美。綜合二人的解釋,即“美”是味道好,字由羊、大兩個構件組成。在六畜中,羊是主食。此外,祥、善、美、等一批富有文化意蘊的褒義詞,也都以羊為訓,既說明羊在先民們心目中非同尋常的重要地位,又說明飲食在先民們生活中的重要作用。
《說文·豕部》:“豕,彘也。竭其尾,故謂之豕。” “豕”是象形字,象豬怒時尾巴翹起之形。“豕”又稱彘,即成年的豬。乳豬稱豚,古代都是常見的肉食。《孟子·梁惠王上》:“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與豕相比,豚肉嫩味美,因此,豚就成為先民們招待客人、饋贈親友的佳品。如《論語·陽貨》:“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
《說文·犬部》:“犬,狗之有縣蹏者也。象形。最初“犬”和“狗”并非指的是同一物,二者的區別在于形體的大小,體形較大者稱犬,體形較小且善吠者稱狗。犬既是先民們常養的家畜,也是先民們主要的肉食之一。除了牛羊豬肉,古人還喜歡吃犬肉。《左傳·昭公二十三年》:“吏人之與叔孫居于箕者,請其吠狗,弗與。及將歸,殺而與之食之。”因食用犬肉的人眾多,故屠夫也包括屠狗者。據《史記》記載,戰國時期的高漸離,漢代的樊噲,出身均為“狗屠”。人們總是把最好的祭品奉獻給神靈,因此犬之肥健者往往就成為祭品,這一點從“獻”字以“犬”為構件亦可看出。
古人說,食色,性也。也就是說,人對于飲食和其他外界事物,是其本性所需要,是其天生所必需。而在這先天必需的兩種事物中,“食”又是放在第一位的,《史記·酈食其列傳》說“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我們的先民早已就認識到,飲食生活決定以及制約著人們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國自古以來就以“食”聞名世界,透過漢字對古人飲食文化進行了解,有助于我們對古代文化的理解和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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